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震篡

《古今醫案按》~ 卷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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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3)

1. 溫熱病

萬不宜遲。渠駭為偏僻之說。更醫投以表藥。頃刻陽氣升騰。肌膚粟起。又頃刻寒顫咬牙。渾身凍裂而逝。

喻嘉言治金鑑春溫已二旬外。壯熱不退。譫語無倫。皮膚枯燥。胸膛板結。舌卷唇焦。身蜷足冷。二便略通。半渴不渴。面上一團黑滯。從前汗下和溫之法。歷試不效。喻曰。此證與兩感傷寒無異。內經原謂六日死。因春溫證不傳經。故雖邪氣留連不退。猶可多延幾日。待元氣竭絕乃死。

觀其陰證陽證兩下混在一區。治陽則礙陰。治陰則礙陽。與兩感病情符合。仲景原無治法。惟論序有發表攻裡。本自不同之說。即師其意。以麻黃附子細辛兩解在表陰陽之邪。果然皮間透汗而熱全清。再以附子瀉心湯兩解在裡陰陽之邪。果然胸前柔活。人事明瞭。諸證俱退。

次日即索粥。以後竟不需藥。只此二劑而起一生於九死。快哉。

震按此條立法甚巧。惜不載脈象若何。然讀嘉言春溫論。自述收功反掌。並笑人見熱煩枯燥之證而不敢用附子者之愚。則脈不必論耶。又云。冬不藏精之春溫。初發時未必脈微數。惟不用麻附細辛、麻附甘草二方。馴至脈微且數。而汗下溫皆不能救。見解獨闢。又周禹載曰。溫疫大法。以證為則。毋專以脈為據。亦必有所見而云然也。

一人夏月遠行勞倦。歸感熱證。下痢膿血。身如燔炙。舌黑而燥。夜多譫語。林北海視之曰。此陽明病也。不當作痢治。但脈已散亂。忽有忽無。狀類蝦游。殆不可治。其家固請用藥。林曰。陽明熱甚。當速解其毒。在古人亦必急下之以存真陰之氣。然是證之源。由於勞倦。

陽邪內灼。脈已無陰。若驟下之。則毒留而陰絕。死不治矣。勉與養陰。以冀萬一。用熟地一兩。生地、麥冬、歸、芍、甘草、枸杞佐之。戒其家曰。汗至乃活。服後熱不減。而譫語益狂悖。但血痢不下。身有微汗。略出即止。林診之。則脈已接續分明。洪數鼓指。喜曰。今生矣。

仍用前方。去生地加萸肉、丹皮、山藥、棗仁。連服六帖。譫妄昏熱不減。其家欲求更方。林執不可。又二日。診其脈始斂而圓。乃用四順清涼飲子加熟地一兩。大黃五錢。下黑矢而諸證頓愈。越二日。忽復狂譫發熱。喘急口渴。舉家惶惑。謂今必死矣。林笑曰。豈忘吾言乎。

得汗即活矣。此緣下後陰氣已至。而無以鼓動之。則營衛不洽。汗無從生。不汗則虛邪不得外達。故內沸而復也。病從陽入。必從陽解。遂投白朮一兩。乾薑三錢。甘草一錢。歸、芍各三錢。盡劑。汗如注。酣臥至曉。病良已。

震按此證疑難在於初末。初期脈類蝦游。若援張景岳證實脈虛之說而用參、朮、薑、附則必死。末後狂熱復發。若引吳又可餘邪注胃之說而用白虎承氣亦必危。此案見解用藥俱佳。然其得生處。在於養陰而血痢頓止。脈即應指耳。中間連服六帖。譫妄昏熱不減。幸不見手足厥冷。

白話文:

溫熱病

切勿延誤治療。某人錯誤地採用偏方治療,另有醫生使用表藥治療,很快陽氣上升,皮膚起雞皮疙瘩,又過了一會兒開始寒顫磨牙,全身凍裂而死。

喻嘉言治療金鑑春溫病已有二十多天,高熱不退,神志不清,皮膚乾燥,胸部板結,舌頭卷縮,嘴唇乾燥,身體蜷縮,腳冷,大小便略通,時而口渴時而不渴,臉上呈現一片黑色瘀滯。以往的汗法和溫法都試過,效果不佳。喻嘉言說:此症與兩感傷寒無異,《內經》原來說六日內就會死亡,但因春溫病不循經絡傳變,所以雖然邪氣持續不退,仍可多活幾天,待元氣耗盡才會死亡。

觀察其陰陽兩證混雜在一起,治陽則傷陰,治陰則傷陽,與兩感傷寒病情相符。《傷寒論》中原本沒有治療方法,只有序文中提到發表攻裡,這本來就是不同的說法。於是效仿其意,使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以解表里陰陽之邪,果然皮膚出汗,高熱全退。再用附子瀉心湯以解表里陰陽之邪,果然胸部柔軟,神志清醒,諸症皆退。

第二天就能吃粥了,之後竟然不需要藥物。僅僅兩劑藥就起死回生,真是令人欣慰。

按語:此療法十分巧妙,可惜沒有記載脈象如何。但讀過嘉言的《春溫論》,他自述治療效果立竿見影,並嘲笑那些見到熱證、煩躁、乾燥就不敢用附子的愚昧之舉,則脈象或許不必多論。又說:冬不藏精所致的春溫,初期未必脈象微弱數疾,唯獨不用麻黃附子細辛湯、麻黃附子甘草湯,久而久之脈象才會變得微弱而數疾,此時汗法溫法都無法挽救。此見解獨特。周禹載也說:溫疫治療大法,應以症狀為準則,不要專以脈象為依據,這必然是有所見解才會這樣說的。

一人夏月遠行勞累,回家後感受熱證,下痢膿血,身體如火燒般,舌頭乾燥發黑,晚上經常神志不清。林北海診治後說:這是陽明病,不應當當作痢疾治療,但脈象已散亂,忽有忽無,像蝦游一樣,幾乎無法治療。其家屬再三懇求用藥,林北海說:陽明熱盛,應當迅速解毒,古代醫生也必定會急用下法以保真陰之氣。但是此症的根源在於勞累,陽邪內灼,脈象已無陰氣,若驟然下瀉,則毒邪停留,陰氣耗竭,必死無疑。勉力用養陰之法,以求萬一,用熟地一兩,生地、麥冬、歸尾、芍藥、甘草、枸杞佐之。告誡其家屬說:出汗才能活命。服藥後熱證未減,反而神志不清更加狂妄悖逆,但血痢未下,身上略有微汗,稍一出汗就停止了。林北海再次診脈,脈象已接續分明,洪大而有力,喜曰:他活了。

仍然用之前的方劑,去掉生地黃,加入吳茱萸肉、丹皮、山藥、棗仁,連服六劑。神志不清、昏迷高熱卻未減輕,其家屬想換方,林北海堅持不可。又過了兩天,診脈發現脈象已斂而圓,於是使用四順清涼飲子加熟地一兩,大黃五錢,下黑便,諸症頓時痊癒。過了兩天,突然又狂妄、神志不清、發熱、呼吸急促、口渴,全家人都惶恐不安,認為這次必死無疑。林北海笑道:難道忘記我的話了嗎?

出汗就能活命!這是因為下瀉後陰氣已至,卻沒有力量來推動它,所以營衛失調,汗液無法產生。不出汗則虛邪不能外達,所以內熱又復發了。病邪由陽入,必由陽解,於是投用白朮一兩,乾薑三錢,甘草一錢,歸尾、芍藥各三錢,服用後汗如雨下,酣睡至天明,病就好了。

按語:此病症的疑難之處在於初期和末期。初期脈象像蝦游一樣,如果按照張景岳證實脈虛的說法,使用人參、白朮、乾薑、附子,則必死無疑。末期狂熱復發,如果引用吳又可邪氣注胃的說法,使用白虎湯加承氣湯也必然危險。此案的見解和用藥都很好,但其得以活命的關鍵在於養陰,血痢停止,脈象即刻應指。中間連服六劑,神志不清、昏迷高熱未減,幸好沒有出現手足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