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震篡

《古今醫案按》~ 卷二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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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9)

1. 傷食

羅謙甫治博兒赤馬刺。因獵得兔以火炙食過多。抵暮困倦。渴飲潼乳鬥余。是夜腹脹如鼓。疼痛悶亂。吐瀉不得。躁擾欲死。其脈氣口大二倍於人迎。右關尤有力。蓋炙肉乾燥。多食以致發渴。暢飲潼乳。肉得濕而脹滂。腸胃俱填塞。無更虛更實傳化之理。內經云。陰氣者。

白話文:

羅謙甫治博兒赤馬刺的病情。因打獵得到兔子,用火烤來吃,吃的太多了。天黑時感到疲倦睏乏。口渴喝了潼乳一斗多。當天夜裡,肚子脹得像鼓一樣。疼痛悶亂,嘔吐腹瀉都不見好轉。煩躁不安,幾乎要死了。他的脈搏,氣口脈比人迎脈大二倍。右關脈尤其有力。大概烤肉乾燥,多吃導致口渴。暢飲潼乳,肉得到濕氣而脹大,腸胃都被填滿了。沒有更虛或更實,傳化消化的道理了。內經說:「陰氣是使人體組織液滿盈的,使人體組織充實而潤澤,是充養組織,使人體組織強壯。」

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飲食自倍。腸胃乃傷。今因飲食太過。使陰氣躁亂。神不能藏。死在旦夕矣。若非峻急之劑。豈能斬關奪門。遂以備急丸十粒。分二次服。又與無憂散五錢。須臾大吐大下。約去二斗余。腹中漸空快。次日以粥飲調理而愈。

白話文:

安靜,精神內守。躁動,精神耗散。飲食過度,腸胃受傷。現在因為飲食過多,導致陰氣躁亂,精神無法內守,很快就會死去。如果不使用急救藥物,怎麼能夠攻克病竈,挽救生命呢?於是準備了備急丸十粒,分兩次服用。又給他吃了五錢無憂散。不久,病人就大吐大瀉,大約排出了兩鬥多。腹中逐漸空虛舒暢。第二天用粥飲調理,病人就痊癒了。

茶商李。富人也。啖馬肉過傷。腹脹。醫以大黃巴豆治之。轉劇。抱一翁項彥章後至診之。寸口脈促。而兩尺將絕。彥章曰。胸有新邪。故脈促。宜引之上達。今反奪之。誤矣。飲以湧劑。且置李中座。使人環旋。頓吐宿肉。仍進神芎丸大下之。病去。眾咸服。

白話文:

茶商李某,是個富人。吃了馬肉過量,發生了食物中毒。肚子脹痛,請醫生服用大黃與巴豆來治療。病情反而加重。後來,一位名叫項彥章的醫生,為李某診斷。項彥章把脈之後,發現李某的寸口脈搏很促,而兩尺脈搏幾乎摸不到了。項彥章說,李某的胸中有新的病邪,所以脈搏促。應該把病邪引出體外,現在反而用大黃與巴豆來攻下,這完全是錯誤的。於是,項彥章給李某服用了湧劑,並且讓李某坐在中間,周圍的人圍成一圈,然後讓李某不斷的嘔吐出以前吃進去的肉,再服用神芎丸,來大大地下泄一番,李某的病就好了。大家都非常佩服項彥章的醫術。

孫東宿治大宗伯董潯老。年六十七。向有脾胃疾。暑月以過啖瓜果而胸膈脹痛。診其脈。寸關弦緊。觀其色。神藏氣固。考其所服藥。不過二陳平胃加查、芽等。不知此傷於瓜果。寒濕淫勝也。經云。寒淫所勝。治以辛溫。而瓜果非麝香肉桂不能消。前方所以無效耳。乃用高良薑、香附各一兩。

肉桂五錢。麝香一錢。為末。每服二錢。酒調下之。兩三日。則胸膈寬而知餓矣。

白話文:

孫東宿醫生治療大宗伯董潯老先生的疾病。董潯老先生當時六十七歲,以前就有脾胃方面的疾病。在夏天因為吃過多的瓜果,導致胸悶、胸痛。孫東宿醫生診斷他的脈搏,寸關部位的脈搏弦緊。觀察他的氣色,精神內斂、氣息堅固。詢問他服用的藥物,不過是二陳平胃散加上楂、芽等藥物。孫東宿醫生知道他這是因為吃了瓜果,寒濕之邪勝盛所致。經典上說,寒邪淫勝,要用辛溫的藥物治療。而瓜果不是麝香、肉桂這類藥物不能消化的。前方的藥物之所以沒有效果,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於是孫東宿醫生使用高良薑、香附各一兩。

龔雲林治一人。臘月賭食羊肉數斤。被羊肉冷油凍住。堵塞在胸膈不下。脹悶欲死。諸醫掣肘。龔見其六脈俱有。用黃酒一大壇。溫熱。入大缸內。令患人坐於中。眾手輕輕亂拍胸腹背心。令二人吹其耳。又將熱燒酒灌之。次服萬億丸。得吐瀉而愈。

白話文:

有位醫生叫龔雲林,他曾治療過這樣一位病人。臘月時,病人吃羊肉好幾斤。結果羊肉的油脂就凝結成塊,卡在胸部跟橫膈膜的地方下不去,導致脹悶難忍,瀕臨死亡。許多醫生束手無策。

龔雲林卻診斷出病人六脈都還有脈搏,於是準備一大壇黃酒,溫熱後,倒入大缸子內。然後讓病人坐在大缸裡,周圍的人輕輕拍打病人的胸、腹、背,同時還有兩個人在他耳邊吹氣。龔雲林又給病人灌熱燒酒,再讓他服用萬億丸。不一會兒,病人吐瀉後就康復了。

震按繆仲淳治老人傷冷食及難化之物。用老薑紫蘇煎湯。置浴鍋內。令病人浸其中。以熱湯揉心胃肚腹。氣通而食化。與此法同。

白話文:

震按引用繆仲淳的診療經驗,可治療老年人因意外進食生冷食物或難以消化的食物而生病。使用老薑、紫蘇煎煮湯藥,倒入浴桶中,讓病人浸泡在湯水中。用熱湯按摩病人的心臟、胃部、腹部,氣機通暢,食物就能消化,治療效果與此方法相同。

石頑治幼科汪五符。夏月傷食。嘔吐。發熱顱脹。自利黃水。遍體肌肉。捫之如刺。六脈模糊。指下尋之。似有如無。足脛不溫。自認陰寒而服五積散一服。其熱愈熾。昏臥不省。第三日。自利不止。時常譫語。至夜尤甚。乃舅葉陽生以為傷暑。而與香薷飲。遂頭面汙出如蒸。

白話文:

石頑治幼科汪五符,夏天的時候患了消化不良。嘔吐、發燒、頭脹、自己拉黃色的水樣大便。全身肌肉疼痛,摸上去好像刺一樣。脈搏模糊不清,用手指探脈,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小腿不溫暖。他自以為是陰寒之症,就服用了五積散一劑。他的熱氣更加旺盛,昏迷不醒。到第三天,腹瀉不止。經常說一些胡話,到了晚上更加嚴重。他的舅父葉陽生認為他是暑熱之症,就給他服用香薷飲。他頭面汙穢排出,好像被蒸過一樣。

喘促不寧。足冷下逆。歙醫程郊倩以其證大熱而脈息模糊。按之殊不可得。以為陽欲脫亡之候。欲猛進人參、附子。云間沈明生以為陰證斷無汗出如蒸之理。脈雖虛而證大熱。當用人參白虎。爭持未決。取證於石頑。診其六脈。雖皆澀弱模糊。而心下按之大痛。舌上灰刺如芒。

白話文:

呼吸急促而不安寧,腳冷且一陣陣地從下往上逆衝。歙縣中醫程郊倩認為這病人的症狀是陽氣過度散失,而脈搏模糊虛弱,按之難以察覺。他認為這是陽氣將要散失殆盡的預兆,想要大劑量使用人參、附子來治療。雲間中醫沈明生卻認為這是陰證,絕對不會出現汗流浹背的症狀。雖然脈搏虛弱,但症狀卻很熱,應該使用人參白虎湯來治療。兩人爭論不休,難以做出決定。最後請教石頑。石頑診斷其六脈,雖然皆虛弱模糊,但按壓心下十分疼痛,舌苔粗糙刺痛如芒刺。

乃食填中宮。不能鼓運其脈。往往多此。當與涼膈散下之。諸醫正欲藉此脫手。聽其用藥。一下而神思大清。脈息頓起。當知傷食之脈。雖當氣口滑盛。若屢傷不已。每致澀數模糊。乃脾不消運之兆也。此證設非下奪而與參附助其壯熱。頃刻立斃。可不詳慎而妄為施治乎。

白話文:

如果吃下會填塞中宮的飲食,經脈不能通暢。經常吃這種東西,應該用涼膈散來治療。有些醫師想趁此病症脫手,如果到家看病史,不用多加考慮,一服藥以後,神志清醒,脈脈脈脈息脈息通暢。要知道這種因口七傷的症脈,雖然按脈口看很滑盛,但如果反覆不斷的加傷,每每導致澀口和脈脈脈脈數,看診時症脈的變化,都是脾臟運化水谷不出而導致的。對這種症證應該給予街散藥,卻偏加的人參、附子,會導致壯熱不傳,須臾而即病重致死。難道在施治的時候必須精細評慎,不可以武斷。

葉新宇停食感冒。而兩寸關皆澀數模糊。兩尺皆沉弦。而按之益堅。雖其人尚能行走。而脈少衝和。此必向有陳氣在少腹。詢之。果患寒疝數年。因緩辭不便用藥。是夜即腹暴滿而逝。門人問曰。葉子偶抱小恙。何以知其必死而辭之。曰。凡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實更虛。

白話文:

葉新宇停感了風寒,把脈發現他的關脈(手腕處的脈搏)和尺脈(肘部以下的脈搏)皆澀數模糊,沉弦(脈搏又沉又緊)。並且按壓脈搏時越來越堅硬,雖然他還能行走,但脈搏少衝和(脈搏虛弱)。這必定是以前有宿疾在少腹。詢問他,果然患有寒疝(疝氣)多年,由於推辭不便用藥治療,當晚他的腹部突然脹滿而死亡。門人問道:「葉子偶爾生病,您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死而拒絕治療呢?」他說:「凡是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加實則更加虛。」

其氣乃居。今胸有食而腹有積。上下俱困。能保其不交攻為患乎。當知厥疝入腹。腳氣衝心等疾。皆是陰邪搏結。鬱積既久。則挾陰火之勢而上升。若胸中陽氣有權。則陰邪仍歸陰位而止。今胸中先為宿食填塞。腹中陳氣。不逆則已。逆則上下俱滿。正氣無容身之地。往往有暴絕之虞。

白話文:

當人體的氣血運行正常時,陰陽協調,疾病便不能產生。如今,胸中有宿食,腹中有積滯,上下交困,怎麼能保證它們不會互相攻伐,而導致疾病產生呢?要知道,那些疝氣入腹、腳氣衝心一類的疾病,都是由於陰邪閉結鬱積,時間長了,便挾帶著陰火的勢力而上升。假如胸中的陽氣充足,那麼陰邪便會歸於陰位而停止。如今,胸中先被宿食填塞,腹中的積滯之氣,不逆行還可以,一逆行,上下都滿了,正氣就沒有容身之地了,往往有突然死亡的危險。

所以不便用藥。實未知其即死也。故凡診六部中。病脈有不相應處。即當審其有無宿病。不可輕忽以招誹謗也。

震按傷食原非重病。故所選不多。然諸法咸備。靡巧不臻。毋庸買菜求益矣。

白話文:

因此不便于用药。实际上并不知道病人会因此而亡。所以在诊查六脉时,如果发现病情与脉象不符,就应该仔细审查病人是否有旧疾,不能轻视以免招致诽谤。

另外,对于因饮食伤身的情况,并非是严重的疾病,所以选择的治疗方法并不多。但是各种方法都很齐全,没有什么技巧是没有的,因此无需再寻求其他方法了。

2. 不食

丹溪治一室女因事忤意。鬱結在脾。半年不食。但日食熟菱大棗數枚。遇喜。食饅頭彈子大。深惡粥飯。朱意脾氣實。非枳實不能散。以溫膽湯去竹茹。數十帖而安。

白話文:

丹溪治療一位室女的病,因事而生氣。鬱結在脾臟,半年沒吃飯了。她每天只吃幾枚熟菱角和大棗,即使是遇到高興的事,也只是吃像彈珠那麼大的饅頭。對粥飯十分厭惡。朱丹溪認為她的脾氣實證,非枳實不能散結。所以用溫膽湯去除竹茹,服用數十劑後,病情就好轉了。

又治一少婦。年十九。因不如意。遂膈滿。不食累月。憊甚。不能起坐。巳午間發熱面赤。酉戌方退。夜間小便數而點滴。月經極少。脈沉澀短小。重取皆有。此氣不遂而鬱於胃口。內有瘀血。卻因病久。元氣已虛。中宮又以勉強進食。鬱而生痰。法宜補瀉兼施。以參、術各二錢。

白話文:

又醫治一位少婦,年紀十九歲。因為心裡鬱悶不順心,所以得了胃脘部痞滿,已經好幾個月都不吃飯,相當虛弱,虛弱到臥牀不起。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之間會發熱面紅。下午五點到晚上七點才退熱。晚上小便次數很多,而且尿量很少。月經也極少。脈象沉澀短小,反覆把脈都如此。這是因為肝氣不舒暢,鬱積在胃口,裡面還有瘀血。但由於病症很久了,元氣已經虛弱。中脘又被勉強服藥,反而產生痰濕。治療方法應該補瀉兼施。用人參、白朮各二錢。

茯苓、橘皮各一錢。紅花六分。食前煎服。少頃。與神佑丸減輕粉牽牛為細丸。如芝麻大。唾津咽十五丸。日夜二藥各四服。次日食進。三日熱退而愈。

白話文:

茯苓和橘子皮各一錢。紅花六分。飯前煎服。稍等一會兒。將神佑丸和減輕粉牽牛研成細丸。如芝麻那麼大。用唾液送服十五丸。白天和晚上各服用四次藥。第二天開始吃東西。三天後熱退而痊癒。

〔附〕四明僧奉真治天章閣待制許元之子。瞑目不食。已逾宿矣。奉真曰。脾已絕。不可治。死在明日。元曰。予方陛對。能延數日之期否。奉真曰。如此自可。諸臟皆衰。惟肝獨盛。脾為肝所勝。其氣先絕。一臟絕則死。若急瀉肝氣。令肝衰。則脾少緩。可延三日。過此無術也。

白話文:

四明僧奉真替天章閣待制許元之子看病,孩子閉眼不食,已經好幾天了。奉真說脾臟已經壞了,無藥可醫,明天就會死。許元說自己即將面見皇帝,能不能延續幾天生命。奉真說這樣可以,現在五臟六腑都衰弱,只有肝臟很旺盛,脾臟被肝臟所克制,因此氣先衰竭。一個臟器衰竭就會導致死亡。如果急著瀉掉肝氣,讓肝氣衰弱,脾臟就會稍微緩和,可以延續三天。過了三天就沒有辦法了。

乃投藥。至晚稍清爽。能張目。漸進稀粥。明日更輕安能食。病家喜。奉真笑曰。此不足喜。肝氣暫舒耳。無能為也。後三日。果卒。

白話文:

就給他服藥。到了晚上稍微清醒點。可以睜開眼睛。漸漸吃稀飯。第二天更加輕鬆,可以吃飯了。病人很開心。奉真笑著說,這不足以高興。肝氣只是暫時舒緩罷了。無能為力啊。三天後,果真去世了。

震按不食之因甚多。而因郁因怒。其大端也。所載三案。可以為式。至因他病而不食者。不在此例。夫人身以胃氣為本。經年累月。粥飯全廢。似無不死者。然予曾見兩家閨女。皆十餘歲。皆無病。漸漸厭惡粥飯。每日略啖菱慄棗橘落花生芝麻薄脆豆腐乾之類。或飲酒一二杯。

白話文:

震坦認為不進食的原因有很多,而鬱結和憤怒是主要原因。文中記載的三個案例可以作為典型。至於因其他疾病而不想進食的,不在此例。人的身體以胃氣為根本。經年累月,粥飯完全不吃,似乎沒有不死的人。然而,我曾經見過兩家閨女,都是十幾歲,都沒有生病,但漸漸厭惡粥飯。每天只吃一些菱角、栗子、棗子、橘子、花生、芝麻、薄脆、豆腐乾之類的食物,或喝一兩杯酒。

或腐漿數口而止。其父母甚憂之。予視其形色不變。起居如常。六脈勻平。乃許以無事。亦不處方。後皆婚嫁生子。蓋穀肉蔬果。均以養生。去谷而猶存三項。與絕食者原不同耳。但女與男又別有說。陽動陰靜。陽開陰閣。若童男不食粥飯。究非所宜。

白話文:

偶然喝幾口腐漿也罷了。其父母非常擔憂。我看他的臉色沒變,起居如常,六脈平和,於是答應他沒事,也沒開任何藥方。後來他都結婚生子了。穀肉蔬果都可以養生,禁絕穀物後仍然還有三項可滋養身體,與完全絕食的人當然不同。不過,男女之間另有不同的說法。陽動陰靜,陽開陰閣。如果男童不吃粥飯,終究不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