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震篡

《古今醫案按》~ 卷二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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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4)

1.

汪石山治一兒。年十餘歲。色白神怯。七月間。發熱連日。父令就學。內外俱勞。循至熱熾。頭痛吐瀉食少。其父知醫。乃進理中湯。吐瀉少止。漸次眼合。咽啞不言。昏昧不省人事。粥飲有礙。手常搵住陰囊。為灸百會尾骶。不應。其父來問。汪曰。兒本氣怯。又兼暑月過勞。

經云。勞則氣耗。又云。勞倦傷脾。雖在暑月。乃內傷證耳。身熱者。經雲陽氣者。煩勞則張。蓋為氣本陽和。勞則陽和之氣變為邪熱矣。頭痛者。經云諸陽皆會於頭。今陽氣亢極。則邪熱熏蒸於頭而作痛也。吐瀉者。脾胃之清氣不升。濁氣不降也。目閉者。蓋諸脈皆屬於目。

而眼眶又脾所主。脾傷不能榮養諸脈。故眼閉而不開也。咽啞者。蓋脾之絡。連舌本。散舌下。脾傷則絡失養。故不能言也。經云。脾胃者。水穀之海。五臟皆稟氣於脾。脾虛則五臟皆失所養。故肺之咽嗌為之不利而食難嚥。心之神明為之昏瞀而不知人。常欲手搵陰囊者。蓋無病之人。

陰升陽降。一有所傷。則升者降。降者升。經云。陰陽反作是也。是以陰升者反降。從其類而入厥陰之囊。陰多陽少。故手欲搵之也。此皆脾胃之病。經謂土極似木。亢則害。承乃制也。證似風木。乃虛象耳。不治脾胃之虛。而治肝木之風。欲求活難矣。且用參、耆三錢。附子一錢。

灌半杯。病無進退。連服三日。神稍清。目稍開。如有生意。食仍難嚥。汪診之。脈皆浮緩。不及四至。汪曰。藥病相宜。可去附子再服。漸漸稍蘇。初醫或作風熱。而用荊、防、芩、連之類。或作驚證。而用牛黃、硃砂之類。此皆損胃之物。豈可輕投。兒今得生幸耳。實賴其父之知醫也。

震按發熱連日。仍令就學。似乎不避風暑。再感外邪。以致熱熾頭痛吐瀉。及進理中湯。吐瀉少止。漸次眼合咽啞。昏昧不言。人必認為受邪既重。誤用溫補。邪陷難解。則用荊、防、芩、連及至寶丹、牛黃丸。皆意中事也。用之而死。仍歸咎於理中。冤枉誰辨。石山獨從平素之色白神怯。

病中之內外俱勞起見。作內傷虛證治。其議論皆有精義。至陽和之氣變為邪熱。及陰陽反作等訓。學者書諸紳可也。

江應宿治其岳母。年六十餘。六月中旬。勞倦中暑。身熱如火。口渴飲冷。頭痛如破。脈虛豁。二三至一止。投人參白虎湯三帖。渴止熱退。惟頭痛。用白蘿蔔汁吹入鼻中。良愈。

又治孫子華赴試南都。六月初旬。夢遺。畏寒驚懼。重裘厚被。取汗過多。身熱。六脈滑數無力。與清暑益氣湯。次日舌強。語言不清如癲。目瞪不識人。江曰。此為暑風。與人參白虎湯加膽星、殭蠶、秦艽、天麻、竹瀝、薑汁、漸愈。數日後。舌心黑如墨。與黃連解毒湯、涼膈散。不退。與犀角地黃湯而愈。

白話文:

[暑]

汪石山醫治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孩子面色蒼白,精神萎靡。七月間,持續發燒多日。孩子父親讓他去上學,身心俱疲,導致病情加重,高燒不退,頭痛、嘔吐、腹瀉,食慾不振。孩子的父親懂醫術,便給孩子服用理中湯,嘔吐腹瀉稍有緩解,但漸漸眼皮下垂,聲音嘶啞說不出話,昏迷不醒,連稀粥都難以進食,手總是摸著陰囊。於是用艾灸百會穴和尾骶穴,但沒有效果。孩子的父親來詢問汪石山,汪石山說:孩子本就體質虛弱,又加上暑天過度勞累。

經典醫書記載:「勞則氣耗」、「勞倦傷脾」。雖然是暑天發病,但其實是內傷引起的。發熱是因為經典醫書記載:「陽氣者,煩勞則張」,因為氣本是溫和的陽氣,過度勞累則陽氣轉變為邪熱。頭痛是因為經典醫書記載:「諸陽皆會於頭」,現在陽氣亢盛,邪熱熏蒸頭部而導致疼痛。嘔吐腹瀉是因為脾胃清氣不能上升,濁氣不能下降。眼睛閉合是因為所有經脈都與眼睛相通,而眼眶又是脾臟所主,脾臟受損不能滋養經脈,所以眼睛閉合。聲音嘶啞是因為脾的經絡連接著舌根,散布到舌下,脾臟受損,經絡失養,所以不能說話。經典醫書記載:「脾胃者,水穀之海,五臟皆稟氣於脾」,脾虛則五臟都得不到滋養,所以肺的咽喉不利於吞嚥食物,心的神志昏迷不清醒。總是想要用手摸陰囊,是因為健康的人陰氣上升陽氣下降,一旦受損,則上升的下降,下降的上升,經典醫書記載:「陰陽反作是也」,所以陰氣上升反而下降,順著它的趨勢進入厥陰的陰囊,陰多陽少,所以手想摸它。這些都是脾胃的病症。經典醫書說:「土極似木,亢則害,承乃制也」,症狀看似風木,其實是虛象。如果不治療脾胃的虛弱,而治療肝木的風邪,想治好就難了。於是使用人參、黃耆各三錢,附子一錢,灌服半杯。病情沒有好轉,連服三天後,精神略微清醒,眼睛稍微能睜開,好像有了生機,但仍然難以吞嚥食物。汪石山診脈,脈象浮弱,每分鐘不到四次。汪石山說:藥物和病情相符,可以去掉附子再服用。漸漸地,病情有所好轉。最初醫生可能認為是風熱,而使用荊芥、防風、黃芩、黃連等藥物;或者認為是驚證,而使用牛黃、硃砂等藥物。這些都是損傷胃氣的藥物,怎麼能輕易使用呢?孩子現在能活下來真是幸運,這都要感謝他父親懂醫術。

震按:連日高燒,還讓他去上學,似乎沒有注意避開風暑,再次感受外邪,以致於高燒、頭痛、嘔吐、腹瀉。服用理中湯後,嘔吐腹瀉稍有緩解,但漸漸眼皮下垂、聲音嘶啞、昏迷不醒。人們一定認為邪氣侵襲很重,誤用溫補藥物,邪氣難以消除,於是使用荊芥、防風、黃芩、黃連以及至寶丹、牛黃丸,都是常理之中。使用了這些藥物而死亡,仍然歸咎於理中湯,冤枉誰能辨別?汪石山卻從平素面色蒼白、精神萎靡,以及病情中身心俱疲的情況觀察,當作內傷虛證來治療。他的論述都有精妙之處,例如「陽和之氣變為邪熱」、「陰陽反作」等教誨,學習者應記錄下來。

江應宿治療他的岳母,六十多歲。六月中旬,勞累中暑,渾身發熱像著火一樣,口渴想喝冷飲,頭痛欲裂,脈象虛弱,每分鐘只有二三次。他使用了人參白虎湯三劑,口渴和發熱都消退了,只有頭痛,他用白蘿蔔汁滴入鼻中,病就好了。

他又治療他的孫子華,去南方都城參加考試。六月初旬,夢遺,畏寒害怕,穿著厚重的裘衣和棉被,出汗過多,身體發熱,脈象滑數無力,他給予清暑益氣湯。第二天,舌頭僵硬,說話不清,像得了癲癇一樣,眼睛睜大,不認識人。江應宿說:這是暑風,用人參白虎湯加膽星、僵蠶、秦艽、天麻、竹瀝、薑汁,病情漸漸好轉。幾天後,舌頭中央黑如墨,他給予黃連解毒湯、涼膈散,病情沒有好轉,用犀角地黃湯才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