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震篡

《古今醫案按》~ 卷一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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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9)

1. 傷風

江少微治黃三輔。年逾四旬。醉飲青樓。夜臥當風。患頭痛發熱。自汗盜汗。飲食不進。醫治十餘日罔效。診得六脈浮洪。重按豁然。此飲酒當風。名曰漏風。投以白朮、澤瀉。酒煎服而熱退。汗仍不止。心口如水。此思慮所致。與歸脾湯加麻黃根、桂枝。十服而愈。頭痛不已。用白蘿蔔汁吹入鼻中。立止。

張路玉治沈懋甫仲子。年十七。每傷風。即吐血夢泄。此肝臟有伏火。火動則招風也。蓋肝為藏血藏魂之地。肝不藏則血隨火炎。魂不寧則精隨夢泄。遂與桂枝湯加龍骨、牡蠣。四劑而表解血止。桂枝湯主和營散邪。加龍、牡以鎮肝安魂。封藏固則風不易入。魂夢安則精不妄動矣。若以其火盛而用知、柏之屬。鮮有不成虛損者。

震按傷風是輕病。然有傷風不醒即成癆之說。今人犯此者甚多。大約喜於色欲及常多夢泄之輩。內經謂勞風法在肺下。太陽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青黃涕如膿。不出則傷肺死。蓋引精者腎臟充固。太陽引少陰以內守而自為外拒。邪從痰出。不致內留傷肺也。

不精即冬不藏精之義。腎臟虧乏。太陽餒而無援。邪留難去。傷風所由不醒也。昧者峻用發散。不知人愈虛。邪更易入也。或竟用滋補。不知邪未清。補之適以助長也。此中之權衡。在於醫者。此際之調理。在於本人耳。

〔附傷風戴陽症〕石開曉病傷風咳嗽。未嘗發熱。自覺急迫欲死。呼吸不能相續。西昌診之。見其頭面赤紅。躁擾不歇。脈亦豁大而空。謂曰。此證頗奇。全似傷寒戴陽症。何以傷風小恙亦有之。急宜用人參附子等藥。溫補下元。收回陽氣。不然。子丑時一身大汗。脫陽而死矣。

渠不信。及日落。陽不用事。愈慌亂不能少支。忙服前藥。服後。稍寧片刻。又為床側添同寢一人。逼出其汗如雨。再用一劑。汗止身安。咳嗽俱不作。詢其所由。云連服麻黃藥四劑。遂爾躁急欲死。然後知傷風亦有戴陽證。與傷寒無別。總因其人平素下虛。是以真陽易於上越耳。

白話文:

傷風

江少微醫治黃三輔,他年過四十歲,喝醉酒後在妓院過夜,又睡在容易吹到風的地方,導致頭痛發燒,還會自己流汗和盜汗,吃不下飯。看了十幾天醫生都沒用。把脈發現六脈呈現浮洪的現象,但用力按壓下去卻感覺空虛。這是因為飲酒又吹到風,叫做「漏風」。於是給予白朮、澤瀉,用酒煎煮後服用,雖然退燒了,但汗還是停不下來,胸口也覺得空虛。這是因為思慮過度造成的,所以改用歸脾湯,再加麻黃根、桂枝,服用十帖後就痊癒了。頭痛還沒完全好,就用白蘿蔔汁吹入鼻孔,立刻就止痛了。

張路玉醫治沈懋甫的二兒子,他十七歲,每次感冒就會吐血、夢遺。這是因為肝臟有潛伏的火氣,火氣一動就會招來風邪。因為肝是儲藏血和魂的地方,肝藏不住血,血就會隨著火氣上炎;魂不安穩,精就會隨著夢遺洩出。於是給他開桂枝湯,加上龍骨、牡蠣,服用四帖後,外感之邪就解除了,吐血也止住了。桂枝湯主要作用是調和營衛、驅散外邪,加上龍骨、牡蠣是用來鎮定肝臟、安穩魂魄。封藏的功能穩固,風邪就不容易侵入;魂夢安穩,精液就不會妄動了。如果認為他火氣旺盛而使用知母、黃柏等藥物,往往會使身體更加虛損。

有人認為傷風是小病,但也有說法是傷風不好好醫治就會變成癆病。現在很多人都有這種情況,大多是喜好色慾和常常夢遺的人。內經說「勞風」發病部位在肺下,太陽經引動腎精,年輕人三天,中年人五天,精氣不足的人七天。會咳出青黃色的濃痰,如果排不出來就會傷到肺而死。因為精氣充足的人,腎臟會很強健,太陽經會引導少陰經,讓體內自我防禦,邪氣就會從痰液排出,不會留在體內傷到肺。

精氣不足就是指冬天沒有好好儲藏精氣。腎臟虛弱,太陽經沒有腎氣的支援,邪氣就會難以去除,這就是為什麼傷風不容易痊癒。不明白的人就過度使用發散的藥物,卻不知道這樣只會讓身體更虛弱,邪氣更容易侵入。或是直接使用滋補的藥物,卻不知道邪氣還沒清除,滋補只會助長邪氣。這裡面的權衡取捨,是在於醫者的判斷,而這段期間的調理,則是在於病人自己。

附:傷風戴陽症

石開曉得了傷風咳嗽,沒有發燒,但感覺到很急迫,好像快要死了,呼吸也快要接不上。西昌醫生診斷後,看見他頭和臉都紅紅的,煩躁不安,脈搏也很大但感覺空虛,就說:「這個病很奇怪,很像傷寒的戴陽症。為什麼傷風這種小病也會出現?要趕快用人參、附子等藥物,溫補下元,把陽氣收回來,不然在子時或丑時可能會因為全身大汗而脫陽死亡。」

石開曉不相信,等到太陽下山,陽氣衰弱時,他變得更加慌亂,難以支撐,趕快吃了之前開的藥。吃藥後稍微安定了一會兒,又讓一個人在床邊陪他睡,逼他出了很多汗,像下雨一樣。再服用一劑藥後,汗就止住了,身體也安穩了,咳嗽也沒再發作。問他為什麼會這樣,他說自己連續吃了四劑麻黃的藥,才會這麼煩躁急迫,好像快要死了一樣。這才知道原來傷風也有可能出現戴陽症,和傷寒一樣,總是因為這個人平時下元虛弱,導致真陽容易往上浮越。

2. 中寒

吳球治一人。暑月遠行,渴飲泉水,至晚以單席陰地上睡。頃間,寒熱,吐瀉不得,身痛如刀刮。醫曰:「此中暑也。」進黃連香薷飲及六和湯,隨服隨厥。吳診其脈細緊而伏,曰:「此中寒也。」眾皆笑曰:「六月中寒,有是事乎?」吳曰:「人肥白,素畏熱,好服黃連及益元散等涼劑。況途中飲水既多,又單席臥地,寒邪深入。當以附子理中湯,大服乃濟。」用之果效。

震按中寒一門,喻嘉言論之最精。然此證易辨,無甚詭幻。惟內寒外熱格陽戴陽者,不可認錯。此又當於傷寒門細研之。蓋中寒與傷寒不同也。類案載一木商,久立風雨濕地,衣服盡濡,患寒熱交作,遍身脹痛,欲人擊打,莫知為何病。服藥罔效。忽思燒酒,熱飲數杯,覺快。

數飲至醉而愈,可見中寒之易治矣。又載吳御醫治富翁中寒,用生附子三枚,重三兩,作一劑。他醫減半進之,病遂已。吳復診,已知之,曰:「何減吾成藥也?吾投三枚,將使活三年,今止活年半耳。」後年餘,復發而卒。此等邪說,殊不可信。夫藥以治病,中病即止,太過則變生他病矣。

是人服附子枚半,病已愈,則不宜多至三枚也。若必須三枚,則枚半未能愈其病也。乃云吾投三枚,使活三年,是以之延年,非以之治病。何不投三十枚,俾活三十年乎?

白話文:

有一個叫吳球的醫生,醫治過一個人。那人在夏天遠行,因為口渴喝了泉水,到了晚上就在陰涼的地方鋪著單薄的草蓆睡覺。不久就感到忽冷忽熱、上吐下瀉,身體疼痛像刀刮一樣。醫生說,這是中暑了,給他吃了黃連香薷飲和六和湯,結果吃了就昏厥。吳球診斷後,發現他的脈象細微而緊,沉伏在下,就說,這是中了寒邪。大家聽了都笑說,六月天怎麼會中寒呢?吳球說,這個人體型肥胖白皙,平時怕熱,喜歡吃黃連和益元散等寒涼的藥物,加上途中喝了大量的水,又睡在冰冷的地上,寒邪深入體內,應該用附子理中湯,大量服用才能治好。結果用了藥,果然有效。

震先生認為,中寒這個病症,喻嘉言的論述最為精闢,但這個病很容易辨別,沒有什麼複雜難懂的地方。只是要注意,不能把內寒外熱的假陽證誤認為是真正的熱證。這個問題應該在研究傷寒時仔細探討,因為中寒和傷寒是不一樣的。類案記載,有一個木材商人,長時間站在風雨潮濕的地方,衣服都濕透了,結果出現忽冷忽熱、全身脹痛,想要讓人敲打身體,但不知道是什麼病。吃藥也不見效,忽然想喝酒,喝了幾杯熱酒,就覺得舒服多了,喝醉了就痊癒了。可見中寒是很容易治好的。

另外還記載,御醫吳某醫治一個富翁中了寒邪,用三枚生附子,共三兩,做成一劑藥。其他醫生把劑量減半給他服用,病就好了。吳御醫再去看診,知道後就說:「為什麼要減我的藥?我用三枚,是要讓他活三年,現在只活一年半了。」結果過了一年多,這個富翁又發病死了。這種說法實在是荒謬不可信。藥是用來治病的,病好了就應該停止服藥,吃太多反而會產生其他病症。

這個人服用了附子一半的劑量病就已經好了,就不應該多用到三枚。如果真的需要三枚才能治好,那用一半的劑量根本無法治癒。他卻說我用三枚是要讓他活三年,這根本不是用藥來治病,而是把它當成延年益壽的藥了。那為何不直接用三十枚,讓他活三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