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二 (7)
卷二 (7)
1. 火
虞恆德治一婦。年四十餘。夜間發熱。早晨退。五心煩熱無休止時。半年後。虞診六脈皆數。伏而且牢。浮取全不應。與東垣升陽散火湯四服。熱減大半。胸中覺清快勝前。再與二帖。熱悉退。後以四物加知母、黃柏。少佐炒乾姜。服二十餘帖愈。
震按夜熱脈數。的系陰虛。因其脈伏且牢。浮取不應。故用升陽散火得效。仍以陰藥收功。然陰藥用六味地黃及二地二冬必不效。妙在芎、歸合知、柏。及從治之炒乾姜也。
王仲陽治一婦。壯年。每患頭痛腹痛。十指痠痛。心志紛紜。鼻息粗甚。其脈甚大。蓋欲近男子不可得也。俗謂之花風。王以涼膈散、青木香丸。互換疏導三五次。更服三黃丸。瀉三焦之火。數日而愈。曾有火旺遺精者。亦用前丸散而愈。
薛立齋治沈大尹不時發熱。日飲冰水數碗。寒藥二劑。熱渴益甚。形體日瘦。尺脈洪而數。時或無力。王太僕曰。熱之不熱。責其無火。寒之不寒。責其無水。又云。倏熱往來。是無火也。時作時止。是無水也。法當補腎。用加減八味丸。不月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神色怯弱。七月患熱淋。諸藥不效。至十一月行房方愈。正月復作。亦行房而愈。三月傷寒。咳嗽有痰。兼事煩惱。延至十月少愈。後復作。服蘆吸散而愈。但身熱不解。因服小便。腹內膨脹。小腹作痛。後又因晚臥。左脅有氣觸上。痛不能睡。飲食減半。
四肢無力。食則腹脹痛或瀉。兼胸膈飽悶。口舌乾燥。夜臥盜汗。從腰以下常冷。久坐腰痛腳軟。手心常熱。診左手心脈浮數而滑。腎肝二脈沉弱頗緩。右手肺脈虛浮而快。脾脈偏弦而快。命門散弱而快。次日再診。心肝二脈細軟。稍不見快矣。腎脈過於弱。肺脈浮軟。亦不見快。
脾脈頗軟。命門過浮。略堅。汪曰。膀胱者。津液之府。氣化出焉。淋者由氣餒不能運化。故津液鬱結為熱而然也。房後而愈者。鬱結流利而熱自解矣。三月天日和煦。何得傷寒。多由肺氣不足。莫能護衛皮毛。故為風邪所襲。鬱熱而動其肺。以致痰嗽也。得蘆吸散而愈者。
以辛溫豁散痰與熱也。嗽止身熱不退者。由嗽久肺虛。虛則脾弱。脾肺之氣不能榮養皮毛。故熱作也。經曰。形寒飲冷則傷肺。又曰。脾胃喜溫而惡寒。今服小便之寒涼。寧不愈傷其脾肺耶。是以腹脹作痛。脅氣觸上。或瀉或汗。種種諸病。皆由損其脾肺也。時或變易不常者。
亦由氣血兩虛。虛而為盈。難乎有常矣。遂用參、耆各二錢。茯苓、白朮一錢。歸身、牛膝七分。厚朴、陳皮、木香、甘草各五分。薄桂三分。煎服二十餘帖。諸證悉退。後因梳頭勞倦。諸證復作。汪診脈與前頗同。但不數不駛耳。仍用參、耆各三錢。麥冬、歸身、厚朴、枳實、甘草等劑。
愈。
震按王用寒瀉。薛用溫納。汪用平補。乃治火熱法三大綱也。故火門舊案甚多。特選此以為式。
一人七月病上辰昏暈。下午不言。昏睡一日不醒。人叫不應。身涼不食。不寒不熱。皆曰陰證。議用理中四逆。周慎齋診其脈。沉小帶伏。曰。內有火邪也。故小便一二日不解。延至夜不醒。周曰。此真火也。其妻曰。前日房事。如何是火。周曰。夜有房事。內虛又勞。熱甚。
夫乾熱從虛入。則陰氣將絕。以水救之則可。取冷水一桶。飲至五碗。病者曰渴。飲至七碗。大汗如雨。病者曰餓。吃粥一碗。用補中益氣湯加炮薑、澤瀉。溫中瀉冷水而愈。
慎齋又治一婦。五月間身涼。自言內熱。水瀉二月。一日數次。小水絕無。大便俱水。自言上熱極。下凍死。腰腿足俱冷。腹痛如冰。或一時發熱。不欲近衣。或一時怕冷。遍身盡熱。夜至天明。面目紅腫。藥之不愈。六脈洪大。此伏火也。火性炎上。故上熱下冷耳。用四物湯加柴胡、葛根、升麻、甘草、梔子、黃芩、黃柏。
二帖。小水行。瀉止。復發牙疼。三日不愈。用黃耆建中湯加附子。一服。
一婦六月卒死。遍體俱冷。無汗。六脈俱伏。三日不醒。但氣未絕耳。眾用四逆理中。亦不能納。四日後。慎齋診之。仍無脈。念人一二日無脈立死。今三日不死。此脈伏也。熱極似寒耳。用水濕青布放身上。一時身熱。遂飲冷水五六碗。反言渴。又一碗。大汗出。後用補中益氣加黃柏。十帖愈。
震按慎齋之治上熱下寒。腹痛如冰。粗工必引立齋治韓州同之例矣。乃與虞公升陽散火湯同軌合轍。此等案必須合看則有益。至如飲以冷水。覆以濕布。亦是試火之真假也。
石頑治太史張宏蘧。精氣下脫。虛火上逆。怔忡失血證。診其右關獨弦。左尺微數。余皆微細搏指。明系陰火內伏之象。診後詳述去冬勞心太過。精氣滑脫。加以怵惕恐懼。怔忡驚悸不寧。都門之醫。峻用人參、桂、附。至歲底稍可。交春復劇如前。遂乞假歸吳。吳門諸醫。
亦用參、附導火歸源。固斂精氣之藥。略無一驗。轉覺委頓。稍稍用心。則心系牽引掣痛。痛連脊骨對心處。或時痛引膺脅。或時巔頂如掀。或時臂股手足指甲皆隱隱作痛。怔忡狀如碓杵。控引頭中。如失腦髓之狀。夢中嘗自作文。覺時成篇可記。達旦倦怠睡去。便欲失精。
精去則神魂如飛越之狀。觀其氣色鮮澤。言談亹亹。總屬真元下脫。虛陽上擾之候。細推脈證。始先雖屬陽氣虛脫。過餌辛溫峻補。致陽暴亢而反耗真陰。當此急宜轉關。以救垂絕之陰。為疏二方。煎用保丸合四君。丸用六味合生脈。服及兩月後。諸證稍平。但倦怠力微。因自檢方書。
得補中益氣湯。為夏月當用之劑。於中加入桂、附二味。一啜即喉痛聲喑。復邀診候。見其面顏精采。而聲音忽喑。莫解其故。詢之乃尊。知為升麻桂附升動虛陽所致。即以前方倍生脈服之。半月後。聲音漸復。日漸向安。但起居調攝。殊費周折。衣被過暖。便咽喉痰結。稍涼則背微畏寒。
或啜熱飲。則周身大汗。怔忡走精。此皆宿昔過用桂、附。餘熱內伏而尋出路也。適有石門董載臣。謂其伏火未清。非芩、連不能解散。時值嘉平。不敢輕用苦寒。仲春載臣復至。坐俟進藥。服數劑。形神爽朗。是後堅心服之。至初夏。反覺精神散亂。氣不收攝。乃復就正於予。
予謂桂、附湯藥。火毒之性。方能上升。得參以濡之。故可久伏下焦。與龍潛水底不異。若究其源。惟滋腎丸一方為正治。但既經芩、連折之於上。豈堪復受知、柏侵伐於下乎。況自春徂夏不離苦寒。苦先入心。必從火化。何敢兼用肉桂。引動虛陽。發其潛伏之性哉。端本澄源。
仍不出六味合生脈。經歲常服。不特壯水制陽。兼得金水相生之妙用。何憚桂、附之餘毒不化耶。
震按此案甚平庸。然辨證明晰。用藥純正。亦可為後學之津梁矣。較之汪石山案。深淺自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