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六 (2)
卷六 (2)
1. 癲狂
一男子落馬發狂。起則目瞪狂言不識親疏。棄衣而走。罵言湧出。氣力加倍。三五人不能執縛。燒符作醮無益。牛黃、冰、麝不靈。乃求治於戴人。戴人以車軸埋之地中。約高二尺許。上安中等車輪。其輞上鑿一穴。如作盆之狀。縛狂病人於其上。使之伏臥。以軟裀襯之。又令一人於下。
坐機一枚。以棒攪之。轉千百遭。病人吐出青黃涎沫一二斗許。繞車輪數匝。其病人曰。我不能任。可解我下。從其言而解之。索涼水。與之冰水。飲數升。狂不作矣。
滑伯仁治一僧。病發狂譫語。視人皆為鬼。診其脈累累如薏苡子。且喘且搏。曰。此得之陽明胃實。素問云。陽明主肉。其經血氣並盛。甚則棄衣升高。逾垣妄詈。遂以三化湯三四下。復進以火劑乃愈。
滄洲治一人。因恐懼遂驚氣入心。終日逐逐奔走。不避水火。與人語則自賢自貴。或泣或笑。切其脈。上部皆弦滑。左部勁於右。蓋溢膻中。灌心胞。因驚而風經五臟耳。即投以湧劑。湧痰涎一頮器。徐以驚氣丸。服之盡一劑。病瘳。
〔附〕滄州又治一人。寓僧舍病狂。其脈三部皆弦直上下行。而左寸口尤浮滑。曰。此風痰留心胞證也。以藥湧吐痰沫四五升。即熟睡意日。及寤則病盡去。以安神之劑調之。全愈。
吳茭山治一女子。瘦弱性急。因思過度。得顛疾。或哭或笑。或裸體而走。或閉戶而多言。諸療罔效。吳診其脈浮而澀。思慮過傷。神不守舍也。用紫河車二具。漂洗如法。煮爛如豬肚。切片。任意啖之。二次即愈。後服定志丸一料。日煎補心湯一服。調理百日後。乃畢婚。次年生子。身肥壯。
〔附〕嘉善朱懷音兄患癲狂。用消痰清火藥而愈。越三年復發。消痰清火不應。用天王補心丹而愈。越二年又發。進以前二法。皆不應。用歸脾湯而愈。越一年又發。發時口中哼哼叫號。手足牽掣搐掉。如線提傀儡。臥則跳起如魚躍。或角弓反張。其喊聲聞於屋外。而心卻明白。
但以顫掉之故。口欲語時。已將唇舌嚼壞。如此光景。半刻即止。止則神識昏懂。語言謬妄。又半刻而發如前矣。一吳姓名醫。用人參、鹿茸、肉桂、熟地、龍齒、青鉛、遠、茯等藥。服之甚相安。然匝月不見效。乃就正於葉天翁。葉笑曰。渠用貴重之藥。必自信為名醫。但多費病家之財。
與病毫無干涉。即庸醫也。吾以輕淡藥。二十劑當減半。四十劑當全瘳耳。因叩其掣掉作則心明。掣掉止則神昏之故。曰。操持太過。謀慮不決。肝陰膽汁兩耗。陽蹺陰蹺脈空風動。非虛寒也。用白芍、萸肉各一錢五分。白石英、淮小麥、南棗肉各三錢。炙草五分。病人見其方。
殊不信。旁人亦以藥太輕淡。並兩帖為一帖。服十帖。病減半。二十帖病全瘳矣。
倪維德治一婦。狂歌痛哭。裸裎妄罵。問之則瞪視默默。脈沉堅而結。曰。得之憂憤沉鬱。痰與血交積胸中。湧之。皆積痰裹血。後與大劑清其上膈。數日如故。
又一婦哭笑不常。人以為鬼所憑。倪診其脈俱沉。胃脘必有所積。有所積。必作疼。遂以二陳湯導之。吐痰升許而愈。所謂積痰類祟也。
震按以上數條。不過吐下清三法。惟吳與葉二案為異。又閱本事方云。軍中有一人犯法。褫衣將受刀。得釋。神失如癡。與驚氣丸一粒。服訖而寢。及覺病已失矣。江東張提轄妻。因避寇失心。已數年。授以方隨愈。黃山沃巡檢妻。狂厥逾年。久醫不愈。亦授此方。去附子。
加鐵粉。不終劑而愈。鐵粉非但化痰鎮守。至於摧抑肝邪特異若多恚怒。肝邪太盛。鐵粉能制之。素問言陽厥狂怒。治以鐵落。金制木之意也。此諭亦在吐下清三法之外者。附載於此。
王中陽治一婦。疑其夫有外好。因病失心狂惑。晝夜言語相續不絕。舉家圍繞。捉拿不定。王投滾痰丸八十丸。即睡不語。次夜再進一服。前後兩次逐下惡物。患人覺知羞赧。遂飲食起坐如常。五七日能針指。終是意不快。王慮其復作。陰令一人。於其前對旁人曰。可憐某婦人。
中暑暴死。患者忻然。問汝何以知之。說者曰。我適見其夫備後事也。患者有喜色。由是遂痊。王再詢其家人曰。患者月水通否。其姑曰。近來月餘不進飲食。瘦損羸劣。想不月也。王曰。如血稍鮮時。即來取藥。既而報曰。血間鮮紅矣。即令服婚合門中滋血湯止之。再服增損四物湯。
半月全安。更不舉發。
震按此所謂心病還將心藥醫也。昔有患貧而病者。醫令人詭以財帛與之。遂愈。皆一時權宜之法。然一旦真情忽露。其病必發。不若以正理開導之。使豁然省悟。乃無反覆。一人患心疾。見物如獅子。伊川先生教以手直前捕之。見其無物。久久自愈。豈非真能破偽。偽難飾真邪。此聖門正心之學。然使昏憒。此法難用。醫者能求其因而解之。即軒岐傳心之學矣。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形肥色白。酒中為人所折辱。遂病心恙。或持刀。或逾垣。披頭大叫。診其脈濡緩而虛。按之不足。此陽明虛也。宜變例以實之。庶幾可免。先有醫者。已用二陳湯加紫蘇、枳殼等藥。進二三帖矣。聞汪言。即厲聲曰。吾治將痊。誰敢奪吾功乎。汪告歸。
醫投牛黃清心丸如彈丸者三枚。初服頗快。再服燥甚。三服狂病倍發。撫膺號曰。吾熱奈何。急呼水救命。家人守醫戒。禁不與。趨樓見神前供水一盆。一呷而盡。猶未快也。復趨廚下。得水一桶。滿意飲之。狂勢減半。其不死幸耳。復請汪治之。以參、耆、甘草甘溫之藥為君。
麥冬、片黃芩甘寒之劑為臣。青皮疏肝為佐。竹瀝清痰為使。芍藥、茯苓。隨其兼證而加減之。酸棗仁、山梔子。因其時令而出入。服之月餘。病遂輕。然或目系漸急。即瞀昧不知人。良久復甦。汪曰無妨。此氣血未復。神志昏亂而然。令其確守前方。夜服安神丸。朝服虎潛丸。
年餘。熟寢一月而安。
震按此人酒中受折辱。必然肝火鬱勃。狂至持刀上屋。大渴恣飲。則痰火實證無疑。大膽者將用戴人之吐下。小心者亦必以黃連、石膏、羚羊、膽星、菖蒲、竺黃等藥正治之。其人狂必愈甚。狂愈甚則元氣脫。奄然以死。未死仍狂。死乃狂止。而醫猶未悟也。幸遇石山之能識脈。用參、耆月餘始愈。醫可輕言哉。變例以實之句。云非常法也。亦當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