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一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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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12)

1. 傷寒

醫者見得真,乃能分晰之曰:彼是傷寒,此是內傷;亦如傷寒一門,為虛為實,為熱為寒,頭緒紛紜,聽人審辨。故區而別之,不若匯而參之之有所得也。

李東垣治西臺椽葛君瑞,二月中病傷寒發熱。醫以白虎湯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證遂不復見。脈沉細,小便不禁。東垣初不知也。及診之,曰:此立夏前誤用白虎之故。白虎大寒,非行經之藥。不善用之,則傷寒本病曲隱於經絡之間;或更以大熱之藥求以去陰邪,則他證必起。

非所以救白虎也。宜用溫藥之升陽行經者。或難曰:誤用大寒,若非大熱,何以救乎?李曰:本病隱於經絡間,陽不升則經不行;經行而本證見矣。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東垣所謂溫藥之升陽者,想即桂枝、乾薑、細辛、川芎、羌、防、升、柴之類耳。誤於寒藥而不急救以熱藥,有此一法。

馮內翰之侄櫟,年十六,病傷寒。目赤而煩渴,脈七八至。醫欲以承氣下之。東垣診之,脈雖七八至,按之不鼓擊。內經所謂: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陰盛格陽於外,非熱也。與姜附之劑,汗出而愈。

〔附〕劉宗厚曰:此與王海藏治狂言發斑,身熱,脈沉細,陰症例同。東垣又有治腳膝痿弱,下尻臀皆冷,陰汗臊臭,精滑不固,脈沉數有力,為火鬱於內,逼陰內外,名陽盛拒陰,用苦寒下之者。此水火徵兆之微,脈證治例之妙也。

王海藏治侯輔之病,脈極沉細,內寒外熱,肩背胸脅斑出十數點,語言狂亂。或曰:發斑譫語,非熱乎?王曰:非也。陽為陰逼,上入於肺,傳之皮毛,故斑出;神不守舍,故錯語如狂,非譫語也。肌表雖熱,以手按執須臾,冷透如冰。與姜附等藥二十餘兩,乃大汗而愈。後因再發,脈又沉遲,三四日不大便。與理中丸,三日內約半斤,其疾全愈。侯公之狂,非陽狂之狂,乃失神之狂,即陰也。

〔附〕準繩載一人:傷寒七八日,服涼藥太過,遂變身涼,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頭溫暖。診其六脈沉細,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語言,狀似屍厥。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乾薑二錢。服下一時許,斑色漸紅,手足漸暖而甦醒。然黑斑有因餘熱不清者,又當以黃連解毒、竹葉石膏湯調之而愈。

羅謙甫治南省參議官常德甫,至元甲戌三月間,赴大都,路感傷寒證。邀羅治之。兩手脈皆沉數。外證卻身涼,四肢厥逆,發斑微紫,見於皮膚;唇及齒齦破裂無色,咽乾聲啞,默默欲眠,目不能閉,反側不安,大便閉結。此證乃熱深厥亦深,變成狐惑。其證最急。詢之從者,曰:自初病感冒至今,服發汗藥,汗出極多,漸至於此。羅曰:平昔膏粱,積熱於內,已燥津液;又兼發汗過多,津液重竭。因轉屬陽明,故大便難也。急以大承氣下之。得更衣,再用黃連解毒湯。病減大半。復與黃連犀角湯,數日而愈。

白話文:

傷寒

醫生只有真正了解病情,才能區分這是傷寒還是內傷。就如同傷寒這一類疾病,又有虛實、寒熱之分,病情複雜多變,需要仔細判斷。所以,要區分它們,不如將它們綜合起來考慮,才能有所收穫。

李東垣治療西臺椽葛君瑞,二月中旬患傷寒,發熱。醫生用白虎湯治療,結果病人面色發黑如墨,原有的症狀反而消失了,脈象沉細,尿失禁。李東垣一開始不知道原因,診脈後說:「這是立夏前誤用白虎湯造成的。白虎湯性寒,不是行經之藥,使用不當,就會使傷寒的本病隱藏在經絡之間。如果再用大熱的藥物去去除陰邪,就會出現其他症狀。」這並不能治療因白虎湯造成的病症,應該用溫性的藥物來升發陽氣,使經脈通暢。有人質疑:「誤用寒藥,不應該用熱藥來救治嗎?」李東垣說:「本病隱藏在經絡之間,陽氣不升,經脈不通,經脈通暢了,本來的症狀就會出現。」果然按照他的方法治療,病人就痊癒了。

震按:李東垣所說的溫藥升陽,我想是指桂枝、乾薑、細辛、川芎、羌活、防風、升麻、柴胡之類吧。誤用寒藥,不立即用熱藥救治,這就是一個方法。

馮內翰的侄子櫟,十六歲,患傷寒,眼睛紅腫,口渴,脈搏七八次/分。醫生想用承氣湯瀉下,李東垣診脈後發現,雖然脈搏七八次/分,但按壓時沒有搏動感。《內經》說:「脈搏雖有,按之無搏動,諸陽皆如此」,這是陰盛陽衰,陽氣被陰氣阻礙在外,並不是熱證,於是用生薑、附子等藥物治療,病人汗出而癒。

〔附〕劉宗厚說:這與王海藏治療狂言、發斑、身熱、脈沉細的陰症案例相同。李東垣還治療過腳膝痿弱、下尻臀部冰冷、陰部汗液腥臭、精液滑洩、脈象沉數有力等症狀,這是由於內有鬱熱,逼迫陰氣,叫做陽盛格陰,用苦寒藥物瀉下治療,這都是水火失調的微妙徵兆,脈症治療的巧妙之處。

王海藏治療侯輔的疾病,脈象極其沉細,內寒外熱,肩背胸脅部出現十幾處斑點,言語狂亂。有人說:「發斑、譫語,不是熱證嗎?」王海藏說:「不是的,這是陽氣被陰氣逼迫,上逆於肺,傳到皮膚毛髮,所以出現斑點;神志不清,所以語無倫次,像發狂一樣,並不是譫語。雖然肌表發熱,但用手按壓片刻,就會感到冰冷如冰。」於是用生薑、附子等藥物二十多兩,病人大汗而癒。後來病情再次發作,脈象又沉遲,三四天沒有大便,於是服用理中丸,三天內瀉下約半斤,疾病痊癒。侯輔的狂言,並不是陽亢引起的狂躁,而是神志失守,屬於陰證。

〔附〕《準繩》記載一人,傷寒七八天,服用涼藥過度,身體變冷,手腳厥冷,全身出現黑斑,只有心口溫暖。診脈沉細,昏迷不醒,不能說話,像屍厥一樣。於是服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乾薑二錢,服用後不久,斑點顏色漸漸變紅,手腳漸漸暖和,甦醒過來。但是黑斑是由於餘熱未清所致,又用黃連解毒,配合竹葉石膏湯調理,痊癒。

羅謙甫治療南省參議官常德甫,至元甲戌三月,前往大都途中,患傷寒。請羅謙甫治療。兩手脈象都沉數,外證卻是身體冰冷,四肢厥逆,出現紫黑色的斑點,嘴唇和牙齦破裂,沒有顏色,咽喉乾燥,聲音嘶啞,默默想睡,眼睛閉不上,輾轉不安,大便秘結。這是熱邪深入,厥逆也深入,變成狐惑病,病情危急。詢問隨從,得知從初期感冒到現在,服用發汗藥,汗出很多,病情才發展到這個地步。羅謙甫說:「平時飲食肥甘厚味,體內積聚熱邪,已經耗傷津液,又因為發汗過多,津液大量喪失,因此轉入陽明經,所以大便秘結。」於是立即用大承氣湯瀉下,病人排便後感覺舒服多了,然後服用黃連解毒湯,病情減輕一半,再服用黃連犀角湯,幾天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