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一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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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24)

1. 傷寒

惟倍元氣,厚穀氣,則邪不驅而自出。設以其頭暈發熱,認為太陽證誤表其汗,則內傷轉增,而危殆必至矣。且內傷之人,一飽一飢,早已生患,又誤認傷寒而絕其食,已虛益虛,致腹中餒憊,求救於食,食入大叫一聲者,腸斷而死也。如饑民仆地即死,氣從中斷,不相續耳。

設果邪重,外邪與正交爭,當先昏惑不省矣。故臨危索飯之時,不以飯進而以獨參湯,尚可救之。

震按今人一有寒熱,輒吃山楂麥芽湯,甚至服內消丸,即備急丸也,攻傷其胃,外邪乘虛內入,致病變劇。不知食不為害,以邪為害,不解其邪,專消其食,謬矣。盲師治發熱,不問外感內傷,一概禁絕飲食,尤為大謬。外感未傳陽明,仍宜進食,如桂枝湯啜熱稀粥以助汗是也。

已傳陽明,自不欲食,然少進熱稀粥,亦無礙。若內傷證,始終不可禁食;禁食而又加克伐,無不殆矣。蔣中尊其前車之鑑歟。

慎柔和尚治薛理還僕,遠行忍飢,又相毆脫力,時五月初,遂發熱譫語。服過補中益氣及五苓數劑,不效。慎柔診之,六脈俱無,乍有則甚細。其外證則面赤譫語口碎。一醫曰:「陽病見陰脈,證在死例。」慎柔曰:「當以陽虛從脈舍證治之。」用附子理中湯,冷服二帖,脈稍見;四帖則脈有神而口碎愈矣。

六帖則脈如常,但譫語未已。慎柔曰:「脈氣已完復而譫語不休者,胃有燥糞。」以豬膽汁導之,果下燥結,譫語遂平。

張路玉治範求先患傷寒,惡寒三日不止,已服過發散藥二劑。至第七日,躁擾不寧,六脈不至,手足厥逆。張診之,獨左寸厥厥動搖,知是欲作戰汗之候,令勿服藥,但與熱薑湯助其作汗,若誤服藥,必熱不止,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慎柔案與海藏治侯輔之同一例,與金壇治余云衢大相反,必須細玩體貼。因憶準繩敘丹溪諸案而志之曰:「盧兄汗後,再發熱妄言;呂仲修汗後,熱不退,亦妄言;陶明節熱退後,不識人,言謬妄。」皆用參、耆、朮、歸、附子等補劑而愈,信哉!譫語屬虛者,十居八九。今觀此案以溫補得口碎愈。

脈如常而譫語不休,仍責之胃有燥矢;與傷寒論中證象陽旦篇末云:「以承氣湯微溏,則止其譫語」大旨相同。是虛寒證之譫語,與不因虛寒而譫語,其辨誠難矣。匯而計之,蓋有三路焉。一系邪傳陽明,熱邪與燥矢摶結而譫語,三承氣、承氣合白虎之一路也。一系內是虛寒,外象實熱而譫語。

丹溪所治、金壇所述之一路也。一系病本虛寒,恰挾宿食,因身熱熯為燥矢而譫語,此案及陽旦證之一路也。醫者孰有燃犀之照乎!投藥一差,死生反掌。故傷寒及溫熱病,均為大病,有今日許以無害,明日忽然溘逝者;有操券斷其必死,淹延竟得全生者,不比風癆臌膈,病雖危篤。

白話文:

傷寒

唯有充足的元氣和谷氣,邪氣才會自然排出,不會被驅趕。如果病人頭暈發熱,誤以為是太陽病而強行發汗,則會加重內傷,危及性命。而且,內傷的人,稍微飢飽一點,就已經生病了,如果再誤認為是傷寒而禁絕飲食,就會更加虛弱,導致腹部空虛飢餓,想吃東西,一吃東西就大叫一聲而死,腸子都斷了。這就像饑民倒地而亡一樣,氣息中斷,無法連續。

如果邪氣很重,外邪與正氣相爭,病人會先昏迷不醒。所以,臨危時病人想吃飯,不要給他飯吃,而應該用參湯救治。

現在的人,只要一有寒熱,就喝山楂麥芽湯,甚至服用內消丸、備急丸等藥物,這些藥會損傷胃氣,外邪乘虛而入,加重病情。他們不知道飲食本身並無害處,反而認為邪氣有害,不懂得治療邪氣,只一味消食,這是錯誤的。那些庸醫治療發熱,不分外感內傷,一概禁絕飲食,更是大錯特錯。外感未傳到陽明經,還應該進食,例如服用桂枝湯時,可以喝點熱稀粥來幫助發汗。

如果邪氣已經傳到陽明經,病人自己就不想吃東西,但少量進食熱稀粥也沒有妨礙。如果是內傷,始終都不能禁食,禁食又加上攻伐,一定會有危險。蔣中尊就是前車之鑑啊!

慎柔和尚治療薛理還,他長途跋涉忍飢挨餓,又被人毆打,體力不支,五月初的時候發熱、神志不清,服用過補中益氣湯和五苓散幾劑,都沒有效。慎柔診脈,六脈全無,偶爾有脈象也很細弱,外在症狀則是面紅、神志不清、言語含糊。一個醫生說,陽病出現陰脈,情況危急,必死無疑。慎柔說,應該根據陽虛從脈象反證治療,於是使用附子理中湯,冷服兩帖,脈象稍見好轉,四帖之後,脈象有力,言語含糊的症狀也好了。

六帖藥後,脈象恢復正常,但神志不清的症狀還沒好。慎柔說,脈氣已經恢復,但神志不清持續不退,是因為胃中有燥結的糞便,於是用豬膽汁導瀉,果然瀉出燥結的糞便,神志不清的症狀就平復了。

張路玉治療範求先,患傷寒惡寒三日不止,已經服用過發散藥兩劑,到第七天躁動不安,六脈全無,手腳厥冷。張路玉診脈,發現只有左寸脈微弱震顫,知道這是將要發汗的徵兆,於是吩咐不要再服藥,只用熱薑湯幫助他發汗。如果誤服其他藥物,熱症一定會加重。結果正如他所說,病人痊癒了。

慎柔的案例與海藏治療侯輔之的案例相同,與金壇治療余云衢的案例則完全相反,必須仔細研讀體會。我記起丹溪心法中記載的案例,因此記錄下來:盧兄發汗後再次發熱胡言亂語;呂仲修發汗後熱退不下去,也胡言亂語;陶明節退熱後不認識人,說話胡言亂語,他們都用人參、黃耆、蒼朮、當歸、附子等補藥治癒了。的確,神志不清多半是虛證。從這個案例來看,用溫補的方法治癒了言語含糊的症狀。

脈象正常,但神志不清持續不退,是因為胃中有燥結的糞便。這與《傷寒論》陽旦篇末的記載大同小異,承氣湯略微通便就能止住神志不清。這虛寒證引起的神志不清,與非因虛寒而引起的神志不清,其區別確實很難。總的來說,有三個原因:一是邪氣傳到陽明經,熱邪與燥結的糞便糾纏在一起而導致神志不清,這是使用承氣湯或承氣湯合白虎湯的方法;二是內在是虛寒,外在表現為實熱而神志不清,這是丹溪治療、金壇記載的案例;三是本來的病是虛寒,恰好伴有宿食,因為發熱而導致糞便燥結而神志不清,此案例以及陽旦篇的證候都屬於這一類。醫生誰能有像燃犀一樣的慧眼呢?用藥稍有差錯,生死就在一瞬間。所以傷寒和溫熱病都是大病,今天看起來似乎無害,明天可能突然死亡;有的醫生斷定病人必死,但最後卻痊癒了。這與風、癆、臌脹、膈病不同,雖然病情危重,但病程相對較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