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六 (4)
卷六 (4)
1. 癲狂
倪維德治一婦,狂歌痛哭,裸裎妄罵,問之則瞪視默默,脈沉堅而結,曰:「得之憂憤沉鬱,痰與血交積胸中。」湧之,皆積痰裹血,後與大劑清其上膈,數日如故。
又一婦哭笑不常,人以為鬼所憑,倪診其脈俱沉,胃脘必有所積,有所積,必作疼,遂以二陳湯導之,吐痰升許而愈,所謂積痰類祟也。
震按:以上數條,不過吐下清三法,惟吳與葉二案為異。又閱本事方云:「軍中有一人犯法,褫衣將受刀,得釋,神失如癡,與驚氣丸一粒,服訖而寢,及覺病已失矣。江東張提轄妻,因避寇失心,已數年,授以方隨愈。黃山沃巡檢妻,狂厥逾年,久醫不愈,亦授此方,去附子,加鐵粉,不終劑而愈。」鐵粉非但化痰鎮守,至於摧抑肝邪特異,若多恚怒,肝邪太盛,鐵粉能制之。《素問》言陽厥狂怒,治以鐵落,金制木之意也。此諭亦在吐下清三法之外者,附載於此。
王中陽治一婦,疑其夫有外好,因病失心狂惑,晝夜言語相續不絕,舉家圍繞,捉拿不定。王投滾痰丸八十丸,即睡不語。次夜再進一服,前後兩次逐下惡物,患人覺知羞赧,遂飲食起坐如常,五七日能針指,終是意不快。王慮其復作,陰令一人,於其前對旁人曰:「可憐某婦人,中暑暴死。」患者忻然,問:「汝何以知之?」說者曰:「我適見其夫備後事也。」患者有喜色,由是遂痊。王再詢其家人曰:「患者月水通否?」其姑曰:「近來月餘不進飲食,瘦損羸劣,想不月也。」王曰:「如血稍鮮時,即來取藥。」既而報曰:「血間鮮紅矣。」即令服婚合門中滋血湯止之,再服增損四物湯,半月全安,更不舉發。
震按:此所謂心病還將心藥醫也。昔有患貧而病者,醫令人詭以財帛與之,遂愈,皆一時權宜之法,然一旦真情忽露,其病必發,不若以正理開導之,使豁然省悟,乃無反覆。一人患心疾,見物如獅子,伊川先生教以手直前捕之,見其無物,久久自愈,豈非真能破偽,偽難飾真邪,此聖門正心之學。然使昏憒,此法難用,醫者能求其因而解之,即軒岐傳心之學矣。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形肥色白,酒中為人所折辱,遂病心恙,或持刀,或逾垣,披頭大叫。診其脈濡緩而虛,按之不足,此陽明虛也,宜變例以實之,庶幾可免。先有醫者,已用二陳湯加紫蘇、枳殼等藥,進二三帖矣。聞汪言,即厲聲曰:「吾治將痊,誰敢奪吾功乎!」汪告歸。
醫投牛黃清心丸如彈丸者三枚,初服頗快,再服燥甚,三服狂病倍發,撫膺號曰:「吾熱奈何!」急呼水救命。家人守醫戒,禁不與。趨樓見神前供水一盆,一呷而盡,猶未快也。復趨廚下,得水一桶,滿意飲之,狂勢減半,其不死幸耳。復請汪治之,以參、耆、甘草甘溫之藥為君,麥冬、片黃芩甘寒之劑為臣,青皮疏肝為佐,竹瀝清痰為使,芍藥、茯苓,隨其兼證而加減之,酸棗仁、山梔子,因其時令而出入,服之月餘,病遂輕。然或目系漸急,即瞀昧不知人,良久復甦。汪曰:「無妨,此氣血未復,神志昏亂而然。」令其確守前方,夜服安神丸,朝服虎潛丸。
白話文:
癲狂
倪維德治療一位婦女,患有狂症,時而狂歌痛哭,時而赤身裸體胡言亂罵,詢問病情時則瞪眼不語。脈象沉而堅實,按之有結塊感。倪維德診斷為憂憤鬱結,痰血交積於胸中。用針刺放血,放出的都是痰裹著的血。之後用大劑量的藥物清理上焦,但數日後病情依舊。
另一位婦女哭笑無常,旁人以為是被鬼附身。倪維德診其脈象皆沉,認為胃脘必定有積滯。積滯必會疼痛,於是用二陳湯使其嘔吐出許多痰液而痊癒。這類積痰致病,如同被邪祟附身一般。
綜上所述,治療癲狂大多運用吐、下、清三法,唯吳氏與葉氏二案例外。另據《本事方》記載:軍中一人犯法,將要被處死時脫衣受刑,後被赦免,卻神志恍惚如痴呆。給他服下一粒驚氣丸,服藥後睡去,醒來病就好了。江東張提轄的妻子,因避寇而患失心瘋,已多年未愈,用某方治療後痊癒。黃山沃巡檢的妻子,患狂厥病逾一年,久治不癒,也用此方治療,去掉了附子,加入鐵粉,藥未服完即痊癒。鐵粉不僅能化痰鎮靜,更能抑制肝邪。若因過度憤怒而致肝邪過盛,鐵粉能制之。《素問》說陽厥狂怒,可用鐵落治療,是金克木之意。這也屬於吐、下、清三法之外的治療方法,故在此記載。
王中陽治療一位婦女,懷疑丈夫有外遇,因而患失心狂惑,晝夜不停地說話,家人束手無策。王中陽給她服用滾痰丸八十丸,她便睡著了,不再說話。次夜再服一劑,前後兩次都排出惡物。病人清醒後感到羞愧,於是飲食起居如常,五七日後能指針點物。但王中陽擔心病情復發,暗中指使一人在病人面前對旁人說:“可憐這位婦人中暑暴死了!”病人聽後欣然,問那人怎麼知道的,那人說剛看見她丈夫在準備後事。病人聽後臉上露出喜色,從此痊癒。王中陽再次詢問家人,病人月經是否正常。其婆婆說,最近一個多月來,病人不吃不喝,消瘦憔悴,想來月經也不正常了。王中陽說,如果月經顏色稍鮮紅,就再來取藥。過後家人來報,說月經顏色鮮紅了。王中陽便讓她服用婚合門中滋血湯止血,再服用增損四物湯,半個月後痊癒,不再發病。
此案例說明了治病要對症下藥,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以前有因貧窮而生病的人,醫生讓別人假裝給他錢財,他就好了。這些都是權宜之計,但一旦真相大白,病情必定復發。不如用正確的方法開導他,使他豁然開朗,則無後患。有人患心疾,見物如獅子,伊川先生教他伸出手去抓,發現並無獅子,久而久之病就好了。這豈非是破除虛妄,真能勝偽?但此法只適用於神志尚清醒者,對於昏憒之人,此法難以奏效。醫生能找到病因並解決它,才是繼承軒岐醫學精髓。
汪石山治療一位三十多歲,體胖面色白淨的男子。他因在酒席上受辱而患心病,時而持刀,時而翻牆,披頭大叫。診其脈濡緩而虛,按之無力,這是陽明虛證,需用溫補的方法治療。先前已有醫生用二陳湯加紫蘇、枳殼等藥治療,服用了二三劑,聽到汪石山的話,便大聲說:“我的治療快要成功了,誰敢搶我的功勞!”汪石山告辭離去。
那位醫生給病人服用牛黃清心丸,像彈丸大小的三枚。初服時感覺良好,再服則燥熱,三服後狂病加劇,病人拍胸號哭,說:“我太熱了,怎麼辦?”急呼要水喝,家人遵守醫囑,不給他水喝。他跑到樓上,看見神像前的供水一盆,一飲而盡,仍覺不夠,又跑到廚房,喝了一桶水,狂症才減輕一半,幸而沒有死。家人又請汪石山治療,汪石山用參、耆、甘草等溫補之藥為主藥,麥冬、黃芩等寒涼之藥為輔藥,青皮疏肝為佐藥,竹瀝清痰為使藥,芍藥、茯苓根據病情加減,酸棗仁、山梔子根據季節而加減使用。服藥一個多月後,病情好轉,但有時目光呆滯,神志不清,良久才恢復,汪石山說沒關係,這是氣血未復,神志昏亂所致,讓他繼續服用之前的方劑,晚上服用安神丸,早晨服用虎潛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