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嗣要語》~ 附論一篇 (3)
附論一篇 (3)
1. 論衰老
箇中只許自家知。虛靜天師云。靈岩皎潔似冰壺。只許元神裡面居。若向此中留一物。平生便是不清虛。老子云。虛其心。實其腹。是皆融智慧黠聰明。而宅天和以卻百邪者也。豈比夫三千六百傍門小法。加之於萬境煎熬之心。而頭上安頭。又以金石草。木剛烈之劑。餌之於喪津枯涸之體。
而求補益哉。歷觀前人以不仁成家。以仁而保家者有之矣。如以不仁而得。復以不仁而守者。禍不旋踵也。晉書傳云。石季龍僭稱帝號。發近郡男女十六萬。車十萬乘。運土築華林園。揚州送黃鵠雛五。頸長一丈。聲聞十餘里。泛舟於玄武池。命子石宣祈于山川。因而遊獵。
乘大輅。羽葆華蓋。建天子旌旗十有六。軍戎卒十八萬。出自金明門。季龍從其後宮。升凌霄觀望之。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當復何愁。但抱子弄孫日為樂耳。宣所過三州十五郡資儲。靡有孑遺。季龍覆命子石韜亦如之。出自幷州。遊於秦晉。宣所惡韜寵。是行也。
嫉之彌甚。於是相圖之計起矣。俄而宣使刺客殺韜於佛舍。又欲謀不軌。事發。季龍殺之。季龍既死。其後殲焉。嗚呼。季龍之富貴而不足恃。而今之碌碌者。十百之帑。又奚足以作威福而造業因哉。今雖枯槁幽棲。而衣冠出處。未嘗用餕餡故事。以孔子之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故託佛以言性耳。佛云。一切山河天地。皆從如來性中流出。然則佛之一字。乃一切有情之覺靈也。實為大羅空劫。先天之祖氣。即元始天尊是也。人人皆抱此靈而不自覺。故佛經云。一切眾生。本來成佛。以不覺故名曰眾生。以覺故名曰佛。今之地獄變相。乃唐太宗以入冥境界。
命宰相閻立本圖畫。以示世人。余少年滑稽之時。未嘗不在談笑之下。一日在外因病困極。恍惚所見。與吾家骨肉所夢同日。境界因緣。無有少異。遂絕口不敢戲謔。後讀史傳語錄文字。始知近代以來。王公卿士。於佛書中獲大安樂者。不可枚舉。故韓昌黎排之至甚。而終得法於大顛。
歐陽文忠公惡之如仇敵。而亦號為六一居士。豈非自有所得。翻然而改者歟。悲夫。世人不明佛心。而溺於佛事。故梁武帝之禍。侯景至而不知。秦始皇欲仙。徐福去而不返。況夫瑣瑣勝事。而能勝其業障乎。夫業障之心。以酒為漿。以妄為常。念念遷謝。晝夜呼吸。共一萬三千五百息。
一息脈行三十。元氣周身。脈行八百一十丈。寒來暑往。知誘物迷。神明流之遠矣。養生之士。以此為主。則是認賊為子。豈不謬哉。故岐伯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易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也。昔有二人。就余以辯生死事大者。一曰。人之有生也。 歷觀幻化之軀。而有甚於此者。能推此理。足以自寬。又云。仕宦之間。暗觸禍機。袵席之上。密涉畏途。輪迴之中。枉入諸趣。古人云。心死形方活。心強身即亡。金剛經云。云何降伏其心。川老子須云。你喜我不喜。君悲我不悲。雁飛思塞北。鶯憶舊巢歸。秋月春花無限意。
白話文:
論衰老
觀察世間萬物變化無常的身體,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感慨的呢?能夠領悟這個道理,就能夠自我寬慰。又說,在仕途之中,暗藏禍患;在安逸的生活中,也潛伏著危險;在輪迴轉世中,枉入各種苦趣。古人說:「心死了,身體才能活;心強大了,身體反而會衰亡。」《金剛經》說:「如何降伏其心?」老子說:「你歡喜我不歡喜,你悲傷我不悲傷。」大雁飛翔思念塞外,黃鶯憶起舊巢歸來,秋月春花,都有著無限的情意,這些感悟只有自己才能真正體會。虛靜天師說:「靈臺清淨皎潔如同冰壺,只允許元神在其中居住。如果在此停留一絲雜念,一生便是不清淨虛空。」老子說:「虛其心,實其腹。」這些都是融合智慧、聰明,而能保持天人和諧,拒絕百邪的人所做的。豈能與三千六百種旁門左道相比?那些人用萬般煎熬的心境,強求頭上安頭,又用金石草木等剛烈的藥物,去治療已經津液枯竭的身體,妄圖獲得補益。
觀察前人的經歷,有不仁而成就家業的,也有以仁德而保全家業的。但如果以不仁而獲得,又以不仁而維護,禍患很快就會降臨。晉書記載,石季龍僭稱帝號,徵發鄰近郡縣男女十六萬人,車輛十萬輛,運土築建華林園;揚州進獻長一丈,鳴聲達十餘里的黃鵠雛鳥五隻,他泛舟玄武池,命兒子石宣向山川祈禱,然後遊獵,乘坐大輅,儀仗華麗,旌旗十六面,兵卒十八萬,從金明門而出。季龍跟隨在後宮嬪妃後面,登上凌霄觀眺望。我家父子就如同這樣,除非天崩地裂,有什麼可擔憂的呢?抱著孩子,玩弄孫子,每天都很快樂。石宣所經過的三州十五郡的資財儲備,沒有絲毫剩餘。季龍又命令兒子石韜也這樣做,石韜從并州出發,遊歷秦晉之間。石宣憎恨石韜受寵,因此更加嫉妒他,於是便開始謀劃殺害石韜。不久,石宣派刺客在佛舍殺死了石韜,又想圖謀不軌,事情敗露,被季龍殺死。季龍死後,他的後代也被滅族。唉!石季龍的富貴並不可靠,如今那些碌碌無為的人,擁有數百萬家財,又憑什麼可以驕橫跋扈,造作惡業呢?我雖然如今衰老隱居,但是衣冠禮儀,舉止行為,從未違背過規矩,以孔子的品德與天道,是無法得知的。
所以借佛法來說明人的本性。佛說:一切山河大地,都從如來的本性中流出。那麼,「佛」這個字,就是一切有情眾生的覺性和靈性,是太初無極,先天之祖氣,就是元始天尊。人人心中都懷有這種靈性而不自覺,所以佛經說:「一切眾生,本來成佛,因為不覺悟,所以稱為眾生;因為覺悟,所以稱為佛。」現在的地獄變相圖畫,是唐太宗命宰相閻立本根據他入冥的經歷繪製的,用來警示世人。我年輕時輕浮滑稽,從不忌諱在談笑間說些不敬的話,有一天在外因病困倦極了,恍惚中所見,與我家人所做的夢境同日,境界因緣,沒有絲毫差異,於是就徹底不敢再輕浮戲謔了。後來讀史書和語錄,才知道近代以來,王公卿士從佛書中獲得極大安樂的,數不勝數。所以韓愈極力排斥佛教,最終卻從大顛和尚那裡得到了佛法;歐陽修痛恨佛教如同仇敵,卻又號稱六一居士,這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有所感悟,而幡然悔改了嗎?悲哀啊!世人不明白佛的本心,卻沉溺於佛事,所以梁武帝的悲劇,侯景之亂才發生;秦始皇想求仙,徐福去了卻沒有回來。何況那些瑣碎的功名利祿,又能抵擋業障嗎?業障的根本,是貪酒色,以妄為常,念念遷變,晝夜呼吸,共計一萬三千五百個呼吸,每一次呼吸脈搏跳動三十下,元氣周流全身,脈搏流動八百一十丈。寒來暑往,外界的誘惑迷亂心智,神明遠離了。那些養生的人,以此為主要方法,這是認賊作子,豈不是謬誤嗎?所以岐伯說:「呼吸停止,則神機消滅;呼吸升降失常,則氣機孤危。」《易經》說:「精氣凝聚成物質,遊魂則導致變化。」從前有兩人,來向我辯論生死大事,一個說:「人之所以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