《吳醫匯講》~ 卷三 (6)
卷三 (6)
1. 升降出入說
《素問·六微旨大論》：「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嘗謂《傷寒》所論傳經，即是出入精義，蓋正氣之出入，由厥陰而少陰、而太陰、而少陽、陽明以至太陽，循環往復。六淫之邪，則從太陽入，一步反歸一步，至厥陰而極，此邪氣進而正氣退行，不復與外氣相通。令韶張氏謂之逆傳，養葵趙氏謂之郁證，即此義也。
故開、闔、樞三者，乃其要旨。夫分言之，為出入，為升降，合言之，總不外乎一氣而已矣。觀東垣《脾胃論》浮沉補瀉之圖，以卯酉為道路，而歸重於蒼天之氣。考其所訂諸方，用升、柴、苓、澤等法，實即發源於長沙論中葛根、柴胡、五苓之意以引而伸之，所謂升之九天之上，降之九地之下，雖內傷外感殊科，而於氣之升降出入，則總無以異耳。
王氏曰：凡竅橫者，皆有出入往來之氣，竅豎者，皆有陰陽升降之氣，蓋人在氣中，如魚在水中，人不見氣，如魚不見水，上下九竅，外而八萬四千毛孔，皆其門戶也，氣為之充周而布𮑮，雖有大風苛毒，莫之能害。是故「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內陷者，有入而無出，下陷者，有降而無升，此升降出入四字，為一生之橐籥，百病之綱領。
白話文：
《黃帝內經·素問·六微旨大論》說：「人體氣機的升降出入功能一旦停止，生命活動就會終結；升降之氣一旦停止，人體的氣就處於孤立危險的狀態。」我曾經說過，《傷寒論》所討論的疾病傳變，其實就是講述氣機出入的精髓。人體正氣的出入，是從厥陰經開始，接著到少陰經、太陰經、少陽經、陽明經，最後到太陽經，這樣循環往復。而六淫邪氣的侵入，則是從太陽經進入，然後一步步地逆行，回到厥陰經達到極點。這是邪氣進入而正氣退出的過程，正氣不再與外界的氣交流。張韶氏稱之為逆傳，趙養葵稱之為鬱證，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開、闔、樞這三者，是理解氣機運轉的關鍵。分開來說，就是出入和升降；合起來說，都離不開一氣的運轉。觀察李東垣《脾胃論》中浮沉補瀉的圖，以卯時和酉時為氣機運行的路徑，並將重點放在蒼天之氣。考察他所制定的各種方劑，所用的升麻、柴胡、茯苓、澤瀉等藥，其實是從《傷寒論》中葛根、柴胡、五苓散的思路引申而來的。所謂的升到九天之上，降到九地之下，雖然內傷和外感是不同的病因，但對於氣的升降出入來說，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王氏說：凡是橫向的孔竅，都有氣的出入往來；凡是縱向的孔竅，都有陰陽升降的氣。人生活在氣中，就像魚生活在水中，人看不到氣，就像魚看不到水一樣。人體上下九竅，以及外在的八萬四千個毛孔，都是氣機出入的門戶。氣充滿並散布於全身，即使遇到大風和惡劣的毒氣，也不能傷害人體。因此說，「邪氣之所以能侵入人體，是因為人體的氣虛弱」。氣機內陷的人，有入無出；氣機下陷的人，有降無升。這升降出入四個字，是人一生氣機運行的關鍵，也是所有疾病的總綱。
2. 寸口趺陽緊脈不同論
詳考《傷寒論》中寸口之緊與趺陽之緊，雖同曰緊，而義自各別。蓋緊見於寸口，是客邪所致之病。脈緊見於趺陽，趺陽是胃之本脈。《平脈篇》云：「跌陽脈微而緊，緊則為寒」，又云：「跌陽脈沉而數，沉為實，數消穀，緊者，病難治。」夫緊則為寒，數則為熱，既曰數，又曰緊，不幾寒熱混淆歟！盧予繇疏云：緊則為寒，為其嫌於無陽，蓋此寒字非寒邪之寒，針對陽字而言，乃是形容無陽意思。無陽者，無胃脘之陽也，即所云知陰常在，絕不見陽意。
知陰常在絕不見陽，以尺脈言是腎陽，此以趺陽言是胃陽。人以胃氣為本，故診趺陽須知遲緩，診寸口當求濡弱，皆胃陽敷布之象，即《經》文「無胃氣曰死」之要旨耳。至於寸口脈浮而緊，寸口脈陰陽俱緊，此緊字以寒邪言。細參之，要自有濡弱者在，所謂「濡弱何以反適十一頭」，為五臟六腑之主，脈之骨也，不得與跌陽之緊混同而論。
白話文：
仔細研究《傷寒論》中寸口脈的「緊」和趺陽脈的「緊」，雖然都叫做「緊」，但意義各自不同。寸口脈出現緊象，通常是外來邪氣引起的疾病；而趺陽脈出現緊象，是因為趺陽是胃的根本脈。《平脈篇》說：「趺陽脈微弱而緊，緊就代表寒證」，又說：「趺陽脈沉而數，沉代表實證，數代表消化快，緊代表病難治。」照理說，緊應該是寒證，數應該是熱證，既然說數，又說緊，難道不是寒熱混淆嗎？盧予繇解釋說：緊代表寒證，是因為它接近沒有陽氣的狀態，這裡的「寒」不是指寒邪的寒，而是針對「陽」來說的，是形容沒有陽氣的意思。沒有陽氣，是指胃的陽氣不足，也就是說，只有陰氣存在，而完全看不到陽氣。
「只有陰氣存在，而完全看不到陽氣」，如果以尺脈來說，是指腎陽不足；但這裡以趺陽脈來說，是指胃陽不足。人以胃氣為根本，所以診斷趺陽脈，要了解是否遲緩，診斷寸口脈，要追求是否濡弱，這些都是胃陽正常散布的表現，也就是《經》文所說「沒有胃氣就會死亡」的重要含義。至於寸口脈浮而且緊，或者寸口脈陰陽都緊，這些「緊」是指寒邪所引起的。仔細研究，就會發現這些緊象中，還是要有濡弱的脈象存在，也就是所謂的「濡弱為什麼能支配全身」，因為濡弱是五臟六腑的主宰，是脈的根本，不能跟趺陽的「緊」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