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四 (2)
卷四 (2)
1. 虛損
當夏令,去當死。賴色蒼厚,胃氣尚在,以參、耆、術熬膏,煎淡五味子湯,入竹瀝調服。三日,諸證悉除。令其絕肉味,月餘平復。因多啖雞卵,患胸腹膨脹,自用二陳湯加香附、白豆蔻,其滿頓除。乃令絕肉味,勿藥自安。
震按:動止、呼吸、言語皆不能,其虛象尚易視。熱天畏風怕地氣,脈又四至,人必仍視為寒矣。丹溪斷為濕痰者,蓋推前因之食雞千隻、膈滿嘔吐而悟之。至謂虛寒之象,以多服燥熱藥,氣散血耗所致,見識高人百倍。用參、耆、術煎膏,與脈浮大而虛恰合。其消痰藥只用一味,妙絕。
淡五味子湯送者,五味以收其氣之散;淡則味薄,兼濡其血之耗也。且用於暑月,為更宜。究因選藥,巧不可及。令絕肉味善後,尤佳。
吳球治一貴宦,年七十,少患虛損,好服補劑。一日事不遂意,頭目眩暈,精神短少,遂告醫以居常多服人參,其效甚速。乃競用人參熟地湯藥,及固本丸並進,反加氣急。吳診其脈大力薄,兼問病情,因得之曰:「先生歸休意切,當道苦留,抑鬱而致病耳。」醫者不審同病異名、同脈異經之說。
氣鬱而概行補藥,所以病日加也。宦者曰:「斯言深中予病。」竟用四七湯數劑,寬快而愈。
震按:此老原系虛證,後之加劇者,由於鬱耳。用補而病轉增,自當尋其別因。只緣脈大力薄,仍屬虛脈,故須問而知之也。
虞恆德治一人,年三十歲,三月間,房事後乘馬渡河,遇深淵沉沒。幸馬健無事,連濕衣行十五里抵家。次日憎寒壯熱,肢節煩疼,似瘧非瘧之狀。醫作虛證治而補氣血,月餘不效。更醫作瘵治,用四物加知、柏、地骨皮之類,及大補陰丸倍加紫河車,服至九月,反加滿悶不食。
顧乳嫗日飲乳汁四五杯,粒米不食。虞診視,六脈皆洪緩,重按若牢,右手為甚。虞作濕鬱治,用平胃散倍加蒼朮、白朮、苓、半、川芎、香附、木通、砂仁、羌、防,加姜煎服。黃昏一帖,一更時又一帖。至半夜,遍身發紅丹如癮疹,片時遂沒而大汗,即食稀粥二碗。由是諸病皆減。
能食,仍與前方服三帖。後以茯苓滲濕湯倍加白朮,服二十帖而安。
震按:溺水不換濕衣,又值遠途,次日即病,何至遂以虛損治?蓋庸醫著眼在房事後耳。延至半年,病勢益重,而其脈仍非虛損脈,故以濕鬱治即愈。合上二案並觀之,可見病因亦不得不講。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神色清減。初以傷寒過汗,嗣後兩足時冷,身常惡寒,能食易飢,日見消瘦,頻頻夢遺,筋骨疼痛,久臥枕榻。醫用滋陰降火罔效。汪視左脈浮虛而緩,右脈浮弦而緩,乃曰:「足冷身寒,是陽虛之驗。又汗多亡陽,奈何以陰虛治?食則易飢者,非陰虛火動也。
蓋脾胃以氣為主,氣屬陽。脾胃之陽已虛,又瀉以苦寒屬陰之藥,故陽愈虛而內空竭。須假穀氣以扶助之,是以易飢而欲食,雖食亦不生肌肉也。經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又曰:「飲食不為肌膚。」其此之謂歟。夢遺亦非特陰虛。經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今養氣虛不能養神。
白話文:
虛損
盛夏時節,某人病情危急,似乎快要死了。但面色蒼白而厚實,胃氣尚存。於是用人參、黃耆、白術熬成膏,煎煮淡五味子湯,加入竹瀝調和服用。三天後,所有症狀都消失了。囑咐他戒掉肉食,一個多月後便痊癒。但他因為吃了很多雞蛋,導致胸腹膨脹,便自行服用二陳湯加香附、白豆蔻,脹滿立刻消除。於是再次囑咐他戒掉肉食,不用藥物就能恢復健康。
震按:此症患者呼吸、言語等功能都喪失,但虛弱的症狀卻很容易觀察到。夏天怕風怕地氣,脈象又呈現四至(四個脈位皆浮),一般人會認為是寒症。但丹溪先生卻診斷為濕痰,這是因為他根據患者先前因食用大量雞肉導致膈脹嘔吐的病史而推斷出來的。他認為這是虛寒的表現,是因為過度服用燥熱藥物,耗散了血液所致。他的見解比一般人高明百倍。使用人參、黃耆、白術煎膏,與脈象浮大而虛的症狀恰好相符。而消痰藥只用了一味,真是妙絕。
用淡五味子湯送服藥物,是因為五味子可以收斂散亂的氣,淡則味道清淡,又可以滋養耗損的血液,而且在暑天服用更為適宜。其選藥之精妙,令人嘆為觀止。囑咐戒除肉食作為後續調理,更是恰當之極。
吳球治療一位年七十歲的官員,年輕時就患有虛損,喜歡服用補藥。某天因事不如意,出現頭暈目眩、精神萎靡的症狀,於是求醫,並告知平時服用大量人參。藥效很快,於是便大量服用人參、熟地黃等湯藥,並服用固本丸,結果反而更加氣喘。吳球診其脈象有力而薄弱,並詢問病情後,診斷為:先生因想退休卻被上級強留,鬱悶而致病。醫生不了解同病異名、同脈異經的道理,
一味使用補藥,所以病情日益加重。這位官員說:您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服用四七湯幾劑後,病症便舒緩痊癒了。
震按:這位老先生原本是虛證,後來病情加重,是因為鬱悶之氣。服用補藥反而病情加重,應該尋找其他病因。只是因為脈象有力而薄弱,仍然屬於虛脈,所以必須詢問病情才能得知病因。
虞恆德治療一位三十歲的男子,三個月前,房事後騎馬渡河,遇到深水沉沒,幸而馬匹安然無恙。他濕著衣服走了十五里路回家。第二天感到畏寒發熱,肢體酸痛,症狀似瘧疾而非瘧疾。醫生認為是虛證,用補益氣血的藥物治療,一個多月無效。又換了一位醫生,診斷為瘵病(肺結核),服用四物湯加知母、黃柏、地骨皮等藥物,以及大補陰丸加倍紫河車。服藥至九月,反而更加胸悶、食慾不振。
這位病人每天喝四五杯乳汁,不吃米飯。虞恆德診脈,六脈皆洪緩,重按則堅實有力,右手尤甚。虞恆德診斷為濕鬱,使用平胃散加倍蒼朮、白朮、茯苓、白術、半夏、川芎、香附、木通、砂仁、羌活、防風,加薑煎服。黃昏服用一劑,深夜再服用一劑,到半夜,全身發紅,像癮疹一樣,一會兒疹子消失,大量出汗。然後吃了兩碗稀粥,諸症狀減輕。
能吃飯了,繼續服用之前的藥方三劑。然後用茯苓滲濕湯加倍白朮,服用二十劑痊癒。
震按:落水後不換濕衣服,又走了很遠的路,第二天就發病,為什麼要用虛損的方法治療呢?那是因為庸醫只注意到房事後這一點。拖延到半年,病情加重,但脈象仍然不是虛損的脈象,所以用濕鬱的方法治療就痊癒了。將以上兩個案例放在一起觀察,可見病因診斷的重要性。
汪石山治療一位三十多歲的病人,面色憔悴。起初是傷寒過度出汗,後來雙腳經常冰冷,經常畏寒,能吃易餓,日漸消瘦,經常遺精,筋骨疼痛,久臥不起。醫生用滋陰降火的藥物治療無效。汪石山診其左脈浮虛而緩,右脈浮弦而緩,於是說:腳冷身寒,這是陽虛的表現。又因出汗過多而損耗陽氣,為何用陰虛的藥物治療呢?能吃易餓,不是陰虛火旺。
這是因為脾胃以氣為主,氣屬陽。脾胃的陽氣已經虛弱,又服用苦寒屬陰的藥物,所以陽氣更加虛弱,內部空虛耗竭。需要依靠穀氣來扶助,所以容易飢餓而想吃東西,但即使吃了東西,也不能長肌肉。經書上說:「飲食過度,腸胃就會受傷。」又說:「飲食不能化為肌膚。」這不就是這個道理嗎?遺精也不一定是陰虛,經書上說:「陽氣充足,則精氣滋養神氣;柔和則滋養筋骨。」現在陽氣虛弱,不能滋養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