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五 (19)
卷五 (19)
1. 咳嗽
張戴人治埊陽劉氏男子,年二十餘,病勞嗽咯血,吐唾黏臭不可聞。秋冬少緩,春夏則甚;寒熱往來,日晡發作,狀如痎瘧;寢汗如水。累服麻黃根、敗蒲扇止汗,汗自若也;又服寧神散、寧肺散止嗽,嗽自若也。戴人先以獨聖散湧其痰,痰如雞黃,汗隨湧出,昏憒三日不醒。時時飲以涼水,精神稍開,飲食加進,乃與桂苓甘露飲、人參半夏丸,服之不輟,數日乃愈。
又治東門高三郎,咳嗽年半,耳鳴三月矣,嗽膿血,面多黑䵟,身熱,喉中不能發聲。戴人曰:「嗽之源,心火之勝也。秋傷於濕,冬生咳嗽;冬水既旺,水濕相接,隔絕於心火。火不下降,反而炎上,肺金被爍,發而為嗽;金煅既久,聲不能發。醫者補肺腎,皆非也。」令備西瓜、冰雪等物,乃用湧泄之法,繼以去濕之藥,病日已矣。
丹溪治一男子,三十五歲,因連夜勞倦不得睡,感嗽疾。痰如黃白膿,嗽聲不出。時初春大寒。醫與小青龍湯四帖,覺咽喉有血腥氣上逆,遂吐血線自口中左邊出一條,頃遂止。如此每一晝夜十餘次。診其脈弦大散弱,左大為甚,人倦而苦於嗽。丹溪云:「此勞倦感寒,因服燥熱之劑以動其血。不急治,恐成肺痿。」遂與參、耆、朮、歸、芍、陳皮、炙甘草、生甘草、不去節麻黃,煎成,入藕汁。服兩日而病減嗽止。卻於前藥去麻黃,又與四帖,而血證除。脈之散大未收斂,人亦倦甚,食少。遂於前藥去藕汁,加黃芩、砂仁、半夏,至半月而安。
丹溪治一人,年五十餘,患咳嗽,惡風寒,胸痞滿,口稍干,心微痛。脈浮緊而數,左大於右。蓋表盛裡虛。問其素嗜酒肉,有積;後因接內,涉寒冒雨忍飢,繼以飽食酒肉而病。先用人參四錢,麻黃連根節一錢五分,與二三帖,嗽止寒除。改用厚朴、枳實、青陳皮、栝蔞、半夏為丸,參湯送下,痞除。
震按:咳嗽痰血聲不出,今人不過養陰清肺而已,有敢用吐下藥者哉?又敢用參、耆、歸、朮、麻黃者哉?至如暴嗽惡風寒,其脈證皆屬表邪,而其因則系裡虛,今人不過輕劑散之和之而已,敢以人參、麻黃並用哉?然非麻黃、人參並用,勢必淹纏日久,合於傷風不醒積成癆之說矣。可見善醫者法門廣大無邊,不善醫者小心與大膽均誤也。
汪石山治一婦,年三十,質弱,產後咳嗽痰臭。或作肺癰治,愈劇。兩腳漸腫至膝,大便溏泄,小腹脹痛,午後發熱,面紅氣促,不能向右臥。汪診脈虛小而數。曰:「凡咳嗽左右向不得眠者,上氣促下泄瀉者,發熱不為瀉減者,皆逆候也。」按此病原於脾。經曰:「脾主諸臭。入肺為腥臭,入心為焦臭,入肝為腐臭,自入為穢臭。」蓋脾不能運行其濕,濕鬱為熱,釀成痰之臭也。經曰:「左右者,陰陽之道路。」脾虛則肺失所養,氣劣行遲,壅遏道路,故咳嗽氣促,不能右臥也。脾虛必奪母氣以自養,故心虛發熱而見於午也。脾主濕,濕勝則內滲於腸胃為溏泄,外滲於肌肉為浮腫。
白話文:
咳嗽
一位名叫張戴人的醫生治療一位姓劉的年輕男子,二十多歲,患勞嗽咯血,吐出的唾液黏稠惡臭難聞。秋冬病情較輕,春夏則加重,寒熱交替,日暮發作,狀如瘧疾,睡覺時汗出如水。病人服用過麻黃根、敗蒲扇等止汗藥物,但汗仍然止不住。也服用過寧神散、寧肺散等止咳藥物,但咳嗽依然存在。張戴人先用獨聖散來排出痰液,痰液如同雞蛋黃一樣,汗液也隨著排出。病人昏迷三天不醒,時時飲用涼水,精神才慢慢恢復,飲食也漸漸增加。之後,醫生給他服用桂苓甘露飲、人參半夏丸,持續服用,數日後痊癒。
他又治療一位名叫高三郎的病人,咳嗽已有一年半,耳鳴也有三個月了,咳嗽帶膿血,臉色發黑,身體發熱,喉嚨不能發聲。張戴人診斷認為,咳嗽的根源在於心火過旺。秋季受濕邪侵害,冬季則發病咳嗽。冬季水氣旺盛,水濕交合,阻礙心火下降,心火反而上炎,灼傷肺金,從而引起咳嗽。由於肺金受損時間長,所以聲音也發不出。其他醫生都以補益肺腎的方法治療,都是錯誤的。張戴人讓病人準備西瓜、冰雪等物,採用湧泄的方法,接著再服用祛濕的藥物,疾病很快痊癒。
名醫朱丹溪治療一位三十五歲的男子,因連夜勞累無法入睡而患咳嗽,痰液呈黃白色膿樣,咳嗽聲音低微。當時正值初春大寒,其他醫生給他開了四劑小青龍湯,結果病人感覺咽喉有血腥味上逆,從口中左側吐出一條血絲,隨後停止,如此每晝夜十餘次。診脈發現脈象弦大散弱,左側尤甚,病人疲倦不堪,且咳嗽劇烈。朱丹溪認為,這是因勞累受寒,服用燥熱藥物導致出血。不急於治療,以免造成肺痿。於是給他開了人參、黃耆、白朮、當歸、芍藥、陳皮、炙甘草、生甘草、不去節的麻黃,煎好後加入藕汁服用。服藥兩日,病情減輕,咳嗽停止。之後,去除此方中的麻黃,又服用四劑藥,血症消除。但脈象散大尚未收斂,病人仍然疲倦,食慾不振,於是去除此方中的藕汁,加入黃芩、砂仁、半夏。半個月後痊癒。
朱丹溪還治療一位五十多歲的病人,患咳嗽,惡風寒,胸部痞滿,口略乾,心微微疼痛,脈象浮緊而數,左側大於右側。這是表證盛而裡證虛。詢問病史得知,病人平素嗜酒肉,有積食。後來因內急,冒雨涉寒忍飢,繼而飽食酒肉而致病。先用人參四錢,麻黃連根節一錢五分,服用二三劑,咳嗽停止,寒邪消除。然後改用厚朴、枳實、青陳皮、栝樓、半夏製成丸劑,用人參湯送服,痞滿消除。
一位名叫震的醫生評論道:咳嗽痰血,聲音不出,現代醫生只注重滋陰清肺,哪敢用吐下藥?哪敢用人參、黃耆、當歸、白朮、麻黃?如果遇到暴發性咳嗽,惡風寒,脈證都屬於表邪,但其病因卻是裡虛。現代醫生只用輕劑疏散和解,哪敢同時使用人參和麻黃?然而,如果不同時使用麻黃和人參,病情就會纏綿日久,最終演變成傷風不愈,積成癆病。由此可見,好的醫生醫術廣博,不好的醫生,小心和大膽都會犯錯。
汪石山醫生治療一位三十歲的體質虛弱的婦女,產後咳嗽,痰液惡臭,曾被誤診為肺癰,治療後病情加重,雙腳腫脹到膝蓋,大便溏泄,小腹脹痛,午後發熱,面紅氣促,不能向右側臥。汪石山診脈發現脈象虛小而數,他說:凡是咳嗽,左右翻身都睡不好,上氣促下瀉痢,發熱而瀉痢不能減輕的,都是逆證。此病的根源在於脾,經書說:脾主諸臭,入肺為腥臭,入心為焦臭,入肝為腐臭,入腎為穢臭。這是因為脾不能運化濕氣,濕氣鬱積化熱,釀成痰液的惡臭。經書說:左右是陰陽的道路,脾虛則肺失其所養,氣機運行遲緩,阻塞道路,所以咳嗽氣促,不能向右側臥。脾虛則奪取母氣以自養,所以心虛發熱,而見於午時。脾主濕,濕邪盛則內滲於腸胃而致溏泄,外滲於肌肉而致浮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