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錄》~ 二、婦產科 (9)
二、婦產科 (9)
1. 產後發熱
次日復診,脈證較減,仍用前方。而病家群譁,以為產後最忌寒涼,況洞瀉數日乎?仍招張某商之,張謂:幸我屢投溫補在前,否則昨藥下咽,頃刻亡陽,復定耆、術之方,業已煎矣,所親張芷舟孝廉聞之,飛告於蘊香處。汾伯昆季,即馳至病家,幸藥未入口,奪盞傾之,索孟英方,煎而督灌,且囑群季輪流守視,免致再投別藥。孟英感其情誼,快舒(抒)所長,大劑涼解,服至七帖,瀉全止,熱盡退。
乃去白頭翁湯,加:生地、元參、(竹)茹、貝(母),服半月始解黑色燥屎,而眠食漸安。第腑臟之邪,雖已清滌,而從前溫補,將熱邪壅滯於膜絡之間,復發數癰於胸之乳間。孟英令其恪守前法,復入蒲公英、絲瓜絡、橘葉、菊葉等藥,服至百劑,始告痊愈。而天癸亦至。
孟英曰:世俗泥於產後宜溫之謬說,況兼泄瀉,即使溫補而死,病家不怨,醫者無憾也。或具隻眼,其誰信之。此證苟非汾伯昆仲篤信於平時,而力排眾論於危難之間,余雖見到(道)不疑,亦焉能有濟耶?余嘗曰:病不易識,尤不易患;醫不易薦,尤不易任;藥不易用,尤不易服。誠宇宙間第一難事也。而世人淺視之,可不悲哉!
陳書伯太史令弟婦,娩後三日,發熱汗多,苔黃眩悸。孟英切脈,弦細虛數。乃營陰素虧,酷熱外爍,風陽浮動,痙厥之萌也。與:元參,白薇,青蒿,生地,小,麥,穭豆衣,石斛,鱉甲,竹葉,兩劑,熱退知飢,悸汗不止。去(青)蒿、(白)薇,加龍(骨)、(牡)蠣、蓮心、龜板、(紫)石英而安。
繼又因暑風外襲,壯熱如焚、渴飲不飢,睹物盡赤。改授白虎(湯)加西洋參、竹葉、蓮杆,一啜而瘳。仍與鎮攝滋潛善其後而愈。
趙子循室,娩後,服生化湯兩帖,更因驚嚇,三朝發熱,連投四物、六合等湯,病日以甚。半月後,始延孟英診之。脈象:左弦極,右洪滑數。苔黃大渴,譫語嗽痰,惡露仍行,唇齒乾燥。是因陰虛之體,血去過多,木火上浮,酷暑外爍,津液大耗,兼有伏痰之候也。亟與營衛兩清,冀免他變。
而母家極畏石膏、堅不與服。越三日,勢益劇,計無所施。子循之叔笛樓,與其表兄許芷卿,徑以白虎加減投之,證有轉機。翌日,再迓孟英會同笛樓,暨其舅氏許吉齋山長協商妥治,咸是王(孟英)之議,且以西瓜汁助其藥力,熱始日趨下行,二便如火。又數日,漸安粥食,神氣亦清,起坐梳頭,夜能靜寐。
然熱蘊太久,下焦患癰,膿雖即潰,陰液漏傷。脈復空數浮大,便泄善嗔,口乾多夢,皆木少水涵,爍津侮胃之見證也。孟英與笛樓商,以白頭翁湯加龍骨、「三甲」、甘草、木瓜育陰潛陽。餘糧(赤)石脂丸中,加(烏)梅、(黃)連以熄風鎮胃,果得瘡口膿干,餐加瀉止,脈柔熱淨,苔退神怡。
白話文:
產後發熱
產婦次日複診,病情好轉,繼續服用之前的藥方。但家人卻議論紛紛,認為產後最忌寒涼,尤其病人已連續瀉肚多日。於是又請張某商議,張某說:幸好之前已服用溫補藥物,否則昨天服下藥後,很快就會陽氣衰竭而死。於是又準備了另一付溫補藥方,已經煎好了。張芷舟得知此事,立刻趕到病人處告知。汾伯兄弟二人聞訊,立刻趕到病人家中,幸好藥還未入口,便將藥碗打翻,改用孟英的方劑煎藥灌服,並囑咐兄弟們輪流照看,以免再服用其他藥物。孟英因感動於他們的真誠友誼,盡展所長,開了大量寒涼解毒的藥方,服藥至第七帖,瀉肚停止,發熱退去。
之後停用白頭翁湯,改用生地、元參、竹茹、貝母,服用半個月後,黑色乾燥的糞便才改善,睡眠和飲食也逐漸恢復正常。但腑臟的邪氣雖然已清除,之前服用的溫補藥物卻將熱邪壅滯在膜絡之間,導致胸部和乳房長出數個癰腫。孟英讓產婦繼續遵循之前的治療方法,並加入蒲公英、絲瓜絡、橘葉、菊葉等藥物,服用百劑藥後才痊癒,月經也來了。
孟英說:世俗迷信產後宜溫的謬論,尤其病人還伴有瀉瀉的情況,即使用溫補的方法治死,病人家屬也不會怨恨,醫生也沒有遺憾。但只看表面現象,又有誰會相信呢?如果不是汾伯兄弟平時深信醫理,在危急關頭力排眾議,即使我診斷正確,也無濟於事。我常說:疾病不易診斷,更不易預防;醫生不易推薦,更不易委託;藥物不易使用,更不易服用。這真是世間最難之事!世人卻輕視它,令人悲痛啊!
陳書伯太史令的弟媳,生產後三日發熱汗多,舌苔黃厚,頭暈心悸。孟英診脈,脈象弦細虛數。這是因為營陰虧損,熱邪外襲,風陽浮動,痙厥將發的徵兆。於是開了元參、白薇、青蒿、生地、麥冬、赤小豆衣、石斛、鱉甲、竹葉,兩劑藥後,發熱退去,恢復食慾,但心悸汗出不止。於是去掉青蒿、白薇,改加龍骨、牡蠣、蓮子心、龜板、紫石英,病情才穩定。
後來又因為暑熱風邪外襲,高燒不退,口渴但不想吃東西,看東西都覺得發紅。於是改用白虎湯加西洋參、竹葉、蓮藕節,服藥一劑就好了。之後繼續服用滋補鎮靜的藥物調養,痊癒。
趙子循的妻子生產後,服用生化湯兩劑,又因受驚嚇,三日後發熱,連續服用四物湯、六合湯等,病情日益加重。半個月後,才請孟英診治。脈象:左脈弦緊有力,右脈洪大滑數,舌苔黃厚,口渴,神志不清,咳嗽痰多,惡露仍在,嘴唇乾裂。這是因為陰虛體質,失血過多,肝火上炎,暑熱外襲,津液大量消耗,兼有伏痰的症狀。於是急需清瀉營衛之氣,以防病情變化。
但其娘家極度害怕石膏,堅決不肯服用。三天後,病情更加嚴重,束手無策。子循的叔父笛樓和表兄許芷卿,直接用加減白虎湯治療,病情有了轉機。第二天,再次請孟英與笛樓及舅父許吉齋一起商議治療方案,大家都贊同孟英的意見,並用西瓜汁增強藥效,熱邪開始下降,大小便像火一樣。幾天後,病情好轉,能吃粥,精神也好了,可以起床梳頭,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但由於熱邪蘊積時間過長,下焦生了癰腫,膿液雖然排出,但陰液也受損。脈象又變为空虛數而浮大,大便稀溏,易怒,口乾,多夢,都是肝木過旺,腎水不足,津液損傷,熱邪侵犯胃的表現。孟英與笛樓商議,用白頭翁湯加龍骨、「三甲」(龜甲、鱉甲、牡蛎)、甘草、木瓜滋陰潛陽。另外服用赤石脂丸,加烏梅、黃連熄風鎮胃,終於瘡口膿液減少,腹瀉停止,脈象柔和,熱退,舌苔消退,精神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