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七 (4)
卷七 (4)
1. 腰痛
東垣治一人。露宿寒濕之地。腰痛不能轉側。脅搐急。作痛月餘。腰痛論云。皆足太陽、足少陰。血絡有凝血作痛。間有一二證屬少陽膽經。外絡脈病。皆去血絡之凝。乃愈。經云。冬三月禁針。只宜服藥通其經絡。破血絡中敗血。以漢防己、防風各三分。炒曲、獨活各五分。川芎、柴胡、肉桂、當歸、炙草、蒼朮各一錢。羌活一錢五分。桃仁五粒。酒煎服愈。
震按此條雖云去血絡中瘀血。其實溫寒勝濕之藥為多。治其得病之因也。
丹溪治徐質夫。年六十餘。因墜馬。腰疼不可轉側。六脈散大。重取則弦小而長。稍堅。朱以為惡血雖有。未可驅逐。且以補接為先。遂令煎蘇木、人參、黃耆、芎、歸、陳皮、甘草。服至半月後。散大漸斂。食亦進。遂與熟大黃湯調下自然銅等藥。一月而安。
震按跌傷有瘀。似宜先逐瘀而後補。丹溪則以年之老。脈之散大。反先補而後逐瘀。是其學問之高也。昧者必以為補住惡血。懼不敢補。則盡力逐之。瘀終不去而變端起矣。損傷且然。況內病乎。觀此案及治葉先生痢疾案。而知補住邪氣。補住惡血之為謬談也。大抵元氣果虛。
則補藥惟元氣受之。而或邪或瘀。不相干涉。若元氣不虛。則補藥為邪助長。為瘀增痛。誠非所宜。要在能辨其虛與不虛耳。
劉立之治一婦人。患腰痛已歷年。諸藥不效。劉診之曰。病雖危殆。然一夕可安。主人訝焉。乃請其藥。答曰。不須藥。但用鉛粉二三十兩。壯士五人。大鈴五七枚足矣。於是主家悉備。劉命撤去床帳幔。移置屋中。以米飲和鉛粉置病婦腰周迴。令其舒臥。壯士一人。搖鈴繞床急走。
使其聲不絕。人倦即易之。至夜半後。其婦稍能自起立。既而腰痛頓釋。舉家拜云。師、神醫也。願聞其意。劉云。此病因服水銀所致。水銀客腰窌間。不能出。故疼不已。今用鉛粉。粉乃水銀所化。為金之母。取金音以母呼子。母子合德。出投粉中。則病愈矣。
震按此法異想天開。較之葛可久浴以銀湯。坐以川椒者。各臻神化。並絕躋攀。
李士材曰。徽州太學方魯儒。精神困倦。腰膝異痛不可忍。皆曰腎主腰膝而用桂、附。綿延兩月。愈覺四肢痿軟。腰膝寒冷。遂恣服熱藥。了無疑懼。比予視之。脈伏於下。極重按之。振指有力。因思陽證似陰。乃火熱過極。反兼勝己之化。小便當赤。必畏沸湯。詢之果然。
乃以黃柏三錢。龍膽草二錢。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加生薑七片為嚮導。乘熱頓飲。移時便覺腰間暢快。三劑而痛若失矣。用人參固本丸。日服二兩。一月而痊安。
震按此與景岳治董翁腰痛相同。但張案則脈洪滑而小水不通。故用大分清飲倍加黃柏、膽草。小水通而腰痛頓止。
祝茹穹治張修甫。腰痛重墜。如負千金。惟行房時不見重。服補腎等丸總不效。祝曰。腰者腎之府。腎氣虛。斯病腰。然何以行房時不見重。必瘀血滯之也。故行房時腎搖而血行。行即不瘀。遂不見其重也。以黃柏、知母、烏藥、青皮、桃仁、紅花、蘇木、穿山甲、木通各一錢。甘草五分。薑、棗煎。二劑而愈。
震按瘀血腰痛。古人原有治法。而想到行房時腎搖血即不瘀。豈非明哲乎。然行瘀多用肉桂。此反用知、柏者。豈於脈中見相火之強耶。
孫東宿曰。吳東星冒暑應試。落第而怏怏。因成瘧。自中秋延至十月。瘧雖止而腰痛甚。且白濁咳嗽。肌肉大削。藥劑亂投。如大羌活湯、地黃湯、及連、柏、桂、附、參、茸等皆用過。痛劇欲死。叫撼四鄰。予脈之。左弦細。右滑大。俱六至。口渴眼赤。予知其昔患楊梅瘡。
餘毒尚伏經絡。適因瘧後。氣血不足。舊毒感動。故痛而暴也。以歸、芍、甘草、牛膝、苡仁、木通、白蘚皮、鉤藤。用土茯苓四兩。煎湯代水煎藥。數服而痛止嗽緩。乃以酒後犯房。次日腰如束縛。足面亦疼。左眼赤。小水短。足底有火。從兩胯直衝其上。痛不可言。予於方去木通、白蘚、土茯苓。
加石斛、紅花、生地、黃柏。調理三日。證無進退。時值祁寒。因大便燥結。誤聽人用元明粉。一日夜服至兩許。便仍不行。而腰痛愈猛。兩足攣縮。氣息奄奄。面色青慘。自覺危急。診之。六脈俱伏。痛使然也。予曰。君證雖熱。便雖燥。但病不在腸胃。而在經絡筋骨間。
徒瀉腸胃何益。且閉藏之月。誤瀉則陽氣虧乏。來春無發生根本矣。今四肢拘縮。腰胯痛極者。由天寒而經絡凝澀也。寒主收斂。法當溫散寒邪之標。使痛定。然後復治其本。乃用桂心、杜仲、炙甘草、蒼朮、破故紙、五加皮。連與二劑。痛定而四肢柔和。飲食始進。予曰。
標病已去。顧今嚴寒。不可治本。須俟春和。為君拔去病根。渠不信。任他醫用滋陰降火。久而無效。至次年三月。予乃以煨腎散進。大瀉五六度。四肢冰冷。舉家大恐。予曰。病從此去矣。改進理脾藥數帖。神氣始轉。腰胯柔和。可下床舉步矣。蓋此係楊梅瘡餘毒伏於經絡。
豈補劑所能去哉。予故先為疏通濕熱。方用補劑收功也。後仍以威靈仙末子二錢。入豬腰子內煨熟食之。又瀉一二度。病根盡拔。改用熟地、歸、芍、苡仁、牛膝、黃柏、丹參、龜板。調理全安。
震按此案病情反覆。孫公能隨其病機曲折以赴之。就所錄者已有七次。治法惟始終匯載。方知其中間有效有不效。而終底於效。乃可垂為模範。苟逸其半而存其半。則不知來路之淵源。未明結局之成敗。何以評隲其是非乎。因不禁慨然於臨證指南矣。
喻嘉言治張令施之弟。傷寒壞證。兩腰僂廢。臥床徹夜痛叫。百治不效。喻診其脈亦平順。痛則比前大減。乃曰。病非死證。但恐成廢人矣。此證之可以轉移處。全在痛如刀刺。尚有邪正互爭之象。若全然不痛。則邪正混為一家。相安於無事矣。今痛覺大減。實有可憂。因諦思病情。
必由熱邪深入兩腰。血脈久閉。不能復出。止有攻散一法。而邪入既久。正氣全虛。攻之必不應。乃以桃仁承氣湯。多加肉桂、附子。二大劑與服。服後即能強起。再為丸服。至旬余全安。此仿仲景治結胸證附子瀉心湯法。結胸者在上之證。氣多。故附子與大黃同用以瀉心。
腰僂者在下之症。血多。故合桃仁肉桂以散腰間之血結也。後用此法治江生。二劑而愈。
震按此人無火象見。故可多加桂、附。若不受熱藥則奈何。試為西昌廣其義。如大黃䗪蟲丸、復元活血湯。或可為桂、附分途之法乎。再如黎峒丸、山羊血、石羊膽。與針砭法。皆可一致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