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震篡

《古今醫案按》~ 卷九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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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2)

1. 師尼寡婦異治

許學士治一尼。惡風倦怠。乍寒乍熱。面赤心怔忡。或時自汗。是時疫氣大行。醫見其寒熱。作傷寒治之。用大小柴胡湯雜進。數日病急。許診視。告之曰。三部無寒邪脈。但厥陰弦長而上魚際。宜服抑陰等藥。乃以生地二兩。赤芍一兩。柴胡、秦艽、黃芩各五錢。為細末。蜜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三十丸。烏梅湯吞下。日三服。良愈。

薛立齋治一寡婦因怒。致不時寒熱。久而不已。肝脈弦緊。用小柴胡加生地。治之而愈。但見風。寒熱仍作。此是脾胃氣虛。用加味歸脾、補中益氣二湯。兼服而止。

一放出宮女。年逾三十。兩胯作痛。肉色不變。大小便中作痛如淋。登廁尤痛。此瘀血漬入隧道為患。乃男女失合之證也。難治。後潰不斂。又患瘰癧而歿。此婦在內。久懷憂鬱。及出外為人妾。又不如願。致生此疾。可見瘰癧流注。乃七情氣血損傷。不可用攻伐。皎然矣。

按精血篇云。女人天癸既至。逾十年無男子合。則不調。未逾十年思男子合。亦不調。不調則舊血不出。新血誤行。或漬而入骨。或變而為腫。或雖合而難子。合多則瀝枯虛人。產多則血枯殺人。

江篁南治一貴婦寡居。月候不調。常患寒熱。手足或時麻木。且心虛驚悸。或心頭覺辣。諸治不效。診其肝脈弦出左寸口。知其鬱而有欲心不遂也。乃以烏藥、香附二味投之。二服諸證俱減。

震按欲男子而不得。則相火內郁。郁久必致氣血暗耗。陰陽交爭。自生寒熱。不皆由精血離位。漬入隧道而變寒熱也。故失合之證成癆者。多非藥可愈。江氏講肝脈弦出寸口謂肝主疏泄。今肝火不泄。逆而上行。此說卻通。又魏氏云。今人脈上魚際者。十居其五。或左或右。或左右皆然。陰虛火盛之人。類多見之。不可定為郁病。此說亦是。

白話文:

許學士治療一位尼姑,她感到怕風、疲倦,時而發冷時而發熱,臉色發紅,心悸不安,有時候還會自己出汗。當時正流行瘟疫,醫生看到她發冷發熱,就當作傷寒來治療,使用大、小柴胡湯等藥方,但幾天後病情反而加重。許學士診斷後說:「她的脈象沒有寒邪,只是厥陰經的脈象強而長,而且延伸到手掌的魚際部位,應該服用滋陰降火的藥物。」於是,他用生地二兩、赤芍一兩、柴胡、秦艽、黃芩各五錢,磨成細末,用蜂蜜做成如梧桐子大小的藥丸,每次服用三十丸,用烏梅湯送服,一天服用三次,病就好了。

薛立齋治療一位寡婦,因為生氣導致時而發冷時而發熱,很久都沒好。她的肝脈弦而緊,薛立齋用小柴胡湯加上生地來治療,病就好了。但只要一吹到風,發冷發熱又會出現,這是因為脾胃虛弱,所以又用加味歸脾湯和補中益氣湯兩種藥方一起服用,才停止發病。

一位被釋放的宮女,年紀超過三十歲,兩邊胯部疼痛,皮膚顏色沒有變化,大小便時也疼痛,像淋病一樣,上廁所時更痛。這是瘀血滲入通道引起的疾病,也是男女之間失去和合的徵兆,很難治療。後來傷口潰爛無法癒合,又患上瘰癧而去世。這位婦女在宮中,長期憂鬱,出來後當了別人的妾,又不如意,才導致這種疾病。由此可見,瘰癧等疾病的發生,是因為七情六慾和氣血的損傷,不能用攻伐的藥物治療。

《精血篇》說:女子月經來潮後,超過十年沒有與男子交合,就會月經失調;不到十年就思念男子,也會月經失調。月經失調就會導致舊的經血排不出去,新的經血運行錯誤,或者滲入骨頭,或者變成腫塊,或者即使有交合也很難懷孕。過多交合會使精血枯竭,體力虛弱;過多生育則會導致氣血枯竭而死亡。

江篁南治療一位貴族寡婦,她的月經不調,經常感到發冷發熱,手腳有時候會麻木,而且心虛驚悸,有時候覺得心口灼熱,各種治療方法都沒有效果。診斷發現她的肝脈從左手的寸口部位顯現,知道她是心中鬱悶且有慾望卻無法滿足。於是,就用烏藥和香附這兩種藥物給她服用,兩次服藥後,各種症狀都減輕了。

認為:如果想與男子交合卻無法如願,體內的相火就會鬱結,鬱結久了,就會導致氣血暗耗,陰陽失調,自然產生發冷發熱的症狀,不都是因為精血離開正常位置,滲入通道而引起的。所以,失去和合而導致癆病的,大多不是藥物可以治癒的。江氏認為肝脈從寸口顯現,是因為肝主疏泄,現在肝火無法疏泄,反而逆行向上,這種說法是合理的。另外,魏氏說:現在人的脈象在魚際部位顯現,十個裡面有五個是這樣,有的是左手,有的是右手,有的兩手都是如此。這是陰虛火旺的人常見的現象,不能因此就斷定是鬱結的疾病,這種說法也是對的。

2. 崩漏

西園公不知何郡人。曾治一婦人。年六十二歲。患血崩不止。以黃連解毒湯四帖。後服涼膈散合四物六帖。即愈。此婦因悲哀太過則心系急。肺布葉舉而上焦不通。熱氣在中。血走而崩。故效。

震按此即血熱崩漏治法。然悲哀太過傷肺傷心。致元氣暴虛而崩者。當用人參。如歸脾湯之類。斷不可用涼膈散。須以脈辨之。

王汝言治一婦。患胎漏。忽血崩甚。暈去。服童便而醒。少頃復暈。急服荊芥。隨醒隨暈。服止血止暈之藥。不效。忽又嘔吐。王以其童便藥汁。滿於胸膈也。即以手探吐之。末後吐出飲食及菜碗許。詢之。曰。適飯後著惱。少頃遂崩不止。因悟曰。因飽食胃氣不行。故崩甚。

血既大崩。胃氣益虛而不能運化。宜乎崩暈不止。而血藥無效也。急宜調理脾胃。遂用白朮五錢。陳皮、麥芽各二錢煎。一服暈止。再服崩止。遂專理脾胃藥十數服。胃氣始還。後加血藥服之而安。若不審知食滯。而專用血崩血暈之藥。豈不誤哉。

震按此與食中相似。因知見病醫病。不究其來歷者。最誤事也。

歸大化之內。患崩血。昏憒。發熱不寐。或謂血熱妄行。投以寒劑。益甚。或謂胎成受傷。投以止血。亦不效。乃延立齋診之。曰。此脾虛氣弱。無以統攝血耳。法當補脾而血自止矣。用補中益氣加炮姜。不數劑而效。惟終夜少睡。驚悸。另有八物湯。更不效。復叩諸先生。曰雜矣。乃與歸脾湯加炮姜以補心脾。遂如初。

震按八物湯亦氣血兼補而責其雜者。以血藥太多。不專主心脾也。可見用藥須與證恰對。一毫假借不得。

江汝潔治葉廷傑之內。十月。病眼若合即麻痹。甚至不敢睡。屢易醫。漸成崩疾。江診得左手三部。舉之略弦。按之略大而無力。右手三部。舉按俱大而無力。經曰。血虛脈大如蔥管。又曰。大而無力為血虛。又曰。諸弦為飲。又曰。弦為勞。據脈觀證。蓋由氣血俱虛。以致氣不周運而成麻痹。

時醫不悟而作火治。藥用寒涼過多。損傷脾胃。陽氣失陷而成崩矣。以歲運言之。今歲天衝主運。風木在泉。兩木符合。木盛而脾土受虧。是以土陷而行秋冬之令。以時候言之。小雪至大雪之末。六十日有奇。太陽寒水司令。厥陰風木客氣加臨其上。水火勝矣。經曰。甚則勝而不復也。

其脾大虛。安得血不大下乎。且脾裹血。脾虛則血不歸經而妄下矣。法當大補脾經為先。次宜補氣祛濕。可得漸愈矣。以人參三錢。黃耆二錢。甘草四分。防風、荊芥、白朮各一錢。陳皮八分。水煎。食遠服。一劑分作三服。不數劑而安。

震按脈大而無力。乃氣虛之確據。何可指定為血虛。況麻屬氣虛。先哲之成言也。氣虛不能攝血則崩。參、耆在所必用。惟左手脈舉之略弦。似有風邪。少加荊、防。亦是。微嫌議論拖沓。借司天運氣以張大其說。反覺寬泛耳。

易思蘭治一婦患崩。去血極多。用止血藥。崩愈甚。臥床月餘。羸瘦食少。面青爪黑。氣促痰喘。易診之。心脈平和。肝脈弦大時一結。肺脈沉而大且有力。脾胃脈沉澀。兩尺沉而無力。曰。此氣鬱證也。詢之。果因怒而致。乃用香附、烏藥、蘇梗為君。撫芎、白芷為臣。當歸、白朮、神麯、甘草為佐使。

服藥後。頓覺神爽。諸證減半。舉家欣躍。易曰未也。明日子時分。指甲變桃紅色。方可救。至期甲色果紅。又診之。左三部如前。肺脈微起。脾胃雖沉緩而不澀。兩尺照舊。謂其家曰。午時血當大崩。毋得驚惶以駭病者。至期。果下紫黑血塊數枚。自此遂止。或問曰。崩。

血證也。人用血藥不效。公用氣藥而止者。何也。易曰。崩雖在血。其源在氣。氣如橐籥。血如波瀾。血隨氣行。欲治其血。先調其氣。然有調氣而血疾不愈者。有不調氣而治血亦愈者。又何也。蓋所因有不同耳。有因血而病氣者。有因氣而病血者。能以脈證辨之。而治法之先後定矣。

如人稟來血虛者。血虛氣必盛。為咳血潮熱咽痛等證。此則以血為主。而用滋陰降火之劑。今此證時值秋令。肺脈宜浮短而反沉大。失其令矣。有云。下手脈沉。便知是氣。大者火也。氣有餘即是火。沉而兼大。是氣鬱而不運也。況肝木至秋。脈當微弱。茲反弦大而結。肝脈結者。

血積於內也。病因肝家怒火鬱結。血不歸經而妄行。非因氣而病血者乎。故以治氣為先也。曰。指甲已黑矣。君斷子時變紅。血已止矣。君斷午時復來。何也。易曰。此正陰陽生長之妙也。蓋血活則紅。血凝則黑。爪甲黑者。血凝而不散也。今用藥以行其氣。至子時一陽初動。

氣行則血活。故黑甲變而紅矣。至午時一陰復生。肝乃乙木。乙木生於午。肝氣得令。其邪不能容。故積血於此時盡出。積出則氣運血行。循環經絡而病已矣。

震按此案議論通暢。大有發明。然開鬱疏氣之藥。一服而瘀血行。新血止。必無其事。不過此病有此理。姑存其說。以示後人。使勿墨守見血治血一法。

孫東宿治潘敬齋媳。經水不調。醫投安胎之劑。越七月。經水忽大行。內有血塊筋膜如手大者一二桶。昏冒困憊。其脈右關洪滑。左寸洪數。兩尺皆洪大。病交夜分。咬牙亂語。手心熱。口噤。時手足皆冷。心頭脹悶不快。面色青。諸醫皆謂難治。孫曰無恐。此濁痰流滯血海。

以誤服安胎之劑。益加其滯。血去多。故神魂無依。痰迷心竅。故神昏語亂。其發於夜半者。乃痰熱在心包絡與膽經。故每至其時而發。為之調氣開痰。安神養血。可生也。即以溫膽湯加石菖蒲、酒芩、天麻、棗仁、丹參與服。其夜子丑時。咬牙亂語皆減半。次日仍與前藥。

每帖加竹茹五錢。臨睡又與黑虎丹數粒。諸證悉去而愈。

震按此證不用脫血益氣之法。其察脈審證高矣。然此時著眼在昏冒脹悶等證。非血去多而猶不止也。溫膽湯竹茹用至五錢。終系暴病。病根在痰火。誤服補澀藥以致崩。非久崩不痊者比。若吾邑錢觀察夫人患崩證三年。名醫畢集。靡藥不嘗。迨後用歸脾湯幾數百帖。服參無算。旋愈旋發。卒致不起。縱遇孫公。亦復何法以治之。

施笠澤治祁君萬之內。崩中。服地榆、續斷等藥不效。施診其脈沉而結。曰。蓄血證也。病得之天癸至而怒。祁曰然。因怒經止。半月後即患崩證。迄今一月矣。乃用桃仁、大黃行血破瘀。或謂失血復下。不導其勢耶。施曰。血隨氣滯。蓄積不散。壅塞隧道。溢而妄行。決壅去滯。

則血自歸經矣。不然。舍其本而治其末。何異下水塞流乎。服湯二劑。果下衃血。天癸旋至。

〔附〕高鼓峰治一產後惡露不盡。至六七日。鮮血奔注。發熱口渴。脅痛狂叫。飲食不進。用養血及清肝行血藥。無一效。高診其脈。洪大而數。乃曰。此惡露未盡。留泊血海。凡新化之血。皆迷失故道。不去蓄利瘀。則以妄為常。曷以御之。用醋製大黃一兩。生地一兩。桃仁泥五錢。

乾漆三錢。濃煎飲之。或曰。產後大虛。藥毋過峻否。高曰。去者自去。生者自生。何虛之有。服後下黑血塊數升。諸病如失。再用補中益氣調理而痊。

震按此二案。若合符節。要皆實證也。實證易治。一攻即愈。虛證難醫。屢補無功。經云。不能治其虛。何問其餘。以見能治虛者。自無難題矣。夫治虛用補。通套之法也。審其臟腑經絡奇經。虛在何處。有無寒熱濕風之兼挾。細細分別。尚或效或不效。其效者為能治。不效者仍為不能治也。

寒熱濕風。古人皆有成方。而風之一字。今多忽略。內經云。卒風暴至。則經水波湧而隴起。原與天暑地熱。經水沸溢。對待為言。故古人治風入胞門。有一味防風丸、舉卿古拜散等方。若肝風內動。則未之及。肝屬風木。主藏血。因怒因郁。皆致斯病。須以逍遙散、虎潛丸、烏梅丸、補肝湯。

斟酌加減。蓋即肝風動血。又有挾寒、挾熱、挾瘀之分。人參、熟地、阿膠、黃連、地榆、桂、附、桃仁、柏子仁、三七、鬱金等。可憑脈證參入。總在臨機權變。不得只以虛目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