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卷四 (11)
卷四 (11)
1. 惡寒
丹溪治一壯年。惡寒。多服附子。病甚。脈弦而似緩。以江茶入薑汁、香油些少。吐痰一升。減綿衣大半。又與防風通聖散。去麻黃、硝、黃。加地黃。百帖而安。知其燥熱已多。血傷亦深。須淡食以養胃。內觀以養神。則水可升。火可降。必多服補血涼血藥乃可。否則內外不靜。腎水不生。附毒必發。彼以為迂。果疽發背死。
〔附〕一女子惡寒。丹溪用苦參、赤小豆各一錢。齏水探吐。後用川芎、蒼朮、南星、黃芩。酒糊丸服。
又治一婦人。年五十餘。形瘦面黑。喜熱惡寒。六月。兩手脈沉而澀。重取似數。三黃丸下以薑湯。每三十粒。服三十次。微汗而安。
一老婦形肥肌厚。夏惡寒戰慄。喜啖熱。御綿。多汗。已服附子三十餘。渾身癢甚。脈沉澀。重取稍大。知其熱甚而血虛也。以四物湯去芎。倍地黃。加白朮、黃耆、炒黃柏、生甘草、人參。每帖二兩重。方與一帖。腹大泄。目無視。口無言。知其病熱深而藥無反佐之過也。
以前藥炒熱即煎。蓋借火力為嚮導。與一帖。利止。四帖精神回。十帖全愈。一人形瘦色黑。素多酒不困。年半百。有別館。一日大惡寒。發戰。自言渴。卻不飲。脈大而弱。右關稍實。略數。重取則澀。此酒熱內郁。不得外泄。由表熱而下虛也。黃耆二兩。乾葛一兩。煎飲之。
大汗而愈。
滑伯仁治一人。七月。病發熱。或令服小柴胡湯。升發太過。多汗亡陽。惡寒甚。筋惕肉瞤。視其脈。微欲絕。以真武湯。七八服稍愈。服附子八枚。而痊。
戴原禮治朱仲文。長夏畏寒。身挾重纊。食飲必熱如火。方下咽。微溫即嘔。他醫授以胡椒制硫。日令啖雞三。病愈亟。原禮曰。脈數而大。且不弱。劉守真云。火極似水。此之謂矣。椒發陰經之火。雞能助痰。只以益其病耳。以大承氣湯下之。晝夜行二十餘。頓減纊之半。復以黃連導痰湯加竹瀝。飲之竟瘳。
震按古云。傷寒則惡寒。又云。惡寒多屬陽虛衛弱。故參、附、耆、術是正藥。諸案或清或下。或治痰。又古語所謂惡寒非寒也。要知丹溪原禮之防風通聖、四物、黃柏、大承氣、黃連導痰等方。皆因其人多服熱藥而病益甚。且脈不微弱也。此與東垣治目赤。煩渴引飲。脈七八至。
按之則散。為無根之火。用薑、附、人參而愈者。假寒假熱。正可互參。至如南史載直閣將軍房伯玉。服五石散十許劑。更患冷疾。夏月常復衣。徐嗣伯診之曰。卿伏熱。應須以水發之。非冬月不可。至十一月。寒甚。令二人挾捉伯玉。解衣坐石上。取冷水從頭澆之。彭彭有氣。
伯玉曰。熱不可忍。乞冷飲。嗣伯以水與之。一飲一斗。遂瘥。此與華元化治一婦人長病經年。於十一月令坐石槽中。平且汲冷水灌之。云當滿百。至七八灌。戰欲死。灌者懼。欲止。華不可。至八十灌。熱氣乃蒸出。百灌全。方令溫床厚覆。汗浹出。敷以粉。而愈。二人治法相同。
白話文:
惡寒
朱丹溪醫治一位壯年人,他感到畏寒,吃了許多附子,反而病情加重。把脈發現脈象弦而像緩慢,用江茶加入薑汁和少許香油,病人吐出一升痰,身上穿的厚重棉衣也減少了大半。又給他開了防風通聖散,去掉麻黃、芒硝、黃芩,加入地黃,吃了一百帖藥就痊癒了。由此可知,他體內的燥熱已很嚴重,導致血液損傷也很深,必須飲食清淡來滋養脾胃,內心平靜來滋養精神,這樣才能使腎水上升,心火下降。還需要多吃補血、涼血的藥物,否則體內外都不能平靜,腎水無法生成,附子的毒性就會發作。病人認為這是迂腐的說法,結果背上長了毒瘡而死。
另一個例子,一位女子畏寒,朱丹溪用苦參、赤小豆各一錢,以清漿水催吐,之後用川芎、蒼朮、南星、黃芩製成酒糊丸服用。
又治癒一位婦人,五十多歲,形體消瘦,面色發黑,喜歡熱但畏寒。六月份,兩手脈象沉而澀,重按之下又感覺略快。用三黃丸加入薑湯送服,每次三十粒,吃了三十次後微微出汗就痊癒了。
還有一位老婦人,體態肥胖,肌肉厚實,夏天卻畏寒發抖,喜歡吃熱食,穿著棉衣,出汗很多,已吃了三十多劑附子,全身癢得厲害,把脈發現脈象沉而澀,重按之下稍大。這表明是體內熱氣太盛,而導致血虛。於是開了四物湯,去掉川芎,加倍地黃,加入白朮、黃耆、炒黃柏、生甘草、人參,每帖藥用二兩重。只吃了一帖,就腹瀉嚴重、眼睛看不見、口不能說話。這表示她體內的熱病很深,而藥物沒有問題。
接著把剩下的藥炒熱再煎,藉由火力來引導藥效,又吃了一帖,腹瀉停止,吃了四帖,精神恢復,吃了十帖就完全康復了。
另有一人,體形消瘦,皮膚黝黑,平時嗜酒卻不容易醉。五十多歲,住在別館,有一天突然感到非常畏寒、發抖,自己說口渴,卻不想喝水。把脈發現脈象大而無力,右關脈稍微充實,略快,重按之下則感覺澀。這是因為酒熱鬱積在體內,無法散發到體外,從外熱轉變為下虛的現象。給他喝黃耆二兩、葛根一兩煎成的湯藥,大汗之後就痊癒了。
滑伯仁治療一個病人,七月份發熱,有人讓他服用小柴胡湯,但藥性升發太過,導致他多汗而陽氣虛脫,畏寒嚴重,肌肉抽動,把脈發現脈象微弱,幾乎要斷絕。於是使用真武湯,吃了七八服才稍有好轉,又吃了八枚附子,才完全康復。
戴原禮治療朱仲文,在夏天畏寒,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吃喝的東西必須熱得像火一樣,剛吞下去,稍微溫一點就吐了出來。其他醫生用胡椒和制過的硫磺給他吃,每天讓他吃三隻雞,病情更加嚴重。戴原禮認為,脈象快而大,並不虛弱,如同劉完素所說的「火極似水」。胡椒會發散陰經的火氣,雞肉會助長痰液,只會加重病情。於是給他服用大承氣湯瀉下,一天一夜瀉了二十多次,身上的棉衣才減少了一半,又給他喝黃連導痰湯加入竹瀝,病就完全好了。
我認為,古人說,傷寒就會畏寒。又說,畏寒多半屬於陽氣虛弱,衛氣不足,所以人參、附子、黃耆、白朮是主要的藥物。以上案例有的是用清熱藥,有的是用瀉下藥,有的是治療痰液。古人所說的「畏寒並非真正的寒」,要知道,朱丹溪和戴原禮所用的防風通聖散、四物湯、黃柏、大承氣湯、黃連導痰湯等方子,都是因為病人吃了太多熱性藥物,病情反而加重,而且脈象並不虛弱。這與李東垣治療眼紅、煩渴想喝水、脈象快速卻按下去就散,是因為虛火,用生薑、附子、人參治癒的道理一樣,這些都是假寒假熱,可以互相參照。
南史記載,直閣將軍房伯玉吃了十多劑五石散後,得了怕冷病,夏天也要穿很多衣服。徐嗣伯診斷後說,你體內有伏熱,需要用水來發散它,但不是冬天不行。到了十一月,天氣很冷,讓兩個人抓住房伯玉,脫掉他的衣服,讓他坐在石頭上,然後用冷水從頭澆下去。結果他感覺體內熱氣騰騰,說熱得受不了,想要喝冷水。徐嗣伯給他水,他喝了一斗,病就好了。
這與華佗治療一個婦人多年生病,在十一月讓她坐在石槽中,然後用冷水澆她,說要澆一百次。澆到七八次時,她冷得快要死了,澆水的人害怕想停止,華佗不允許。澆到八十次,熱氣就冒出來了,澆到一百次就痊癒了。然後讓她躺在溫暖的床上,蓋上厚厚的被子,汗出後敷上粉就痊癒了。這兩人的治療方法相同。
華佗的案例沒有提到畏寒,只是說世人認為這是寒熱交替的病,就像現在的癆瘵病,每天發冷發熱,或者類似屍疰、蟲疰、鬼疰之類。現在的人用各種方法治療都無效,如果沒有華佗的方法,怎麼能使骨頭長出肉來呢?
李時珍說,這兩個人得的都是伏火證,《素問》中說的「諸禁鼓慄,皆屬於火」,都是指這種情況。治療方法是,火鬱就應該發散它。這兩位醫生選擇在冬至後的早上,用冷水澆病人,是因為冬至之後陽氣內藏。早晨也是陽氣正盛的時候。用寒冷的水來壓制熱氣,使其鬱積到極點,然後激發它散發出來,這樣就能解病。這就如同「物極必反」的道理一樣,也是發散的意思。《素問》說,正治法是治療正證的,反治法是治療反證的,要順著病情,有時又要反著來治療,疏通氣機,使氣血調和。春天陽氣已經發散,夏天秋天陰氣在內,所以必須在十一月之後才能使用這種方法。這兩位醫生的醫術真是高明!
我認為,醫理的變化真是難以捉摸。古人總是說在閉藏的月份不可發汗,但這裡卻必須在冬至後發汗,為何如此相反?總之,善於醫術的人,兩者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不善於醫術的人,兩種說法都不能切合病情。這就是醫術高明與平庸之間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