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一 (22)
卷一 (22)
1. 傷寒
羌活二錢五分,去太陽之邪;大栝蔞實半個,枳、桔各一錢,疏利胸膈之留邪。四劑而愈。
王肯堂治太史余云衢,向來形氣充壯,飲啖兼人。忽於六月患熱病,肢體不甚熱,而間揚擲手足,如躁擾狀,昏憒不知人事,時發一二語不可了,而非譫也。脈微細欲絕。有謂是陰證宜溫者,有謂當下者,皆取決於王。王曰:「若陽病見陰脈,在法為不治。然素稟如此,又值酷暑外爍,酒炙內炎,宜狂熱如焚,脈洪數有力,而此何為者?豈熱氣怫鬱不得伸而然耶?且不大便七日矣。姑以大柴胡湯下之。」時大黃止用二錢,又熟煎,而太醫王雷庵力爭以為太少。金壇曰:「如此脈證,豈宜峻下?待其不應,加重可也。」及服藥,大便即行,脈已出,手足溫矣。繼以黃連解毒湯,數服而平。此即劉河間傷寒直格所謂蓄熱內甚,而脈道不利,反致脈沉細欲絕者,通宜解毒合承氣下之。俗醫不知,認為陰寒,多致危殆者是也。
震按:以上三條,治法漸與今人相近,蓋世運風氣使然,原不必過為好奇也。
喻嘉言治徐國珍,傷寒六七日,身寒目赤,索水到前,復置不飲,異常大躁,門牖洞啟,身臥地上,展轉不快,更求入井。一醫急治承氣將服。喻診其脈,洪大無倫,重按無力。乃曰:「是為陽虛欲脫,外顯假熱,內有真寒。觀其得水不欲咽,而尚可咽大黃、芒硝乎?天氣燠蒸,必有大雨,此證頃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即以附子、乾薑各五錢,人參三錢,甘草二錢,煎成冷服。服後寒戰戛齒有聲,以重綿和頭覆之。縮手不肯與診,陽微之狀始著。再與前藥一劑,微汗,熱退而安。
震按:此條脈大無倫,重按無力,與李士材治吳文哉案同。較之金壇之案何以別之?須看王案脈微細欲絕,喻李二案脈浮大沉小也。喻案有漱水不欲咽一證可據,王案則壯盛人病於暑月醉飽之後可疑也。若薛院使案脈大無倫且有力,舌刺唇黑,頻飲涼茶,全似陽證陽脈;其可據者,高年御女,氣喘溺頻也。
〔附〕葛可久治一士人,得傷寒病,不得汗。比葛往視,則發狂循河而走。葛就捽置水中,良久乃出之,裹以重綿,得汗解。又類編載婺源程元章,夫婦皆嗜鱉。一婢奉命屠一大者,睹其伸縮顫悸,為之不忍,解縛縱入後池。池廣且深。夫婦怒甚,杖婢數十。經二年,婢患熱病,發狂奔躁,不納粥飲,體倦昏憒。家人謂不可療,舁置池上茅亭。半夜後,忽覺心下開豁,四肢清快,惟身上皆是濕泥草。復靜伺之,見巨鱉自池出,銜水藻浮萍,遍覆其體,因得外涼內爽也。天明霍然,入室詳述其事。程夫婦感動,不復食鱉。洪作霖夢弼言:「熱證之極,猝未可解者,汲新井水浸青布互熨之為妙。」不謂水族細微,亦能知此,此放生之報。
白話文:
傷寒
羌活2.5克,可以去除太陽經的邪氣。大栝蔞半個,枳實、桔梗各1克,疏通胸膈鬱結的邪氣。服用四劑即可痊癒。
王肯堂治療太史余云衢。此人原本體格強壯,飲食也很豐盛。六月間突然患熱病,四肢不太熱,卻時不時地揮舞手腳,像煩躁不安的樣子,神志昏迷,不省人事,偶爾說一兩句話,聽不清楚,但不是胡言亂語。脈象微弱細小,危在旦夕。有人認為是陰證,應該溫補;有人認為應該瀉下,都請王肯堂做決定。王肯堂說:如果是陽病卻出現陰脈,按醫理來說是治不好的。但是,他本來就體質強壯,又碰上酷暑炎熱,酒炙辛辣之物導致內熱。應該像火燒一樣發熱,脈象洪大有力,而他卻是這樣,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是熱氣鬱結不通暢的緣故嗎?而且已經七天沒有大便了。姑且用大柴胡湯瀉下,其中大黃只用2克,而且要充分煎煮。太醫王雷庵極力爭辯說藥量太少。金壇說:這種脈證,怎麼能用峻猛的瀉下藥呢?如果藥效不顯著,再加重劑量也不遲。服藥後,大便通暢了,脈象有力了,手腳也暖和了。接著服用黃連解毒湯,服藥幾次後病情就平復了。這就是劉河間所說的傷寒直格,蓄積的熱邪在內部很嚴重,但脈道不通暢,反而導致脈象沉細微弱,危及生命。治療應該解毒並配合承氣湯瀉下。民間醫生不懂這個道理,誤認為是陰寒證,很多都導致病人危殆。
我(震)評論以上三條治療方法,與現代醫學越來越接近了,這是時代風氣使然,不必過於好奇。
喻嘉言治療徐國珍。傷寒六七天了,渾身發冷,眼睛紅腫,端來水卻又不喝,非常煩躁,把門窗都打開,臥在地上翻來覆去睡不安穩,還想去跳井。一個醫生急忙用承氣湯治療,眼看就要服藥了,喻嘉言診脈後發現脈象洪大異常,用力按壓卻無力,於是說:這是陽虛欲脫,外面表現出假熱,內裡卻是真寒。看他端來水也不願意喝,還能喝下大黃、芒硝嗎?天氣炎熱,必定會有大雨。這種症狀,很快就會全身大汗,無法挽救了。於是馬上用附子、乾薑各5克,人參3克,甘草2克,煎好後放涼服用。服藥後渾身發冷,牙齒打顫,用厚棉被裹住頭,縮著手不肯讓人診脈,陽氣微弱的症狀才明顯出現。再次服用之前的藥物一劑,微微出汗,退熱後就痊癒了。
我(震)評論這條病例,脈象洪大異常,用力按壓卻無力,與李士材治療吳文哉的病例相同。和金壇的病例有什麼不同呢?要看王肯堂的病例是脈象微弱細小將死,而喻嘉言和李士材的病例是脈象浮大沉小。喻嘉言的病例有端水不喝的症狀可以作為依據。王肯堂的病例則是體格強壯的人在盛夏醉飽之後生病,比較可疑。如果像薛院使的病例,脈象洪大異常而且有力,舌頭刺痛,嘴唇發黑,不斷喝涼茶,完全像是陽證陽脈,可以作為依據的是,高齡的宮女,氣喘頻尿。
〔附錄〕葛可久治療一位士人,得了傷寒病,出不了汗。葛可久去探望時,他已經發狂,沿著河邊奔跑。葛可久把他抓住,按在水中,很久才把他拉出來,用厚棉被裹住,於是出了汗,病就好了。又像類編記載,婺源的程元章夫婦都喜歡吃鱉。一個丫鬟奉命宰殺一隻很大的鱉,看到它伸縮顫抖的樣子,於心不忍,解開繩子把它放進了後面的池塘,池塘又寬又深。夫婦倆非常生氣,打了丫鬟幾十下。過了兩年,丫鬟得了熱病,發狂奔走,不吃粥飯,身體疲倦,神志昏迷,家人認為沒有辦法治療,把她抬到池塘邊的茅亭裡。半夜後,突然感覺胸部開闊,四肢輕鬆,只見身上都是濕泥和雜草。家人靜靜地觀察,看到一隻很大的鱉從池塘裡出來,銜著水草和浮萍,蓋在丫鬟身上,使她感到外涼內爽。天亮時,丫鬟病就好了,回到屋裡詳細地講述了這件事。程氏夫婦很感動,不再吃鱉了。洪作霖夢弼說,熱證到了極點,一時無法解決時,用新井水浸濕青布互相熨貼是最好的辦法。沒想到水族細微,也能知道這個道理,這是放生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