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存齋醫話稿》~ 卷二 (13)
卷二 (13)
1. 卷二
〔三十〕《內經》曰:「心者,君主之宮,神明出焉。」又曰:「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是故心不受邪,受邪即死。凡外感證之病涉心者,皆在心包絡與血脈也。蓋包絡為心主之宮城,血脈為心主之支脈。邪入包絡則神昏,邪入血脈亦神昏;但所入之邪有淺深,所現之證有輕重。
如邪入包絡,包絡離心較近,故神昏全然不知人事;如入血脈,血脈離心較遠,故呼之能覺,與之言,亦知人事。若任其自睡,而心放即昏沉矣。有邪在血脈,因失治而漸入包絡者,此由淺而入深也;有邪在包絡,因治得其法,而漸歸血脈者,此由深而出淺也。又有邪盛勢銳,
不從氣分轉入,不由血脈漸入,而直入心包絡者,陡然昏厥,其證最凶。緩則不過一日,速則不及一時,當即告斃,以其直入包絡而內犯心,犯心即死耳。章虛谷《傷寒本旨》有神昏讝語辨,謂得之於經歷,古人所未道及,厥功甚大。蓋邪閉血脈,外感病每多是證;
醫者未識其故,因而誤治者多也。其論治法,邪閉血脈者,必須溫通,重用桂枝,則太執著矣。溫熱暑濕證現邪閉血脈,設遇熱盛之證,其可重用桂枝乎?即使佐以涼藥,亦難用也。虛谷未始不見及於此,只以「必須溫通,重用桂枝」兩語,橫踞胸中;
是以上文云「如風寒等邪而不提出」。溫熱暑濕者,亦以重用桂枝,有所窒礙,未免自相矛盾,而姑以風寒等邪混言之耳。下一「等」字以包括溫熱暑濕耳。不然,上文仲聖《傷寒論》中之神昏讝語,已辨之矣,此處何必再言風寒耶?總之,閉者通之,此對待法也。
桂枝可以通血脈之閉,桂枝究非熱證所宜;但取能入血脈而具流利之品,或佐以辛溫,加意防其閉遏血脈,則得之矣。倘醫者遵信虛谷,執著「必須溫通,重用桂枝」之說,以治熱證,何異抱薪救火?為明辨之,不敢為先輩諱也。
〔三十一〕談往,載崇禎十六年,有疙瘩溫、羊毛溫等名,呼病即亡,不留片刻。八九兩月,疫死數百萬。十月間有閩人曉解病由,看膝灣後有筋突起,紫者無救,紅則速刺出血可活。至霜雪漸繁,勢亦漸殺。余謂此疫即前條所云「邪盛勢銳,直入心包絡,內犯心主」之證,所以呼病即亡,危期極速也。
考嘉興王肱枕《蚓庵瑣語》及桐鄉陳松濤《災荒紀事》皆云:崇禎十四年大旱,十五、十六經年亢旱,通國奇荒,疫癘大作。據此,則其病由暑燥熱毒,深入血分可知。所以霜雪繁而病勢殺,刺筋出血而其人可活也。刺筋出血者,經云「血實宜決之」之旨也。
邪入較淺,筋色尚紅,速刺出血,則血脈鬆動,便有活路;筋紫則為血脈凝瘀已極,縱刺之,血亦不出,為無救耳。此證神識必然昏沉,其脈亦必澀滯模糊,或促、或伏。若用藥,亦當遵「血實宜決之」之經旨,通利血脈主治,必使血脈漸漸鬆動,不致內犯心主,走死路,方為得法。(病由暑燥熱毒。)
白話文:
[卷二]
三十、內經說:「心是君主居住的宮殿,神明從這裡發出。」又說:「心是生命的根本,是神明的變化。」所以,心臟如果受到邪氣侵犯,就會立刻死亡。所有外感疾病侵犯到心的,都在心包絡和血脈。因為包絡是心臟主要的保護屏障,血脈是心臟的分支血管。邪氣侵入包絡,就會神志昏迷;邪氣侵入血脈,也會神志昏迷。但是邪氣入侵的深淺程度不同,表現出來的症狀輕重也不一樣。
如果邪氣侵入包絡,因為包絡離心臟比較近,所以會完全神志不清,不認識人。如果侵入血脈,血脈離心臟比較遠,所以呼喚還能感覺到,跟病人說話,也還認得人。但是如果任憑他自行睡去,心臟機能衰竭,就會昏沉死亡。有些邪氣在血脈,因為沒有得到治療,逐漸侵入包絡,這是由淺入深;有些邪氣在包絡,因為治療得法,逐漸退回血脈,這是由深出淺。還有一些邪氣勢力強盛銳利,不從氣分轉入,不從血脈漸漸侵入,而直接侵入心包絡,會突然昏厥,這是最凶險的症狀,輕則一天內死亡,重則不到一個小時就死亡,因為它直接侵入包絡,而侵犯到心臟,侵犯心臟就會立刻死亡。章虛谷《傷寒本旨》中對於神昏譫語的辨析,是從經驗中得來的,是古人沒有提到過的,其貢獻很大。邪氣阻塞血脈,外感疾病很多都有這種症狀,醫生不了解其原因,因此誤治的很多。關於治療方法,邪氣阻塞血脈,必須溫通,大量使用桂枝,這就太執著了。溫熱暑濕證出現邪氣阻塞血脈,如果遇到熱盛的症狀,還能大量使用桂枝嗎?即使輔以涼藥,也很難使用。虛谷並不是沒有考慮到這點,只是「必須溫通,重用桂枝」這兩句話,佔據了他的思想,所以上文說「如風寒等邪而不提出」,溫熱暑濕也用大量桂枝,有所阻礙,難免自相矛盾,而姑且以風寒等邪氣混雜來說。加個「等」字來包括溫熱暑濕,否則,上文仲景《傷寒論》中對於神昏譫語的辨析,已經說清楚了,這裡為什麼還要再說風寒呢?總之,閉塞的就疏通它,這是治療方法。桂枝可以疏通血脈的閉塞,但桂枝並非熱證所宜,但可以選擇能入血脈且具有通利作用的藥物,或者輔以辛溫藥物,注意防止它阻塞血脈,就可以了。如果醫生盲目相信虛谷,執著於必須溫通,大量使用桂枝的說法,用來治療熱證,就像抱薪救火一樣。為了明確辨析,不敢違背前輩的說法。
三十一、談往載崇禎十六年,有疙瘩溫、羊毛溫等名稱的疾病,一發病就死亡,不留片刻時間,八九個月內,疫死者數百萬。十月間有福建人了解疾病的原因,認為膝蓋彎後面有筋突起,顏色發紫的無救;顏色發紅的,迅速刺出血可以活命。等到霜雪漸多,疫情的勢頭也漸漸減弱。我認為這種疫病就是前面所說的邪氣勢力強盛銳利,直接侵入心包絡,侵犯心臟的症狀,所以一發病就死亡,危急的情況非常迅速。考證嘉興王肱《枕蚓庵瑣語》及桐鄉陳松濤《災荒紀事》都說,崇禎十四年大旱,十五、十六年持續乾旱,全國大饑荒,瘟疫流行。根據這些記載,可以知道這種疾病是由於暑熱燥毒深入血分造成的。所以霜雪多了,病情就減弱;刺筋出血,人就能活命。刺筋出血,是根據經書上「血實宜決之」的原則。邪氣侵入較淺,筋的顏色還發紅,迅速刺出血,血脈就會鬆動,就有活命的機會;筋發紫,就表示血脈已經凝結瘀滯到極點了,即使刺它,血也不會流出來,就無救了。這種症狀,神志必然昏沉,脈象也必然澀滯模糊,或者急促或者沉伏。如果用藥,也應該遵從「血實宜決之」的經旨,通利血脈為主,必須使血脈逐漸鬆動,不至於內犯心臟,走死路,才是正確的治療方法。(病因是暑熱燥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