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存齋醫話稿》~ 卷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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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2)

1. 卷二

〔二十七〕病人大肉已落,為不可救藥,蓋以周身肌肉瘦削殆盡也。余每以兩手大指、次指後,驗大肉之落與不落,以斷病之生死,百不失一。病人雖骨瘦如柴,驗其大指次指之後有肉隆起者,病縱重可醫;若他處肌肉尚豐,驗其大指次指之後無肉隆起而見平陷者,病不可治。

周慎齋先生三書云:「久病形瘦,若長肌肉,須從內眥眼下胞長起;以此處屬陽明胃,胃主肌肉故也。」此言久瘦漸復之機,又不可不知。

〔二十八〕族孫詩卿婦患肝風證,周身筋脈拘攣。其脈因手腕彎曲作勁,不可得而診。神志不昏,此肝風不直上巔腦,而橫竄筋脈者。余用阿膠、雞子黃、生地、制首烏、麥冬、甘草、女貞子、茯神、牡蠣、白芍、木瓜、鉤藤、絡石、天仙藤、絲瓜絡等出入為治,八劑愈。病人自述病發時,身體如入羅網,內外筋脈牽絆拘緊,痛苦異常。服藥後,輒覺漸漸寬鬆。迨後不時舉發,覺面上肌肉蠕動,即手足筋脈抽緊,疼痛難伸。只用雞子黃兩枚,煎湯代水,溶入阿膠二錢,服下當即痛緩,筋脈放寬。不服他藥,旋髮旋輕,兩月後竟不復發。按阿膠雞子黃法,本仲聖黃連阿膠湯。《傷寒論》曰:「少陰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以熱入至陰,用鹹苦直走陰分,一面泄熱,一面護陰;陰充熱去,陽不亢而心煩除,陽交陰而臥可得也。第彼以熱邪,故兼苦寒清之;此則液涸筋燥,單取阿膠、雞子黃二味,血肉有情,質重味厚,以育陰熄風,增液潤筋。不圖效驗若斯,古云:「藥用當而通神」,信哉!吳鞠通先生目雞子黃為定風珠,立有大定風珠、小定風珠二方,允推卓識。(古方用雞子黃,俱入藥攪勻;亦有囫圉同煎者。余用是物,每令先煎代水,取其不腥濁。雞子黃一經煎過,色淡質枯而無味;蓋其汁與味,盡行煎出故也。)

〔二十九〕治痢證用木香以開鬱滯、升降諸氣,誠為佳品。然其氣香而竄,其味苦而辣;宜於實證,而不宜於虛證;宜於寒濕,而不宜於暑熱。其有濕熱黏滯,稍加木香作佐,使宣通氣液,未始不可。獨怪近世治痢,不辨證脈,視木香為家常便飯,幾至無方不用;甚且形消骨立,舌絳而光,陰涸顯然,猶復恣用不已,浸至不救。目擊心傷,特為拈出,醫家、病家切須留意。吳鞠通先生言:「近世以羌活代麻黃發汗,不知羌活之更烈於麻黃。試以羌活一兩,煮於一室,兩三人坐於其側,其氣味之發泄,弱者輒不能受。」余謂煎劑中有木香在藥銚內,則滿室皆聞木香氣;如此雄烈之品,虛弱人、燥熱證曷克當之?(一人患痢月餘,更加食入作嘔。閱前方,統計服過木香六七錢。余用甘寒養胃加旋覆代赭石、人參、石蓮肉等,先止其嘔;繼仿駐車丸法以除痢。本草言陰火衝上者忌木香;此證以多用木香致胃火上衝。)

白話文:

[卷二]

二十七、病人身上的肌肉已經消瘦殆盡,已無法救治。因為他全身肌肉都消瘦得差不多了。我常以雙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指根後方來檢驗肌肉是否消瘦以判斷病人生死,百試不爽。即使病人瘦得像柴火一樣,但如果檢驗其大拇指和食指指根後方仍有肌肉隆起,病情縱然嚴重,仍可治療;若其他地方肌肉尚豐滿,但檢驗大拇指和食指指根後方卻沒有肌肉隆起,反而凹陷下去,則病症無藥可救。

周慎齋先生的三本書中記載:「久病體瘦,如果要長肌肉,必須從內眼角下眼瞼處開始長起,因為此處屬陽明胃經,胃主肌肉。」這句話說明了久病消瘦漸漸恢復的徵兆,不可不知。

二十八、我的族孫詩卿的妻子患了肝風症,全身筋脈拘攣,脈象因手腕彎曲用力而無法診斷,但神志清醒,這是因為肝風沒有直衝頭頂,而是橫向侵犯筋脈。我用阿膠、雞蛋黃、生地黃、制首烏、麥冬、甘草、女貞子、茯神、牡蠣、白芍藥、木瓜、鉤藤、絡石藤、天仙藤、絲瓜絡等藥材組成方劑治療,八劑藥就痊癒了。病人自述發病時,感覺身體像被困在羅網中,內外筋脈牽絆拘緊,痛苦異常。服藥後,逐漸感覺輕鬆,但之後偶爾會發作,感覺臉上肌肉蠕動,手腳筋脈抽緊,疼痛難以伸展。只需用雞蛋黃兩個,煎湯代替水,溶入阿膠二錢,服用後疼痛立即緩解,筋脈放鬆,不需服用其他藥物,反覆發作的症狀逐漸減輕,兩個月後竟不再復發。阿膠雞蛋黃的用法,源自仲景的黃連阿膠湯,《傷寒論》記載:「少陰病,得病二三日以上,心中煩躁,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這是因為熱邪侵入至陰分,用鹹苦藥物直達陰分,一方面瀉熱,一方面滋陰。陰液充足,熱邪去除,陽氣不亢盛,心煩自然消除,陰陽調和,就能安睡了。只是那方劑因熱邪入侵,所以兼用苦寒藥物清熱;而這個病例是陰液枯竭,筋脈乾燥,單純使用阿膠和雞蛋黃這兩種藥物,血肉有情,質地厚重,味道濃郁,以滋養陰液,熄滅肝風,增強體液,潤滑筋脈,沒想到療效如此顯著。古人云:「藥用得當,便可通神」,誠然如此。吳鞠通先生稱雞蛋黃為「定風珠」,並創立了「大定風珠湯」、「小定風珠湯」兩個方劑,真是高瞻遠矚。(古代方劑使用雞蛋黃,都是加入藥液中攪拌均勻,也有囫圇一起煎煮的。我使用雞蛋黃時,總是先煎煮代替水,取其不腥不濁。雞蛋黃經煎煮後,顏色變淡,質地乾燥,沒有味道,因為其汁液和味道都煎煮出來了。)

二十九、治療痢疾,用木香可以疏通鬱滯,升降氣機,確實是良藥。但是木香氣味芳香而辛竄,味道苦而辛辣,適合實證,而不適合虛證;適合寒濕證,而不適合暑熱證。如果存在濕熱黏滯,稍微添加一些木香作為輔助藥物,使氣血通暢,未嘗不可。只是奇怪的是,近來治療痢疾,不辨證論治,把木香當作家常便飯,幾乎沒有方劑不用它。甚至病人消瘦如柴,舌頭紅絳光亮,陰液枯竭明顯,仍然恣意使用,直到無法挽回,令人痛心疾首。特此提出,醫生和病人,都必須注意。吳鞠通先生說:「近來用羌活代替麻黃發汗,不知道羌活的藥性比麻黃更烈。試用羌活一兩,煮在屋裡,兩三個人坐在旁邊,其氣味之發散,體弱者都不能承受。」我認為,煎藥時藥銚內有木香,則滿屋子都能聞到木香的氣味。像這樣藥性強烈的藥物,虛弱的人和燥熱證的病人怎麼能承受得了呢?(有一個人患痢疾一個多月,並且進食後嘔吐。我翻閱以前的處方,發現他服用過六七錢的木香。我用甘寒養胃的藥物,加上旋覆花、代赭石、人參、石蓮肉等,先止住嘔吐,然後仿照駐車丸的方法來治療痢疾。《本草綱目》記載,陰虛火旺者忌用木香,這個病人就是因為大量使用木香導致胃火上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