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七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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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10)

1. 腹痛

震按汪公之察病情,講病因,精細無比。故參、耆、歸、地、麥冬、知、柏、乳、溺並非腹痛門所列之方,而竟能奏效。愚者遇某病,即於某病門撿方以治,一望迷津,何嘗得濟?況諸書所載方法,此有彼無,彼詳此略,將恃何種為寶筏耶?

一婦人年近五十,病腹痛。初從右手指冷起,漸上至頭,頭如冷水澆灌而腹大痛,則遍身大熱,熱退則痛止。或過食,或不食,皆痛。每常或一年一發,近來二三日一發,遠不過六七日。醫用四物加柴胡、香附,不應。更醫用四君、木香、檳榔,亦不應。又用二陳加紫蘇、豆蔻。

又用七氣湯等劑,皆不應。汪診脈皆微弱,似有似無,或一二至一止,或三五至一止,乃陽氣大虛也。獨參五錢,陳皮七分,煎服十數帖而愈。夫四肢者諸陽之末,頭者諸陽之會。經曰:陽虛則惡寒。又曰:一勝則一負。陽虛陰往乘之則惡寒;陰虛陽往乘之則發熱。今指稍逆冷,上至於頭,則陰勝陽負可知矣。

陽負則不能健運而痛大作。痛作而復熱者,物極則反也。及其陰陽氣衰,兩不相爭,則熱歇痛亦息矣。仲景曰:血虛氣弱,以人參補之。故用獨參湯而數年之痛頓愈。

震按此條脈象,較上條為易認。然用參不用附,豈以其大冷後發大熱,宜補不宜溫耶?學者亦當體會之。

一人面色蒼白,年四十六,素好酒色犬肉。三月間,因酒兼有房事,遂病腹左痛甚,後延腹右,續延小腹,以及滿腹皆痛。日夜叫號,足不能伸,臥不能仰,汗出食阻。自用備急丸,利二三行而隨止,痛仍不減。汪診其脈皆細快,右脈頗大於左,獨脾脈弦而且滑。扶起診之,

右脈亦皆細數。恐傷酒肉,用二陳加芩、楂、曲糵進之,不效。再用小承氣湯,仍不利。蜜煎導之,仍不利。乃以大承氣湯,利二三行,痛減未除。令其住藥,只煎山楂湯飲之。次日煩躁嘔惡,渴飲涼水,則覺惡止爽快。詰朝診脈,皆隱而不見。四肢逆冷,煩躁不寧,時復汗出。

舉家驚愕,疑是房後陰證,擬進附子理中湯。汪曰:「此治內寒逆冷也。」活人書云:「四逆無脈,當察證之寒熱。」今觀所患,多屬於熱。況昨日脈皆細數,面色近赤,又兼酒後而病。六脈雖絕,蓋由壯火食氣也。四肢者,諸陽之末,氣被壯火所食,不能營於四肢,故脈絕而逆冷也。

此類傷暑之證,正合仲景所謂熱厥者多,寒厥者少,急用大承氣湯下之之例。向雖下以大承氣,其熱尚未盡,難以四逆湯證與比。今用附子熱藥,寧不助火添病耶?如不得已,可用通脈四逆湯,尚庶幾焉。以其內有童便豬膽汁監製附毒,不得以肆其虐也。連進二服,脈仍不應。

逆冷不回,渴飲煩躁,小便不通,糞溏反頻,腹或時痛。更進人參白虎湯二帖,躁渴如舊。更用參、術各三錢,茯苓、麥冬、車前各一錢,五味、當歸各五分,煎一帖。脈漸見如蛛絲。汪曰:「有生意矣。」仲景論脈絕,服藥微續者生,脈暴出者死是也。左手足亦略近和,不致冰人。

白話文:

腹痛

汪先生診病極其精細,因此他並未按照腹痛的常用方劑使用參、耆、歸、地、麥冬、知母、柏子仁、人乳、小便等藥物,卻依然能取得療效。許多愚笨的醫生,遇到某種疾病,就只在該疾病的章節裡尋找方劑治療,如同迷失在迷宮中,怎麼可能治好病呢?況且各個醫書記載的療法,都各有側重,有所遺漏,又怎麼能依賴哪一種療法呢?

一位將近五十歲的婦女,患有腹痛。起初是右手指發冷,逐漸向上蔓延至頭部,感覺像被冷水澆灌一樣,腹部劇痛,全身發熱;熱退則痛止。無論過食或不食,都會腹痛,以前每年發作一次,最近卻是二三天就發作一次,最長不超過六七天。她曾求醫,用四物湯加柴胡、香附,無效;又用四君子湯加木香、檳榔,也無效;再用二陳湯加紫蘇、豆蔻,依然無效;還用了七氣湯等,都無效。汪先生診脈發現脈象微弱,似有似無,有時一、二息脈,有時三、五息脈,這是陽氣大虛的表現。於是只用人參五錢,陳皮七分,煎服十幾劑就痊癒了。四肢是諸陽的末端,頭部是諸陽的匯聚之處。《內經》說:「陽虛則惡寒。」又說:「一勝則一負。」陽虛則陰氣乘之而惡寒,陰虛則陽氣乘之而發熱。現在這位婦女手指先發冷,然後蔓延至頭部,可知是陰勝陽負。陽氣不足,就不能正常運作,所以疼痛劇烈。疼痛後又發熱,這是物極必反的道理。等到陰陽氣衰,不再互相爭奪,熱退了,疼痛也就停止了。張仲景說:「血虛氣弱,用人參補之。」所以用單一人參湯,數年之久的疼痛就痊癒了。

震按:這個脈象比上一個例子更容易辨認,但是用了人參卻不用附子,是不是因為她在嚴寒後發熱,所以應該補益而不是溫煦呢?學習者應該仔細體會這一點。

一位面色蒼白,四十六歲的男子,平素嗜酒、好色,愛吃狗肉。三個月前,因飲酒過度又行房事,導致左下腹劇痛,疼痛蔓延到右下腹、小腹,最後全腹都痛,日夜哭號,腳不能伸直,不能仰臥,汗出,飲食不進。他自行服用備急丸,大便排洩兩三次後就停止了,疼痛卻沒有減輕。汪先生診脈發現脈象細數,右脈比左脈稍大,脾脈弦而滑。扶起病人診脈,右脈也是細數。汪先生懷疑是傷了酒肉,於是用二陳湯加黃芩、山楂、神曲,無效;又用小承氣湯,依然無效;再用蜜煎導之,還是無效;最後用大承氣湯,大便排洩兩三次,疼痛減輕但未除,於是讓病人停藥,只喝山楂湯。第二天,病人煩躁,嘔吐,口渴,喝涼水則覺得舒服。第二天早上診脈,脈象隱而不見,四肢冰冷,煩躁不安,時而汗出。

全家人都很害怕,懷疑是房事後引起的陰虛證,想用附子理中湯。汪先生說:「這是治療內寒逆冷的方劑。《活人書》說:『四逆無脈,當察證之寒熱。』現在觀察病人的情況,多屬於熱證。況且昨天脈象細數,面色略紅,而且是酒後發病。雖然六脈皆絕,但這是由於壯火食氣所致。四肢是諸陽的末端,氣被壯火所耗傷,不能運布於四肢,所以脈絕而四肢冰冷。

這種傷暑的證候,正符合張仲景所說的『熱厥者多,寒厥者少』,應該急用大承氣湯下之。雖然以前用過大承氣湯,但體內的熱邪還沒有完全清除,難以與四逆湯的證候相比。現在用附子這種溫熱的藥物,豈不是火上澆油嗎?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可以用通脈四逆湯,或許還有點希望,因為它裡面含有童便、豬膽汁來制約附子的毒性,不能肆意使用。連續服用兩劑,脈象仍然沒有變化,冰冷沒有好轉,口渴,煩躁,小便不通,大便溏瀉而頻數,腹部偶爾疼痛。於是再服用人參白虎湯兩劑,煩躁、口渴如故。又用人參、黃芪各三錢,茯苓、麥冬、車前子各一錢,五味子、當歸各五分,煎一劑。脈象漸漸出現,像蜘蛛絲一樣。汪先生說:「有救了!」張仲景說:脈絕,服藥後脈象略微恢復者可以活,脈象突然出現者則會死。病人的手腳也稍微暖和了一些,不再像冰塊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