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五 (22)
卷五 (22)
1. 咳嗽
遂用大劑葳蕤,及川芎、杏仁、白薇、甘草;取葳蕤湯之半;更以當歸、桔梗、五味、黃耆,益氣生津,固肌斂肺。二劑汗止咳減,胎亦向安。更加生訶子皮,四劑而痊。
又治吳佩玉次女,傷風咳嗽。先前自用疏風潤肺止嗽之藥,不應;轉加嘔渴咽痛。石頑診之,六脈浮滑應指;因與半夏散三啜而病如失。或問:咳嗽咽痛而渴,舉世咸禁燥劑,今用半夏輒效,何也?曰:用藥之權衡,非一言而喻也。凡治病必求其本;此風邪挾飲上攻之暴嗽,故用半夏、桂枝,
開通經絡,迅掃痰涎;兼甘草之和脾胃而致津液。風痰散,營衛通,則咽痛燥渴自已。設泥其燥渴而用清潤,滋其痰濕;經絡愈壅,津液愈結,燥渴咽痛,愈無寧宇矣。不獨此也。近世治風寒咳嗽,雖用表藥,必兼桑皮、黃芩、花粉,甚則知、柏之類。少年得之,必種吐血虛損之根;
中年以後得之,多成痰火喘嗽之患。然此輩之妙用,在於預為地步,診時泛謂陰虛,防變不足之證。初時元氣未衰,服之邪熱暫伏,似覺稍可;久之真氣漸傷,轉服轉甚。安慮其不成虛損耶?及見吐血,則不問何經腑臟、屬火屬傷、血之散結、色之晦鮮、瘀之有無,概以犀角地黃寒涼止截之劑投之,
致血蓄成根,向後或二月一月一發,雖日服前藥不應矣。凡此之類,未遑枚舉。嘗見一人患項腫發熱。延傷寒家視之,則曰大頭傷寒,以表藥發之;並頭亦脹,確然大頭無疑矣。病家以其治之益甚,又延雜證家視之,則曰濕熱痰火,以里藥攻之;則頭與項前左半皆消,但項後右側偏腫;
則又確乎非大頭而為雜證矣。病家又以腫在偏旁,疑為癰毒,更延癰疽家視之,則曰對口偏疽,以托裡敷外藥治之;則氣血益滯,熱不得泄,郁遏竟成潰瘍矣。本一病也,治之迥異,證亦屢遷;可見其病隨藥變之不誣耳。第末俗所趨,非此不足以入時;何怪乎聖人性命之學,
淪胥不返,遂至若是耶?
震按:張公此論,曲盡時醫醜態。然謂表藥必兼桑皮、芩、粉,血證必用犀角、地黃,恐不至眾人皆醉如此。至於病隨藥變,實有其事;所以舊有不服藥為中醫之說。若欲見病知源,投藥輒效,隨其寒熱虛實,應以溫涼補瀉,不執一法,不膠一例,變化生心,進退合轍者,其惟丹溪先生乎?
丹溪則藥隨病變,病隨藥愈;寧有病隨藥變,藥為病困之理哉?臨證指南咳嗽門,方法大備,溫涼補瀉皆全;而輕鬆靈巧處,與丹溪未易軒輊也。
白話文:
咳嗽
於是使用大量葳蕤,以及川芎、杏仁、白薇、甘草,取葳蕤湯的一半。再加入當歸、桔梗、五味子、黃耆,以益氣生津、固肌斂肺。兩劑藥後,汗止咳嗽減輕,胎兒也安穩下來。之後又加了訶子皮,四劑藥後痊癒。
又治好了吳佩玉的次女,她患的是傷風咳嗽。之前她自己服用疏風潤肺止咳的藥物,卻不見效,反而加重了嘔吐、口渴、咽喉疼痛的症狀。石頑診脈後發現,六脈浮滑有力,於是給她服用半夏散,喝了三碗後,病症就消失了。有人問道,咳嗽咽痛又口渴,世人都忌諱使用燥熱的藥物,為何使用半夏卻有效呢?石頑回答說:用藥的權衡,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凡是治病,都必須找到病根。這個病例是風邪夾雜寒飲上攻引起的急劇咳嗽,所以用半夏、桂枝開通經絡,迅速清除痰涎,再用甘草調和脾胃,以生津液。風痰消散,營衛通暢,咽喉疼痛、口乾舌燥的症狀自然就消失了。如果拘泥於口乾舌燥就用清潤的藥物,滋養痰濕,經絡就會更加阻塞,津液更加凝結,口乾舌燥、咽喉疼痛的症狀就更難好了。不只是這個例子,近來治療風寒咳嗽,即使使用疏散風寒的藥物,也必定會加入桑白皮、黃芩、花粉,嚴重的話還會用到知母、柏子仁等藥物。年輕人患此病,往往會留下吐血虛損的後遺症;中年以後患此病,大多會發展成痰火喘嗽。然而這些藥物的妙用,在於預先防範病情惡化。診斷時,泛泛地認為是陰虛體質,預防病情變化不足,初期元氣未衰,服用這些藥物後,邪熱暫時被抑制,似乎有所好轉。但時間一長,真氣漸漸受損,病情反而加重,怎麼能不擔心會造成虛損呢?一旦出現吐血,就不管是哪個經絡臟腑,不論是火邪還是外傷,也不管血是否淤積,顏色是否暗淡,是否有瘀血,都一概使用犀角、地黃等寒涼止血的藥物。這就導致了血瘀積聚於體內,以後可能一兩個月就發作一次,即使每天服用之前的藥物也不見效了。像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曾經見到一個人患了頸項腫痛發熱,請傷寒科醫生診治,醫生說是“大頭瘟”的症狀,用疏散風寒的藥物治療,結果頭也腫得更厲害了,確實像“大頭瘟”。家屬見病情加重,又請其他科的醫生診治,醫生認為是濕熱痰火,用攻邪的藥物治療,結果頭和頸部左側消腫了,但右側頸部仍然腫痛,這又確實像其他病症。家屬見腫塊只在頸部一側,懷疑是癰疽,又請癰疽科醫生診治,醫生說這是“對口偏疽”,用托裡敷外藥治療。結果氣血更加瘀滯,熱邪無法排出,最終形成了潰瘍。本只是一種病,治療方法卻完全不同,病情也隨之不斷變化,可見病情隨藥物變化而不斷改變是真實的。但是社會上的風氣如此,不用這些方法就不能被社會接受,難怪聖人的養生之道,都已經失傳,以至於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震按:張公的這番論述,深刻揭示了當時醫生的醜態。但是說疏散風寒的藥物必定要加入桑白皮、黃芩、花粉,治療血證必定要用犀角、地黃,恐怕不是人人都是如此。至於病情隨藥物變化,的確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古時候有“不服藥為中醫”的說法。想要了解疾病的病源,用藥後就見效,就要根據寒熱虛實,應用溫涼補瀉之法,不執著於一種方法,不墨守成規,變化多端,進退合度,大概只有丹溪先生才能做到吧。
丹溪先生的醫術是藥物隨病情變化,病情也隨藥物好轉,怎麼會有病情隨藥物變化,而藥物反而被病情困住的道理呢?《臨證指南》中咳嗽一節,治療方法非常完備,溫涼補瀉兼顧,而且輕巧靈活,與丹溪先生的醫術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