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七 (26)
卷七 (26)
1. 發脫眉落
丹溪治一女子。十七八歲。發盡脫。飲食起居如常。脈微弦而澀。輕重皆同。此厚味成熟。濕痰在膈間。復因多食酸梅。以致濕熱之痰。隨上升之氣至於頭。熏蒸髮根之血。漸成枯槁。遂一時脫落。治須補血升散。乃用防風通聖散去硝。惟大黃酒炒三次。兼以四物。合作小劑與之。月餘。診其脈。知濕熱漸解。乃停藥。淡味二年。髮長如初。
立齋治一儒者。因飲食勞役及惱怒。發脫落。薛以為勞傷精血。陰火上炎所致。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及六味地黃丸加五味。眉發頓生如故。
震按發乃血之餘。枯焦者血不足也。若忽然脫落。或頭皮癢鬚眉亦落。乃血熱生風。風搖木落之象。酒客膏粱多此。脈數者。用通聖散宣泄風熱。次用六味地黃丸。如下條治法。又有勞傷精血。及惱怒陰火上炎而致者。宜用此條治法。
又治一男子年二十。巔毛脫盡。亦先以通聖散宣其風熱。次用六味地黃丸。不數日。發生寸許。兩月復舊。
江應宿見一男子。眉毛脫落。遇方士教服鹿角膠。每日清晨酒化一二錢。半年眉髮長。年餘復舊。
震按發落補腎。宜兼補心。若眉落。宜兼補肝。以眉稟木氣而側生也。但肝為風臟。眉落多是患風之徵。防成癘風。至於須落。必系腎虛。以須稟水氣而下生也。魏書李元護為齊州刺史。姬妾十餘。聲色自縱。情欲既甚。肢骨消削。須長二尺。一時落盡。又北史載王頒痛父僧辨為陳武帝所殺。
至隋滅陳後。召父時壯士。潛發其陵。剖棺。見陳武帝須皆不落。其本皆出自骨中。此雖賦形不同。亦可見腎氣之獨厚。故勇略殊常也。
白話文:
丹溪曾經治療一位女子,十七八歲,頭髮全部脫落,但飲食起居都正常,脈象微弱且弦而澀,輕重按壓都一樣。這是因為她過食肥膩,導致濕痰積聚在胸膈之間,又因為吃太多酸梅,使濕熱之痰隨著上升的氣流到達頭部,熏蒸髮根的血液,逐漸使髮根枯萎,因此頭髮一時脫落。治療方法應以補血和疏散為主。於是使用防風通聖散,去除其中的芒硝,僅保留大黃,並用酒炒三次,再搭配四物湯,製作成小劑量給她服用。一個多月後,診斷她的脈象,知道濕熱漸漸消退,就停止用藥,並囑咐她飲食清淡,兩年後,頭髮長得和以前一樣。
立齋曾經治療一位讀書人,因為飲食不節制、勞累以及惱怒,導致頭髮脫落。薛氏認為這是勞傷精血,陰火上炎所致,因此使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子,以及六味地黃丸加五味子來治療,他的眉毛和頭髮很快就恢復原狀。
震按:頭髮是血液的餘氣所化生,頭髮枯槁焦黃是血不足的表現。如果頭髮忽然脫落,或者頭皮發癢、眉毛也脫落,這是因為血熱生風,如同風吹動樹木導致落葉的現象。經常喝酒吃肥膩食物的人容易出現這種情況。脈象數的人,應使用通聖散來宣洩風熱,接著再用六味地黃丸。如果屬於勞傷精血或惱怒導致陰火上炎引起的,則應採用同樣的治療方法。
又治療一位男子,二十歲,頭頂的頭髮全部脫落。也是先用通聖散宣洩他的風熱,然後用六味地黃丸。沒過幾天,頭髮就長出約一寸長,兩個月後就恢復原狀。
江應宿曾經看到一位男子眉毛脫落,有道士教他服用鹿角膠,每天早上用酒化開一兩錢服用,半年後,眉毛和頭髮都長出來了,一年多就恢復原狀。
震按:頭髮脫落要補腎,也要兼顧補心。如果眉毛脫落,要兼顧補肝,因為眉毛的生成稟受木氣且側生。但肝屬於風臟,眉毛脫落多是患有風邪的徵兆,要提防變成癩風。至於鬍鬚脫落,必定是腎虛所致,因為鬍鬚的生成稟受水氣且下生。魏書記載,李元護擔任齊州刺史時,姬妾十多位,縱情聲色,情慾過度,導致身體消瘦,鬍鬚長到二尺,一時之間全部脫落。北史記載,王頒因父親僧辨被陳武帝所殺而悲痛。到了隋朝滅陳之後,王頒召來父親當年的壯士,偷偷地挖開陳武帝的陵墓,打開棺材,發現陳武帝的鬍鬚竟然都沒有脫落,而且鬍鬚的根部都是從骨頭中長出來的。這雖然是賦形不同,但也足以看出腎氣的特別充沛,所以他才能勇猛過人。
2. 目
東垣治一人。因多食豬肉煎餅。同蒜醋食之。後復飲酒大醉。臥於暖炕。翌日。二瞳子散。大於黃睛。視物無的實。以小為大。以短為長。卒然見非常之處。行路踏空。百治不效。曰。經云。五臟六腑之精氣。皆上注於目而為之精。精之窠為眼。骨之精為瞳子。又云。筋骨氣血之精為脈。
併為系。上屬於腦。又云。瞳子黑眼法於陰。今瞳子散大者。由食辛熱物太甚故也。辛主散。熱則助火。上乘於腦中。其精故散。精散則視物亦散大也。夫精明者。所以視萬物者也。今視物不真。精且衰矣。蓋火之與氣。勢不兩立。經曰。壯火食氣。壯火散氣。手少陰足厥陰所主。
上連目系。邪之中人。各從其類。風與熱循此道而來攻。故頭目腫悶而瞳子散大。皆由血虛陰弱所致也。當除風熱。涼血益血。以收耗散之氣。則病愈矣。用滋陰地黃丸。經云。熱淫所勝。平以鹹寒。佐以苦甘。以酸收之。以黃芩、黃連大苦寒。除熱邪之盛為君。當歸身辛溫。
生熟地黃苦甘寒。養血涼血為臣。五味酸寒。體輕浮。上收瞳子之散大。人參、甘草、地骨皮、天門冬、枳殼苦甘寒。瀉熱補氣為佐。柴胡引用為使。忌食辛辣物助火邪。及食寒冷物捐胃氣。藥不能上行也。
震按此案講致病之源流。論用藥之道理。最精最當。孟子所謂規矩方圓之至也。
魏夫人目翳暴生。從下而起。其色綠。瞳痛不可忍。東垣曰。翳從下而上。病從陽明來也。綠非五色之正。此腎肺合而為病。乃以墨調膩粉合之。卻與翳色相同。腎肺為病明矣。乃瀉腎肺之邪。入陽明之藥為使。既效矣。他日病復作者三。其所從來之經。與醫色各異。因悟曰。
諸脈皆屬於目。脈病則目從之。此必經絡未調。則目病未已也。因視所不調者治之。疾遂不作。
震按此辨翳色甚巧。後之復發者三。翳色各異。合以諸脈皆屬於目之經文。自當恍然。雖不載方藥。而云視所不調者治之。亦可以意會矣。
省郎中張子敬。年六十七。病眼目昏暗。唇微黑色。皮膚不澤。六脈弦細而無力。一日出示治眼二方。問可服否。羅謙甫曰。此藥皆以黃連大苦之藥為君。諸風藥為使。夫人年五十。膽汁減而目始不明。內經云。土位之主。其瀉以苦。諸風藥亦皆瀉土。年近七十。脾胃虛而皮肉枯。
重瀉其土。使脾胃之氣愈虛。而不能營運榮衛之氣。滋養元氣。胃氣不能上行。膈氣吐食。諸病生焉。此藥不可服。只宜慎言語。節飲食。懲忿窒欲。此不治之治也。張以為然。明年春。除關西路按察使。三年致仕還。精神清勝。脈亦和平。此不妄服寒藥之效也。內經曰。誅伐無過。
是謂大惑。豈不信哉。
震按專門眼科。常用黃連。觀羅公之論。皆當警省。至於不治之治四句。確為明目秘方。若不依此調理。而僅不服寒藥。亦屬無益。
白話文:
[目]
東垣醫治一人,因為吃了很多豬肉煎餅,配著蒜和醋一起吃,之後又喝了很多酒醉了,睡在溫暖的炕上。第二天,兩個瞳孔散大,比眼珠還大,看不清東西,小的看起來很大,短的看起來很長,突然覺得周圍環境很奇怪,走路像踩在空地上似的,各種治療方法都無效。古書上說:五臟六腑的精氣都上注於目而成為眼睛的精華,眼睛的精華就是瞳孔,瞳孔是骨骼的精華。又說:筋骨氣血的精華成為經脈,互相連繫,上通於腦。又說:瞳孔黑眼屬於陰。現在瞳孔散大,是因為吃了過多的辛辣熱性食物造成的。辛辣之物能使之散開,熱則助長體內之火,上衝到腦部,導致眼睛的精華散失,精華散失則視物也散亂放大。眼睛明亮,才能看清楚萬物,現在看不清東西,說明眼睛的精華已經衰弱了。因為火和氣的力量不能同時存在,古書上說:旺盛的火氣會消耗體內的氣,旺盛的火會散失體內的氣。手少陰經、足厥陰經所主管的部位,上連接眼睛的經絡。邪氣入侵人體,各從其類,風和熱循著這個途徑來侵犯眼睛,所以頭部和眼睛腫脹、昏悶,瞳孔散大,都是由於血虛陰弱造成的。應該清除風熱,涼血益血,收斂散失的氣,這樣病就好了。於是用滋陰地黃丸治療。古書上說:熱邪過盛,用鹹寒的藥物來平復,輔以苦甘,用酸味來收斂。用黃芩、黃連這種大苦大寒的藥物來清除過盛的熱邪作為君藥;當歸性味辛溫,生熟地黃性味苦甘寒,養血涼血作為臣藥;五味子性味酸寒,輕浮,可以收斂瞳孔散大;人參、甘草、地骨皮、天門冬、枳殼性味苦甘寒,瀉熱補氣作為佐藥;柴胡用作引經藥。忌食辛辣食物助長邪火,以及食用寒涼食物損傷胃氣,藥物就不能上行了。
震(注釋者)認為:這個病例講述了致病的源流,闡述了用藥的道理,非常精確恰當,正如孟子所說的“規矩方圓之至”一樣。
魏夫人眼睛突然長了翳,從下往上生長,顏色是綠色的,眼睛疼痛難忍。東垣說:翳從下往上生長,病從陽明經來。綠色不是正常的顏色,這是腎和肺共同生病了。於是用墨汁和膩粉調合,顏色與翳相同,說明腎和肺有病。於是瀉去腎肺的邪氣,用入陽明經的藥物作為引經藥,很快見效。後來疾病又復發了三次,每次翳的顏色都不一樣。東垣於是明白了:所有的經脈都與眼睛相通,經脈有病,眼睛就會跟著生病。這一定是經絡沒有調治好,所以眼病沒有痊癒。於是根據不調的經絡進行治療,疾病就再也沒有復發了。
震(注釋者)認為:辨別翳的顏色很巧妙。後來三次復發,翳的顏色各不相同,結合“諸脈皆屬於目”這句話,就能夠恍然大悟了。雖然沒有記載處方藥物,但是說“視所不調者治之”,也可以領會到治療的精髓。
省郎中張子敬,六十七歲,患眼目昏暗,嘴唇微黑,皮膚乾燥無光澤,六脈弦細無力。有一天他拿來兩個治眼的處方,詢問是否可以服用。羅謙甫說:這些藥都用黃連這種大苦的藥物做君藥,用各種祛風藥做使藥。人到五十歲,膽汁減少,眼睛才開始看不清;內經說:土(脾胃)是主要的,瀉法是用苦味藥物。各種祛風藥也都瀉土,將近七十歲,脾胃虛弱,皮膚肌肉枯萎,再瀉其土,使脾胃之氣更加虛弱,就不能夠運化榮衛之氣,滋養元氣,胃氣不能上行,導致膈氣,吐食,各種疾病都會產生。這些藥不能服用,只應該謹慎言語,節制飲食,克制怒氣和慾望,這就是不治而治的方法。張子敬認為有道理。第二年春天,他被任命為關西路按察使,三年後退休回家,精神清爽,脈象也平和了。這是因為沒有服用寒涼藥物所產生的效果。內經說:過於誅伐,就是很大的錯誤。難道不值得相信嗎?
震(注釋者)認為:專門治療眼科疾病,常用黃連。觀看羅公的論述,都應該引以為戒。至於“不治之治”四句話,確實是明目的秘方。如果不按照這個方法調理,只是不服用寒涼藥物,也是沒有益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