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一 (21)
卷一 (21)
1. 傷寒
李士材治韓茂遠。傷寒九日以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體不能動,四肢俱冷,皆曰陰證。士材診之,六脈皆無。以手按腹,兩手護之,眉皺作楚。按其趺陽,大而有力。乃知腹有燥屎也。與大承氣湯,得燥屎六七枚。口能言,體能動矣。故按手不及足者,何以救此垂絕之證耶?
震按:六脈無而診趺陽,鑑於仲景之自敘,讀書誠有用也。
王月懷傷寒至五日,下利不止,懊憹腹脹,諸藥不效。有以山藥茯苓與之,慮其瀉脫也。士材診之,六脈沉數,按其臍則痛。此協熱自利,中有結糞。小承氣倍大黃服之。果得結糞數枚,利遂止,懊憹遂安。
儒者吳君明,傷寒六日,譫語狂笑,頭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眾議承氣湯下之。士材診其脈浮而大,因思仲景曰: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痛有熱,小便清者,知不在裡,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與桂枝湯。眾皆咋舌,以譫狂為陽盛,桂枝入口必斃矣。李曰:汗多神昏,故發譫妄;雖不大便,腹無所苦。和其榮衛,必自愈耳。遂違眾用之。及夜而笑語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病變多端,不可膠執。向使狐疑而用下藥,其可活乎?
震按:自利而用承氣湯,譫語而用桂枝湯,仲景集中原有此法,只要認得真耳。
盧子由治梁秀才。於三月間,作文受寒,服發散藥十餘帖。熱盛汗多,蒸蒸如雲霧,高一二尺,濕透衣被,日易十數番。十四日昏不識人,舌短眼瞀,脈浮大無倫。乃先以溫粉撲周身,使汗孔收斂。次用人參五錢,生附三錢,煎服。便能識人。惟言語譫妄,七日始蘇。有客問曰:浮表脈也;熱盛神昏,舌短眼瞀,邪盛也;何竟以溫補收功?
子由曰:凡治病先求其本,不可泥其形證。如寒水為邪,必然心火受病。此病原從思慮受寒,政為心火不及,而受水侮,是謂之本。況多行發散,重虛其心。心液既已散漫,精神便無主宰。故用黑附順從水色而橫助火力,人參轉回陽氣而保定精神。然非先固其外,則內無旋理。此予治法先後之旨也。
震按:思慮受寒,為心火不及而寒水侮之,議論頗新奇;治法卻平正;至謂黑附形從水而性助火,說反陳腐矣。
繆仲淳治銓部章衡陽。患熱病,頭痛壯熱,渴甚且嘔,鼻乾燥不得眠。其脈洪大而實。一醫曰:陽明症也,當用葛根湯。仲淳曰:陽明之藥,表劑有二:一為葛根湯,一為白虎湯。不嘔吐而解表,用葛根湯。今吐甚,是陽明之氣逆升也。葛根升散,用之非宜。乃與大劑白虎湯加麥冬、竹葉。醫駭藥太重。仲淳曰:虜荊非六十萬人不可;李信二十萬則奔還矣。別後進藥,天明遂瘥。
一僕受寒發熱,頭痛如裂,兩目俱痛,渾身骨節痛,下部尤甚,狀如刀割不可忍,口渴甚,大便日去一次,胸膈飽脹,不得眠,已待斃矣。仲淳曰:此太陽陽明病也。貧人素多作勞,故下體疼痛尤甚。以石膏一兩五錢,麥冬八錢,知母三錢,乾葛三錢,竹葉一百片,解陽明之熱。
白話文:
[傷寒]
李士材治療韓茂遠,傷寒九天,不能言語,不能視物,不能動彈,四肢冰冷,皆屬陰證。李士材診脈,六脈皆無,用手按其腹部,兩手護住,病人皺眉痛苦。按其足陽明胃經脈搏,卻很大有力,於是知道腹中有燥結的糞便。於是給他服用大承氣湯,排出六七枚乾燥糞便後,就能說話和動彈了。所以,只按手不按足,怎麼能救治這種瀕死危症呢?
震按:六脈皆無而診足陽明胃經脈搏,這點與仲景的自我記載相符,讀書確實有用!
王月懷傷寒五日,腹瀉不止,腹脹懊惱,各種藥物都不見效,有人用山藥、茯苓給他治療,李士材擔心會導致元氣耗損。李士材診脈,六脈沉而數,按其肚臍則疼痛,這是裡熱導致腹瀉,腸中有糞便阻塞。於是用小承氣湯,加大黃的劑量,服藥後果然排出幾枚糞便,腹瀉停止,腹脹懊惱也消失了。
儒生吳君明,傷寒六天,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狂笑,頭痛,有汗,大便秘結,小便自利。大家認為應該用承氣湯瀉下,李士材診其脈浮大,想起仲景所說:「傷寒大便不通六七天,頭痛發熱,小便清澈者,知道病不在裡,仍在表。」現在是仲冬,應該用桂枝湯。眾人都很驚訝,認為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是陽盛,服用桂枝湯肯定會死。李士材說:「汗多神昏,所以神志不清胡言亂語,雖然大便不通,但腹部沒有痛苦,調和營衛之氣,自然會痊癒。」於是違背眾人意見,使用桂枝湯。到了晚上,笑語停止,第二天大便自然通暢。所以,疾病變化多端,不能死板執著。如果猶豫不決而使用瀉下藥,還能活嗎?
震按:小便自利而用承氣湯,神志不清胡言亂語而用桂枝湯,仲景的著作裡本來就有這種方法,只要能真正理解才行。
盧子由治療梁秀才,三月間,寫作受寒,服用發散藥十多劑,熱盛汗多,蒸騰如雲霧,高達一、二尺,衣服都濕透了,一天換十幾次衣服。十四天後昏迷不省人事,舌短眼花,脈浮大異常。於是先用溫熱的粉末塗抹全身,使汗孔收斂,然後服用人參五錢,生附子三錢。服用後就能認人了,只是仍然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七天才痊癒。有人問道:脈象浮大是表證,熱盛神昏,舌短眼花,邪氣盛極,為何用溫補的方法卻能成功?盧子由說:治療疾病首先要尋找病根,不能拘泥於表面症狀。如同寒水為邪,必然會使心火受損。這個病原本是因思慮受寒,正是因為心火不足,而受寒水的侵犯,這就是病根。況且多次使用發散藥,更加虛弱了心氣,心液已經散失,精神就失去了主宰,所以用附子順從寒水的性質,而從側面增強心火。人參則回補陽氣,而安定精神。但是,如果不先固護體表,內部就無法調理。這就是我的治療方法先後順序的用意。
震按:思慮受寒,是心火不足而寒水侵犯,這種論述相當新奇,治療方法卻很平正。說附子形狀像水,但性質卻能助火,這種說法有點陳舊了。
繆仲淳治療銓部章衡陽,患熱病,頭痛發熱,口渴嘔吐,鼻乾燥不能入睡,脈洪大有力。一位醫生說這是陽明症,應該用葛根湯。繆仲淳說:陽明病的表證藥物有兩種,一是葛根湯,一是白虎湯。不嘔吐而解表則用葛根湯,現在嘔吐嚴重,這是陽明之氣逆升,葛根是升散的藥物,現在使用不當。於是用大劑量的白虎湯,加入麥冬、竹葉。
醫生驚訝藥量過重,繆仲淳說:攻打荊州,非六十萬大軍不可,李信二十萬人就潰敗而歸了。服藥後,天亮就痊癒了。
一位僕人受寒發熱,頭痛如裂,雙目疼痛,渾身骨節疼痛,下腹部尤其嚴重,如同刀割一樣難以忍受,口渴,大便每天一次,胸膈飽脹,不能入睡,已經等死了。繆仲淳說:這是太陽陽明病,貧苦人常常勞作,所以下體疼痛尤其嚴重。於是使用石膏一兩五錢,麥冬八錢,知母三錢,葛根三錢,竹葉一百片,來治療陽明之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