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維

《回春錄》~ 一、內科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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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內科 (14)

1. 濕溫

顧宗武,偶患微寒發熱,醫進溫散法,熱雖退而不飢不大便。復用平胃散數帖,腹漸脹而偏於右。尚疑其中氣之虛寒也,遂與溫運燥補諸藥,脹乃日增,杳不進谷。或謂:恐屬癰瘍,因招外科連某診之,作脅疽治,病如故。嚴某謂「脅疽」部位不對,腸癰證據不符,作內疝治,仿子和活人之法,及當歸龍薈丸」相間投,亦無效。乃延孟英視之,脈極弦細而促,舌絳小渴,小溲赤少,飲而不食者月餘矣。

證實脈虛,堅持不治。其家問曰:此證究是何病?乞為指示。孟英曰:據述病人素慎起居而薄滋味,顯非停滯與癰疽之患,良由暑濕內蘊,勢欲外泄,是以初起有微寒發熱之候,誤與風寒藥,熱雖暫退於表,邪仍伏處乎中,不飢不便,肺胃失其下行,再加辛燥溫補,氣機更形窒滯,邪伏永無出路,津液潛消,䐜脹日甚,以氣血流行之臟腑。為暑濕割踞之窠巢,補之不可,攻之不能,病雖不在膏肓,盧扁望而驚走,逾旬徑歿。

顧竹如孝廉令嬡,患感十餘日,耳聾不語,昏不識人,客未入室,而彼反先知,醫以為祟。凡犀角、地黃、牛黃清心(丸)、復脈等湯,遍服無效,已摒擋後事矣。所親濮根崖囑延診於孟英,脈至滑數,舌不能伸,苔色黃膩,遺溺便閉,目不交睫者已四晝夜。胸腹按之不柔,予白虎湯去(粳)米、甘草,加石菖蒲、元參、犀角、鱉甲、花粉、杏仁、竹葉、竺黃、竹瀝,投一劑即譫語滔滔。渠父母疑藥不對病。

孟英曰:不語者欲其能語,是轉機也。再投之,大渴而喜極熱之飲。渠父母又疑涼藥非宜。孟英姑應之曰:再服一劑,更方可也。三投之,痰果漸吐,四劑後,舌伸便下,神識漸清。乃去菖蒲、石膏、犀角、鱉甲,加生地、石斛、麥冬、貝母,數帖。熱盡退,而痰味甚咸。又去杏(仁)、貝(母)、竺黃,加西洋參、牡蠣。

龜板、蓯蓉,服之痊愈。

逾年失怙,繼遭祝融(火災),郁損情懷,誤投溫補。至戊申年殞。

邵魚竹給諫患感,楊某作瘧治不應,始迓孟英診之,脈軟汗多,熱不甚壯,苔色厚膩,嘔惡煩躁,痰多腿痠,顯是濕溫。因謂其令郎子旊曰:濕溫者,濕蘊久而從時令之感以化熱也。不可從表治,更勿畏虛率補。與宣解一劑,各恙頗減。奈眾楚交咻,謂病由心力勞瘁而來,況汗多防脫,豈可不顧本原?群醫附和,遂服參、歸、熟地之藥,病日以劇。

最後,吳古年診之云:此濕溫也,何妄投補劑?然已末從挽救,交十四日而殞,始悔不從王議。

翁嘉順之婦弟吳某,勞傷之後,發熱身黃,自以為脫力也。孟英診脈,軟數。是濕溫重症,故初起即黃。亟與清解,大便漸溏,小便甚赤。濕熱已得下行,其熱即減。因家住毛家埠,吝惜輿金,遽爾輟藥,七八日後,復熱,譫語。耳聾,抽痙,遺溺。再懇孟英視之,濕熱之邪擾營矣。

白話文:

濕溫

顧宗武偶爾感到輕微的寒熱,醫生用了溫散的方法,雖然退燒了,但他卻沒有食慾,也不排便。於是又用了幾劑平胃散,肚子漸漸脹起來,而且偏向右側。醫生懷疑他是氣虛寒,便用溫運燥補的藥物,結果腹脹日益加重,完全不進食。有人說可能是癰瘍,於是請外科醫生連某診治,當作脅疽治療,病情卻沒有好轉。嚴某認為脅疽的位置不對,腸癰的證據也不符合,於是當作內疝治療,模仿子和活人之法,並間隔服用當歸龍薈丸,仍然無效。後來請孟英診治,脈象非常弦細而急促,舌頭紅絳,口渴,小便顏色深紅而量少,一個多月不吃東西。

孟英診斷為脈象虛弱,認為病情難以治療。病人家屬詢問病情,孟英說:根據病人的情況,他平時生活起居謹慎,飲食清淡,顯然不是停滯或癰疽引起的疾病。真正的原因是暑濕內蘊,想要向外排出,所以一開始出現輕微寒熱的症狀。誤用風寒藥後,雖然表面的熱退了,但邪氣仍然潛伏在體內,沒有食慾,也不排便,肺胃失去了下降的功能。再次使用辛燥溫補的藥物,氣機更加阻塞,邪氣更無出路,津液漸漸消耗,腹脹日益嚴重,因為氣血運行經絡的臟腑,成了暑濕盤踞的巢穴,補藥不行,攻邪也不行。病情雖然不危及生命,但已經非常嚴重,如同名醫盧扁看到後也要驚恐而逃,十多天後就去世了。

顧竹如的妻子患病十多天,耳朵聾了,不能說話,神志不清,不認識人,客人還沒進門,她就知道有人來了,醫生認為是神靈作祟。各種犀角、地黃、牛黃清心丸、復脈湯等藥都服用無效,家人已經準備後事了。親戚濮根崖請求孟英診治,脈象滑數,舌頭伸不出來,舌苔黃膩,大小便不通,已經四天四夜睜不開眼睛。胸腹部按壓感覺不柔軟,孟英開了白虎湯去米、甘草,加入石菖蒲、元參、犀角、鱉甲、花粉、杏仁、竹葉、鬱金、竹瀝,服用一劑後就開始胡言亂語。病人家屬懷疑藥物不对症。

孟英說:不能說話,卻想讓她說話,這是病情好轉的跡象。再次服用,病人非常口渴,喜歡喝很熱的飲料。病人家屬又懷疑涼藥不適合。孟英就說:再服一劑,之後再換方。服用了三劑後,痰液逐漸咳出,四劑後,舌頭能伸出來,大小便通暢,神志漸漸清醒。於是去掉了菖蒲、石膏、犀角、鱉甲,加入生地、石斛、麥冬、貝母,服用幾劑。熱退了,但痰液很鹹。又去掉了杏仁、貝母、鬱金,加入西洋參、牡蠣、龜板、肉蓯蓉,服用後痊癒。

一年後喪父,又遭遇火災,心情鬱悶,錯誤服用溫補藥物。到戊申年去世。

邵魚竹給諫患病,楊某當作瘧疾治療無效,才請孟英診治,脈象軟弱,汗多,發熱不甚明顯,舌苔厚膩,嘔吐煩躁,痰多,腿酸,明顯是濕溫。孟英告訴他的兒子子旊:濕溫是濕邪蘊積久了,遇到季節變化而化熱。不能從表證治療,更不能害怕虛弱而濫用補藥。開了宣泄的藥方,諸多症狀都減輕了。但是很多人說病情是因勞累過度引起,而且汗多怕脫髮,怎麼能不顧根本呢?許多醫生都附和,於是服用人參、當歸、熟地等藥物,病情日益加重。

最後,吳古年診治說:這是濕溫,為什麼要胡亂服用補藥?但是已經來不及挽救了,十四天後去世,才後悔沒有聽從孟英的意見。

翁嘉順的妻弟吳某,勞累後發熱,皮膚發黃,自己以為是脫力。孟英診脈,脈象軟弱而數。這是濕溫重症,所以一開始就發黃。急忙用清熱解毒的藥物,大便漸漸稀溏,小便顏色很紅。濕熱已經向下排出,發熱的症狀減輕了。因為家住毛家埠,捨不得花錢坐車,於是就停止服藥了。七八天後,又發熱,胡言亂語,耳朵聾了,抽搐,大小便失禁。再次懇求孟英診治,濕熱邪氣擾亂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