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瀹駢文》~ 序
序
1. 序
客有問於余曰。古以醫書為活人之書。若君兄之理瀹駢文者其果能活人耶。余曰能活人。客曰何以徵之。余曰於吾兄之所以施治者而徵之。客曰施治如何。余曰泰之東北鄉曰俞家垛。吾兄與余奉母避亂之所居也。余橐筆處州幕。兄在鄉自制膏藥以為施治。余以時歸省。得見兄之所為施治者。
白話文：
有位客人詢問我說：「古人把醫書稱為救人的書籍，像您兄長處理、治療病人的方法，難道真的能夠救人嗎？」我說：「能夠救人。」客人說：「有什麼證據？」我說：「從我兄長用來治療的方法來證明。」客人問：「治療的方法是怎樣？」我說：「泰順的東北鄉叫做俞家垛，是我兄長和我奉養母親避亂居住的地方。我帶著文房用品在處州府衙門當幕僚，兄長在家鄉親自製作膏藥來治療病人。我偶爾回家探望，看到兄長用來治療的方法。」
余性好醫。知醫之難未嘗妄為人醫。今老矣。閱歷益多更不敢談茲事。惟以詩遣興而已。從弟尚先著外治醫說。刊既成易名駢文。屬余序言。余觀之竊以為可不序也。文已詳之矣。然其中有不必論者。亦有不得不為之辨者。夫其所述天地萬物之理。賢聖授受之心。學人格致之功。
白話文：
我生性喜歡醫術，知道醫術的難以掌握，所以從來不敢隨便替人醫治。現在已經老了，閱歷也日益增多，就更加不敢談論這件事了，只有用寫詩來寄託情趣罷了。我的堂弟尚先編著了《外治醫說》，書刊印完成後，他把書名改為《駢文》，囑咐我為這本書寫一篇序言。我看過這本書後，私下裡認為可以不寫序言。文章已經詳細地說明瞭，但是其中有一些不必討論的內容，也有一些不得不為之辨明的地方。他所論述的天地萬物的道理，賢聖之間傳授的思想，學習與研究致知格物的功績，
人在氣交之中。凡呼吸吐納之氣皆天地之元氣也。其或疾風暴雨祁寒溽暑。山嵐瘴癘之所觸迕。以及情志之自賊。飢飽勞役之傷。卒暴之變。元氣因之而戕則病生焉。內中乎臟腑。而外發乎肢體。治之者亦遂以內外殊科。湯液內治者也。外治則薄貼為多。治外而舍其湯液者有之矣。
白話文：
人生活在天地交匯之氣場之中，呼吸時所吐納的氣息都來自天地的元氣。如果受到疾風暴雨、酷寒炎熱、山川瘴氣等的侵襲，以及自己的情緒意志的損傷，飢餓飽脹、勞累役使的傷害，以及意外事故的變化，這些都會造成元氣的損傷，進而導致疾病的產生。疾病有的在臟腑內部，有的在肢體外發。所用的治療方法也因此而內外不同。其中，藥物湯液是內治的，外治的方法多以敷貼為主，也有的外治不用湯藥的。
下河數百里。間為莊者一千五百有奇。凡篇值力作之壯男健婦。以及衰老幼稚居湫隘卑濕之地。而又時為寒暑所侵。內而心腹之患。外而頭面身體肌膚之疾。往往困於力之無如何。委而不治者半。或力能治矣。數醫而無驗。亦自惜其藥之徒費而不復治。聞有施者相率而就。日或一二十人或三四十人。
白話文：
往下游幾百里，村莊有一千五百多個。這些村莊的人們，無論是身強力壯的男女，還是年老體衰、幼小的孩童，都居住在低窪潮濕的地方。而且，他們經常受到寒暑的侵襲。因此，他們經常遭受各種內臟疾病和頭面、身體、皮膚等部位的疾病的困擾。他們常常感到力不從心，有一半的人甚至放棄了治療。即使有些人有能力治療，但他們也因為多次求醫都無效，而感到不值得再花錢治療。他們聽說有施姓的醫生，便紛紛前來求醫。每天前來求醫的人數，有的多達一二十人，有的多達三四十人。
乃醫之本也。知者自知。不知者自不知也。信者自信。不信者自不信也。此不必論者也。而其為法。則於前人諸家外獨闢一門。人人共見其無害者也。而或以為雖無損於人亦無益於人。此不得不為之辨者也吾謂其書足。比邵子蠢子之數。方今醫學失傳久矣。苟中材以下貧無所藉。
白話文：
這是醫學的根本。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人自然也不明白，相信的人自然相信，不相信的人自然也不相信，這些都不必多說。而他的醫術，卻在古人的諸多醫術之外另闢蹊徑。人人共見它無害，但有人認為它雖無損於人，也無益於人。這不得不為之辯解。我認為他的醫書足夠了，可以和邵雍的《皇極經世》、朱熹的《朱子語類》相比。當今的醫學失傳已久。如果才能一般以下的人，家境貧寒，也無所依藉。
天不愛道。而錢塘吳君尚先始專用薄貼以治內。則伊古以來未之有也。君負濟世之志而嗇其用於醫。比年闢地海陵之東北鄉。以薄貼施病者。常十全杏林之間。亦既不言而成蹊矣。顧或者疑之。疑夫內治者之何以能外取也。不知亦取諸氣而已矣。今夫當風而浴則寒氣得而入之。
白話文：
上天不喜歡道，可是錢塘的吳君卻仍專用針灸來治病，自古以來還沒有人這樣做過呢。吳君雖然懷著濟世救人的志向，卻吝惜用在醫生的費用上。幾年來他開發了海陵的東北鄉，用針灸為病人治病，針灸十全十美，在杏林之間也已經不說而自通了。但是或有人懷疑他，懷疑醫治內在疾病的人，怎麼能夠用外部的治療方法呢？不知道他也只是用針灸來治療罷了。現在如果有人頂著風洗澡，那麼寒氣就會趁虛而入。
人情莫不安於藥餌。狃於其所常而疑於其所異。彼夫病之久且深者。初請得一紙膏以去。窺其意若不甚釋。然至三四易已脫然踵門而謝曰。吾謁所謂高手者多矣。此獨不煩飲藥。不待切脈。竊以為療之難而竟得愈之易也。告於其所親。來試之而果驗焉。所親更告於其所知。來試之而又驗焉。
白話文：
人們大多喜歡吃藥，習慣了常吃的藥，對不常吃的藥就懷疑。那些病情久而深的病人，一開始來求診時，得到一帖藥膏可以治病，臉上就顯出不太放心的樣子。然而，到了三四次換藥後，情況就豁然開朗，病人親自登門拜謝，說：「我拜訪過許多所謂的名醫，但只有您不讓我吃藥，不用把脈。我暗自覺得您的診治很難，然而最後卻能輕易治好我的病。」病人將診治的經過告訴親友，親友們前來試藥，結果果然有效。親友們又告訴他們的熟人，熟人們也前來試藥，結果又驗證了藥效。
俾習其術以養其生。不至重衣食而輕人命。即使無功而陰受其功者多矣。況施濟有年實有可憑者乎。夫蠢子數數之有驗者也。故人多學其法。至數之與皇極經世同出於一原。則亦非上智不悟云。
白話文：
讓他們學習這門技術來維持他們的生活，而不是重視衣食而輕視人的生命。即使沒有功勞，在暗中受到惠益的人也很多。何況實施濟世有年，有實際的憑證嗎？這個方法是經常驗證過的，所以很多人學習這個方法。直到這個方法與《皇極經世》同出於一個來源，那麼也非上智者不能領悟。
觸暑而行則熱氣得而入之。入之者在內。其所以入之者外也。非內也。人身八萬四千毫孔皆氣之所由出入。非僅口鼻之謂。其可見者。熱而汗氣之出也。汗而反氣之入也。草木之菁英煮為湯液。取其味乎實取其氣而已。氣與病相中內治無餘事矣。變湯液而為薄貼。由毫孔以入之內亦取其氣之相中而已。
白話文：
當天氣炎熱時行走，就會把熱氣帶入體內。進入體內的熱氣在體內。而之所以進入體內的原因是來自外部，而不是體內。人體有八萬四千個毛孔，都是氣體出入的地方，不只是口鼻。可見的例子是，熱了汗水會排出體外，而出汗後又會再把氣體帶入體內。草木菁英煮成湯藥，取得的是它們的味道，但實際上取得的是它們的氣味。氣味與疾病相結合，內部治療就沒有其他事情了。把湯藥變成薄貼，通過毛孔進入體內，同樣是取得氣味與疾病相結合的效果。
以是信日益多。傳日益廣。凡遠近來者日或一二百人。或三四百人。皆各以時聚有舁有負。有扶掖有提攜。或倚或蹲。或立或跪。或瞻或望。或呼或叫。或呻或吟。或泣或啼。擁塞於庭。待膏之救迫甚水火。斯時在旁觀者莫不慨息。以為繪流民之圖。開賑饑之局不過如是。深慮一人胗視之難而力之有所不暇給也。
白話文：
因此，相信的人越來越多，流傳得也越來越廣，每天遠近前來的病人，有的有一百多人，有的有三四百人。他們都按時間聚集，有的用轎子抬著，有的用背背著，有的扶著，有的攙扶著，有的倚靠著，有的蹲著，有的站著，有的跪著，有的仰望，有的觀望，有的呼喊，有的叫喊，有的呻吟，有的哭泣，擠滿了庭院，等待膏藥來挽救，緊急得如同身處水深火熱之中。這時候在旁邊觀看的人，沒有不嘆息的，認為描繪流民的圖畫，開設賑濟饑民的機構，也不過如此。深深地考慮到一個大夫看診的困難，而力量也有所不及。
而又何疑乎。爾雖然君之學則未嘗教人以外取也。間出其所為理瀹駢文示余。受而讀之見其自靈素而下博採約取囊括靡遺。而不俗人徒重其方意可知矣。然而斷斷然出於外治者何哉。以為讀吾之書而有得焉。則於外治非弋獲。即改而從湯液奚不可也。未之有得則姑用吾之治以為治。
同治三年甲子四月高橋散人書
白話文：
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呢。您雖然是醫學的君王，但從來沒有教人用外治的方法來治療疾病。有時拿出您所撰寫的理論和駢體文讓我看。我接受並閱讀了它們，發現您從《靈素》以下，廣泛採集、約取、囊括了所有的醫學知識，一點也沒有遺漏。那些庸俗的人只注重您的藥方，他們的意圖是可以知道的。但為什麼您卻一味地在外治上做文章呢？我認為，如果有人讀了您的書而有所得，那麼在採用外治方法治療疾病時，就不會像射箭那樣隨意了。即使改用湯液治療，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如果沒有所得，那就暫時用您的治療方法來治療疾病。
而吾兄則自晨起。以次呼立於几案前。令自述病因。側耳聽之。若宜補。若宜瀉。若宜涼而宜溫略一視顏色。指其部位。分別散給有重症急症膏。外加以藥。不半日而畢。自來醫未有如此之捷簡者。月治數千人。但有所忌於人無所怨於人。則膏之能活人可知也。吾兄嘗語余曰。
同治三年鞠有黃華之月海寧許楣書於南通州旅次之存悔齋
白話文：
而我哥哥則從早起，依次叫病人站在書桌前，命令他們自己敘述病因。側耳傾聽，要是應該補的、應該瀉的、應該涼的還是溫的，略微看一看顏色、指明病部的位置後，分出患有重症和急症的人，敷上膏藥，另外再配服藥，不到半天就結束了。自古以來還沒有一個醫生能如此快捷簡便。一個月治療數千人，只要能忌諱的人有所忌諱、不怨恨的人有所不怨恨，就能知道膏藥有救活人的功效。我哥哥曾經告訴我說。
有不中去之無難。可以收湯液之利而無其害。君之用心可謂仁且智矣。余愚不知醫。君辱不余鄙而委以序。因為發明外內一貫之理。而要其歸於氣。其亦有聽然而笑者乎。
白話文：
對那些病情不算太重、或者尚未發病的人，只要調理得當，沒有不康復的。中醫能夠收斂藥物之益處，而沒有害處。您的用心可以說是仁愛又有智慧了。我愚昧無知，不懂中醫。您不嫌棄我鄙陋，而委託我寫序，我只好闡明外因與內因一致的道理，而把要領歸結到氣。或許也有人聽了這個說法而發笑吧。
醫於外症易。內症難。實症易。虛症難。吾之此膏焉能必應。然治得其通而所包者廣。術取其顯而所失者輕。可以藏拙。可以觀變。可以補過。可以待賢有謂吾取巧者。吾豈敢取巧哉。吾亦求其心之安而已。噫。是即吾兄用膏施治之本意也。夫亦即此書之所以為活人也。夫客欣然心悅而退。
白話文：
外在病症容易醫治，內在病症難以治療。實症容易醫治，虛症難以治療。我的這個藥膏不可能所有病都能治療。然而，治療的方法得當，所涵蓋的範圍廣。而醫術在於治療明顯的症狀，而對細微症狀的遺漏則較輕。可以掩蓋醫術的不足，可以觀察病情變化，可以彌補過失，可以等待賢能之士。有人說我取巧，我怎麼敢取巧呢？我只是求得心安而已。唉，這正是兄長使用膏藥治療的初衷。也是這本書用活人的原因。病人滿意高興的離去。
適鳩工既竣。吾兄命余弁言。遂書其與客問答者如此。醫小道也。而修德積善之方在焉。風塵擾擾。我子若孫其克守此以保家。或不僅為耕讀之一助也乎。
歲在甲子孟夏之月官業謹識於海陵寓齋之小鄂不館
白話文：
鳩工剛剛竣工。我的兄長命令我為它取一個吉利的詞語。於是，我便寫下了這篇文書記錄我和客人的問答。醫術是微小的行業，但其中卻蘊含著修德積善的方法。風塵擾擾，我子若孫若能堅守這些方法作為保家之本，或許不只是耕讀事業的一種幫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