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三 (10)
卷三 (10)
1. 痢
葉先生名儀。嘗與丹溪俱從白雲許先生學。其記病云。歲癸酉秋八月。予病滯下。痛作。絕不食飲。既而困憊不能起床。乃以衽席及薦。闕其中而聽其自下焉。時朱彥修氏客城中。以友生之好。日過視予。飲予藥。但日服而病日增。朋遊譁然議之。彥修弗顧也。浹旬病益甚。
痰窒咽如絮。呻吟亙晝夜。私自虞。與二子訣。二子哭。道路相傳謂予死矣。彥修聞之曰。籲。此必傳者之妄也。翌日天甫明。來視予脈。煮小承氣湯飲予。藥下咽。覺所苦者自上下。凡一再行。意冷然。越日遂進粥。漸愈。朋遊因問彥修治法。答曰。前診氣口脈虛。形雖實而面黃稍白。
此由平素與人接言多。多言者中氣虛。又其人務竟已事。恆失之餓而傷於飽。傷於飽其流為積。積之久。為此證。夫滯下之病。謂宜去其舊而新是圖。而我顧投以參、朮、陳皮、芍藥等補劑十餘帖。安得不日以劇。然非浹旬之補。豈能當此兩帖承氣哉。故先補完胃氣之傷。而後去其積。
則一旦霍然矣。眾乃斂衽而服。
震按此與許學士治傷寒太陽病因尺脈不應用黃耆建中同法。彼先補而後散。此先補而後攻。但二公把握得定。故嫌疑不避。設麻黃承氣之用於後者不能愈病。則人之歸咎難辭。而醫之用藥無路矣。
一人患痢久不愈。脈沉細弦促。右為甚。日夜數十行。下清涕。有紫黑血絲。食少。丹溪曰。此瘀血痢也。凡飽食後疾走。或極力叫號毆跌。多受疼痛。大怒不泄。補塞太過。火酒火肉。皆致此病。此人以非罪受責故也。乃以乳香、沒藥、桃仁、滑石。佐以木香、檳榔、大黃。神麯糊丸。米飲下百丸。再服。大下穢物而愈。
一老人年七十。面白。脈弦數。獨胃脈沉滑。因飲白酒作痢。下淡水膿血。腹痛。小便不利。裡急後重。丹溪以參、術為君。甘草、滑石、檳榔、木香、蒼朮為佐使。煎湯下保和丸三十粒。次日前證俱減。惟小便未利。以六一散服之而愈。
丹溪從叔。年逾五十。夏間患滯下病。腹微痛。所下褐色。後重食減。時有微熱。察其脈皆弦而澀。似數而稍長。喜不甚浮大。兩手相等。視其神氣大減。朱曰。此憂慮所致。心血虧。脾氣弱耳。以參、術為君。歸身、陳皮為臣。川芎、白芍、茯苓為佐使。時暄熱甚。少加黃連。兩月而安。此等證。若因其逼迫而用峻劑。誤矣。
梅長官年三十餘。奉養厚者。夏秋息痢。腹大痛。或令單煮乾姜。與一帖。痛定。少頃又作。又與之。又定。八日服乾薑三斤。左脈弦而稍大。似數。右脈弦而大稍減。亦似數。重取似緊。朱曰。此必醉飽後食寒涼太多。當作虛寒治之。因服乾薑多。以四物去地黃。加參、朮、陳皮、酒紅花、茯苓、桃仁煎。入薑汁飲之。一月而安。
白話文:
葉先生曾與朱丹溪一同跟隨白雲許先生學習醫術。他記錄自己一次患病的經過:癸酉年秋八月,我患痢疾,疼痛劇烈,完全無法進食飲水,後來虛弱到無法起床,只好用衣被墊高身體,讓穢物自然排出。當時朱彥修先生在城中做客,因友誼之故,每日都來看望我,並給我服藥,但我服藥後病情卻日益加重,朋友們議論紛紛,朱彥修卻置之不理。十天後,病情更加嚴重,痰堵塞咽喉,像棉絮一般,日夜呻吟,我私下裡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便與兩個兒子訣別,兒子們痛哭不已,街坊鄰里都傳說我死了。朱彥修聽說後說:「唉,這一定是謠傳。」第二天清晨,他來看我的脈象,煮了小承氣湯給我喝。藥喝下後,感覺病痛從上下排出,前後瀉下兩次,感覺身體冰冷,第二天就能吃粥了,慢慢痊癒。朋友們便詢問朱彥修治療方法,他回答說:我初診時,見他氣口脈虛,雖然形體看似實證,但面色卻略顯黃白,這是因為他平時說話太多,多說話會導致中氣虛弱;而且他工作繁忙,經常挨餓,又暴飲暴食,暴飲暴食會導致積滯,積滯日久便形成了這種病症。痢疾應該先去除舊疾,再圖以新法,而我卻用了參、術、陳皮、芍藥等補藥十幾劑,病情怎能不日益嚴重呢?如果不是十天持續的補益,哪能抵得上兩劑承氣湯呢?所以,我首先補益受損的胃氣,然後再攻除積滯,就能立刻痊癒。眾人於是都信服了。
這與許學士治療傷寒太陽病,因尺脈不用黃耆建中湯的治法相同,都是先補後散或先補後攻,但兩位名醫都能把握得準確,所以不避嫌疑。如果用麻黃承氣湯在後期治療而未能治癒,那患者就會責怪醫生,醫生也會束手無策。
有一人患痢疾很久不愈,脈象沉細弦促,右側尤甚,日夜瀉下數十次,排出清涕,帶有紫黑色的血絲,食慾不振。朱丹溪說:這是瘀血引起的痢疾。凡是飽食後疾走,或用力呼喊、毆打跌倒,受過劇烈疼痛,或大怒不發洩,或過度進補,以及飲酒食肉,都會導致這種病症。此人是因受冤枉而致病,於是朱丹溪用乳香、沒藥、桃仁、滑石,佐以木香、檳榔、大黃,用神麴糊做成丸藥,米湯送服一百丸,再服一次,瀉下大量穢物而痊癒。
一位七十歲的老人,面色蒼白,脈象弦數,只有胃脈沉滑,因飲白酒而患痢疾,瀉下淡水膿血,腹痛,小便不利,裡急後重。朱丹溪用參、術為君藥,甘草、滑石、檳榔、木香、蒼朮為佐使藥,煎湯送服保和丸三十粒,第二天諸症狀均減輕,只有小便不利,便用六一散服用而痊癒。
朱丹溪的叔父,五十多歲,夏天患痢疾,腹部輕微疼痛,瀉下褐色糞便,食慾減退,時有微熱。觀察脈象,皆弦而澀,似數而稍長,按之不甚浮大,左右手脈象相等。朱丹溪觀察到他的精神氣色大減,便說:這是憂慮所致,心血虧虛,脾氣虛弱。於是用參、術為君藥,歸身、陳皮為臣藥,川芎、白芍、茯苓為佐使藥,因時值暑熱,略加黃連。兩個月後痊癒。對於這些症狀,如果因為病情緊急而使用峻猛的藥物,那就錯了。
梅長官,三十多歲,生活優渥,夏秋季節患痢疾,腹痛劇烈,朱丹溪便單獨煎煮乾薑給他,服用一劑後,疼痛減輕,但過了一會兒又發作,又給他服用一劑,疼痛再次減輕。八天內他服用了三斤乾薑,左脈弦而稍大,似數,右脈弦而略小,也似數,按之較緊。朱丹溪說:這一定是醉酒飽食後又食用了過多的寒涼之物,應該用溫補的方法治療。因為他服用了過多的乾薑,所以用四物湯去地黃,加入參、術、陳皮、酒紅花、茯苓、桃仁煎服,並加入薑汁。一個月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