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維

《回春錄》~ 一、內科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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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內科 (77)

1. 便秘

沈東屏,年逾八秩,患腹脹便秘。孟英診曰:耄(古稱九十歲)年脈實。天畀(作給予解,此處引申作先天秉賦解)獨厚。症屬陽結,法宜清火。予:西洋參,石膏,白芍,知母,花粉,桑皮,橘皮,枳殼,甘草,送更衣丸,四劑而愈。設投別藥,勢必遷延而敗(然而即使被誤藥而敗),人亦謂其天年之得盡,斷不料其藥治之誤也。後四年,始歿。

夏間,王湘筠明府,因食肉病脹。醫謂老年氣弱火衰,輒投溫補。直至腹如抱甕,始延孟英視之。彌留已極,不可救藥矣。

高氏婦,因戒鴉片(煙)而服外洋丸藥,諸無所苦,惟便秘不通。醫治兩月,迄不能下。仍能安穀,而面赤齦脹欲挑。每以銀針嵌入齒縫,而拔出時銀色已如煤黑。孟英診脈,滑數。與:犀角,石膏,(芒)硝,(大)黃,升麻,蜣螂為劑,和以鮮銀花汁一杯,服後,夜間登圊三、四行,而病去及半,再與清解化毒而痊。

黃履吉,患痛(嘔)吐,孟英已為治愈。仲冬復發,他醫藥之,已七日不進谷矣。二便秘澀,形肉遽消,再托孟英診之。與:旋(復),赭(石),(竹)茹,(茯)苓,(吳)萸,(黃)連,柿蒂,楝(實),延胡等藥,一劑知,三劑愈。

白話文:

沈東屏老先生,年紀超過八十歲,患有肚子脹氣和便秘。孟英診斷說:這麼高齡的人脈象還這麼有力,是上天給予的先天條件很好。病症屬於陽氣鬱結,治療方法應該清熱瀉火。我開了西洋參、石膏、白芍、知母、花粉、桑白皮、橘皮、枳殼、甘草這些藥,搭配更衣丸,吃了四劑就好了。如果用其他藥物治療,病情肯定會拖延惡化。即使這樣,人們也會認為他本來就到了壽終正寢的年紀,絕對想不到是藥物用錯了。後來過了四年,他才過世。

夏天時,王湘筠明府因為吃太多肉而肚子脹氣。醫生說他年紀大,氣虛火衰,就一直用溫補的藥。直到肚子脹得像抱著一個甕,才請孟英來看,那時已經病入膏肓,沒辦法救了。

高姓婦人,因為戒鴉片而服用外國藥丸,其他方面都沒什麼不舒服,只有便秘不通。醫生治療了兩個月,仍然沒辦法排便。她仍然能吃飯,但是臉色發紅、牙齦腫脹,好像要挑破一樣。每次用銀針插入牙縫,拔出來時銀針都像煤炭一樣黑。孟英診斷她的脈象,是滑數脈。開了犀角、石膏、芒硝、大黃、升麻、蜣螂這些藥,用新鮮的銀花汁調和,喝下後,晚上就上了三四次廁所,病就好了一半,再用清熱解毒的藥就痊癒了。

黃履吉先生,之前患有嘔吐,孟英已經治好了。冬天再次發病,其他醫生用藥治療,已經七天無法進食。大小便不通暢,身體迅速消瘦,再次請孟英診斷。開了旋覆花、赭石、竹茹、茯苓、吳茱萸、黃連、柿蒂、楝實、延胡索等藥,一劑就見效,三劑就痊癒了。

2. 脫肛

高若舟之庶母,患脫肛。孟英脈之,弦而滑,溲澀苔黃。曰:雖屬高年,非虛證也。清其濕熱而痊。

東垣云:「中年以後,已行降令,清陽易陷,升舉為宜」。

吾師趙菊齋者,年逾花甲,偶因奔走之勞,肛翻患痔,小溲不行。醫者擬用補中益氣湯及腎氣丸等法。孟英按其脈:軟滑而數,苔色膩滯。曰:此平昔善飲,濕熱內蘊,奔走過勞,邪乃下注,想由其強忍肛墜之勢,以致膀胱氣阻,溲澀不通,既非真火無權,亦拒清陽下陷。師聞而嘆曰:論證如見肺肝,雖我自言,無此明切也。

方以:車前,通草,烏藥,延胡,梔子,橘核,金鈴子,澤瀉,海金沙,調膀胱之氣化而滲水。服之,溲即漸行。改用:防風,地榆,丹皮,銀花,荊芥,槐蕊,石斛,黃連,當歸,清血分之熱而導濕,肛痔亦平。設不辨證而服升提溫補之方,則氣愈窒塞,濁亦上行,況在高年,告危極易。

白話文:

高若舟的繼母,患有脫肛的毛病。孟英為她把脈,脈象是弦而滑,小便不順暢且澀痛,舌苔黃膩。孟英說:「雖然她年紀大了,但這不是虛證。清除她體內的濕熱就能痊癒。」

李東垣說:「中年以後,身體機能已走向下降,清陽之氣容易下陷,應該用升提的方法。」

我的老師趙菊齋,年過六十歲,有一次因為奔波勞累,發生肛門外翻、痔瘡發作,小便也解不出來。醫生打算用補中益氣湯和腎氣丸等方法治療。孟英為他把脈,脈象是軟滑而數,舌苔是厚膩的。孟英說:「這是因為他平時喜歡喝酒,體內有濕熱積聚,加上奔波勞累,邪氣就往下走,大概是他強忍肛門下墜的感覺,導致膀胱氣機受阻,小便澀痛不通。這既不是真正的虛火,也不是清陽之氣下陷。老師聽了感嘆說:『診斷病症像親眼看到肺和肝臟一樣清楚,即使我自認醫術高明,也沒辦法像你這樣明確地診斷出來。』」

孟英開了藥方:車前子、通草、烏藥、延胡索、梔子、橘核、金鈴子、澤瀉、海金沙,用來調理膀胱的氣化功能,並使體內水分排出。服藥後,小便就逐漸通暢了。接著改用藥方:防風、地榆、丹皮、銀花、荊芥、槐花、石斛、黃連、當歸,用來清除血液中的熱邪並排除濕氣,肛門痔瘡也平復了。如果沒有辨明病症,而服用升提溫補的藥方,那麼氣機會更加阻塞,濁氣也會往上走。更何況是老年人,很容易就會有生命危險。

3. 瘧疾

海陽趙子升,辛卯夏病瘧,急延孟英診之。曰:暑熱為患耳,不可膠守於小柴胡也。與白虎湯,一啜而瘥。

甲午秋,範麗門,患溫瘧,孟英用白虎加桂枝以痊之。

丙申夏,盛少云,病濕熱瘧,孟英以白虎加蒼朮湯而安。

己亥夏,予舅母患瘧,服小柴胡藥(湯)二三帖後,汗出昏厥,妄語遺溺。或謂其體質素虛,慮有脫變,勸服獨參湯,幸表弟壽者,不敢遽進,乃邀孟英商焉。切其脈,洪大滑數。曰:陽明暑瘧也,與傷寒三陽合病同符,處竹葉石膏湯,二劑而瘳。

庚子夏,滇人黃肖農自福清赴都,道出武林,患暑瘧,孟英投白虎湯加西洋參,數帖始愈。辛丑秋,顧味吾室人,病癉瘧,孟英亦主是方而效。

莊之階中翰張安人,年逾花甲,瘧熱甚熾,孟英審視再四,亦與竹葉石膏湯而安。聞者無不驚異。予謂如此數證,體分南北,質有壯衰,苟非識證之明,焉能藥與病相當,而用皆適宜哉!

癸巳秋,余在婺患瘧,大為醫人所誤。初則表散,繼則滋補。延及月餘,肌肉盡削,寒熱不休,且善嘔惡食,溺赤畏冷。乃買棹旋杭,托孟英診視。曰:足太陰濕瘧也。以不換金正氣散,三啜而安。

石符生隨乃翁自蜀來浙,同時患瘧,醫者以小柴胡湯加薑、桂投之,不效。改用「四獸」、「休瘧」等法,反致惡寒日甚,穀食不進,唯飲燒酒薑湯,圍火榻前,重裘厚覆,胸腹痞悶,喜以熱熨,猶覺冷氣上衝,頻吐稠黏痰沫,延至臘初,疲憊不堪。始憶及丙申之恙。(因)訪孟英過診,脈沉而滑數,苔色黃膩不渴,便溏溺赤。

曰:是途次所受之暑濕,失於清解,復以溫補之品從而附益之,釀成痰飲,盤踞三焦,氣機為之阻塞,所以喜得熱熨熱飲,氣衝反覺如冰,若不推測其所以然之故,而但聞、問在切脈之先,一聽氣冷喜熱,無不以為真贓現獲,熟知病機善幻,理必合參,茲以脈形兼證並究,其為真熱假寒,自昭昭若揭矣。

予大劑苦寒之藥,以蘆菔煎湯,漸服漸不畏寒,痰漸少,谷漸增,繼用甘涼善後,喬梓皆得安痊。

汪吉哉,久瘧不愈,醫謂元氣已虛,雜投溫補。漸至肌瘦內燔,口乾咳嗽,寐汗溺赤,飲食不甘。孟英視之,曰:此熱邪逗留血分也。與秦艽鱉甲散而瘳。

堂兄汪養余,亦患瘧數月,多醫療之,罔效。肌瘦自汗,腰膝痠軟,不能稍坐,極其畏冷。孟英曰:此大虛證,胡反不補?猶以消導,是何居心?予:(人)參,(黃)耆,(白)術,(炙)草,熟地,白芍,五味,杜仲,山藥,龍骨,牡蠣,桑枝,大棗,木瓜,數十帖而起。

顧云垞,體豐年邁,患瘧於秋,脈芤而稍有歇止。孟英曰:芤者暑也;歇止者,痰濕阻氣機之流行也。大忌溫補以助邪氣。及與清解蠲痰之法,病不少減,而大便帶血。孟英曰:暑濕無形之氣,而平素多痰,邪反得以盤踞,頗似有形之病,清解不克勝其任,氣血皆受其滋擾,必攻去其痰,使邪無依附而病自去。切勿以高年而畏峻藥。

白話文:

[瘧疾]

海陽的趙子升,辛卯年夏天得了瘧疾,急忙請孟英診治。孟英說:這是暑熱引起的病,不能拘泥於小柴胡湯。於是給他用白虎湯,喝了一劑就好了。

甲午年秋天,範麗門得了溫瘧,孟英用白虎湯加桂枝治好了他。

丙申年夏天,盛少云得了濕熱瘧,孟英用白虎湯加蒼朮湯治好了他。

己亥年夏天,我的舅母得了瘧疾,服用小柴胡湯二三劑後,汗出昏厥,胡言亂語,大小便失禁。有人說她體質虛弱,擔心病情惡化,勸她服用獨參湯,幸虧我表弟壽阻止了,於是邀請孟英商議。孟英診脈,脈洪大滑數。他說:這是陽明暑瘧,與傷寒三陽合病的症狀相同,於是給她用竹葉石膏湯,兩劑就好了。

庚子年夏天,雲南人黃肖農從福清赴京,路過杭州,得了暑瘧,孟英給他用白虎湯加西洋參,服用了幾劑才痊癒。辛丑年秋天,顧味吾的妻子得了瘧疾,孟英也用這個方子治好了她。

莊之階中翰張安人,年過六十,瘧疾很嚴重,孟英仔細診察幾次,也用竹葉石膏湯治好了她。聽到的人都很驚奇。我認為這幾種病例,體質各有不同,年齡也各有差異,如果不是對疾病辨證清楚,怎麼能用藥準確,療效都這麼好呢!

癸巳年秋天,我在婺州得了瘧疾,被醫生誤治。開始用表散藥,後來又用滋補藥。拖了一個多月,肌肉消瘦,寒熱不止,而且經常嘔吐,小便赤黃,怕冷。於是乘船回杭州,請孟英診治。孟英說:這是足太陰濕瘧。於是給他用不換金正氣散,喝了三劑就好了。

石符生的父親和兒子從四川來浙江,同時得了瘧疾,醫生用小柴胡湯加薑、桂治療,沒有效。改用「四獸湯」、「休瘧湯」等方法,反而惡寒加重,飲食不進,只喝燒酒薑湯,坐在火爐旁,穿著厚厚的衣服,胸腹痞悶,喜歡用熱敷,還覺得冷氣往上衝,經常吐出稠黏的痰液,一直拖到臘月初,疲憊不堪。後來想起丙申年治病的經驗,於是請孟英來診治。孟英診脈,脈沉而滑數,舌苔黃膩不渴,大便溏稀,小便赤黃。

孟英說:這是路途中受的暑濕之邪,沒有及時清除,又服用溫補的藥物,加重病情,導致痰飲停滯三焦,氣機阻塞,所以喜歡熱敷熱飲,冷氣往上衝卻感覺像冰一樣。如果不懂得推測病情的原因,只聽病人訴說,看脈象,聽到病人怕冷喜熱,就以為是真寒假熱,卻不知道病機變化多端,必須結合各種情況來判斷,通過脈象和症狀綜合分析,才能知道是真熱還是假寒。

我用大劑量的苦寒藥物,用蘿蔔煎湯送服,漸漸不怕冷了,痰也少了,食慾也增加了,然後再用甘涼的藥物調理,父子二人病情都痊癒了。

汪吉哉,瘧疾很久沒好,醫生說他的元氣已經虛弱,於是亂用溫補藥物。漸漸地,肌肉消瘦,內熱,口乾咳嗽,盜汗,小便赤黃,飲食不香。孟英診治後說:這是熱邪停留在血分。於是給他用秦艽鱉甲散,治好了他。

我的堂兄汪養余,也患瘧疾數月,用了很多治療方法,都沒效。肌肉消瘦,自汗,腰膝痠軟,不能久坐,非常怕冷。孟英說:這是大虛證,為什麼不用補藥?反而用消導藥,這是什麼用心?我用人參、黃耆、白術、炙甘草、熟地黃、白芍藥、五味子、杜仲、山藥、龍骨、牡蠣、桑枝、大棗、木瓜等藥物,服用了幾十劑就好了。

顧云垞,身體豐滿,年紀大了,秋天得了瘧疾,脈象芤緩,稍有停頓。孟英說:脈象芤緩是暑邪;停頓是痰濕阻礙氣機運行。最忌諱用溫補藥物助長邪氣。於是給他用清熱解毒,化痰的藥物,病情沒有減少,而且大便帶血。孟英說:暑濕之邪無形,而他平素痰多,邪氣反而得以盤踞,好像是有形的疾病一樣,單純清熱解毒不能奏效,氣血都受到影響,必須攻去痰邪,使邪氣無處依附,病自然就好了。不要因為年紀大而害怕峻猛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