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修

《推拿抉微》~ 第三集·治療法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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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治療法 (4)

1. 我之驚症談

塗蔚生曰:驚者何,人之內部魂魄神三者,卒然受一驚恐可怕之事,而失其常度也。何以言之,魂為陽氣附麗於肝血之上,魄乃一塊血質,依寄於肺氣之中,乃一點湛然朗潤之陰血,出藏於心臟之間,是為以陽附陰,以陰附陽也。如猝遇驚恐,則魂魄為之飛揚,心神為之喪失,即為受驚後所得一種之氣血散失也。

古時諸醫,均將驚風合為一症,是以風之發熱煩躁,心神不安,類似乎驚,誤之也。而後之受其誤者,深知痛恨悔改,又謂無驚之可病。驚為純屬一種虛妄,是其尚未澈底考查,仍為誤也。實則風自風,驚自驚。風之不可為驚,猶驚之不可為風。固有先風而後驚者,如既感寒風,復受驚恐者是也。

亦有先驚而後風者,如既受驚恐,復感寒風者是也。然此則不過百分中之一二耳,安得將天下患風之兒,盡括之為驚乎?又安得將天下患驚之兒,盡括之為風乎?更又安得將天下之兒一切病症,盡括之為無驚乎?近代西醫盛行,皆謂人無驚症之可能病。然試問其吾人夢寐之時,恍惚若有所見,並恍惚若有所記。

俄而登山涉水,俄而越牆走壁,俄而喜笑怒罵,俄而憂愁思慮,俄而散步閒遊,俄而餓渴飲食,是果孰使之然哉?則西醫多不能答。間有能答者,亦不過以神經錯亂為解,並未知有魂魄神三者之作用也。小兒內臟既無健全,肢體即見充足,故其受驚之處較大人為獨多。

余曾親見大人因受驚恐而卒死不救者,余又曾見小兒因受驚恐不思飲食,日見消瘦,多藥不效,而用鄉俗喊魂之法,得以安全獲愈者,是又果孰使之然哉?豈非魂魄神三者之作用耶。此等症治,余擬以潞參當歸白芍琥珀硃砂茯神甘草等味以治之。蓋以潞參可招失散之氣,歸芍可補飛蕩之血。

猶恐猝忽血越神蕩,不能無瘀滯之血。而以琥珀之可以消瘀安魂定魄者療之,更以硃砂以安之,茯神以寧之,務使其氣血復原,神與魂魄各安其宅,行其固有之職權而後已。但未知此等見解,有合實用與否。

白話文:

塗蔚生說道:所謂的驚症是怎麼回事呢?人體內的魂、魄、神這三者,突然遭受令人驚恐害怕的事情,從而失去它們正常的狀態。為什麼這樣說呢?魂是由陽氣附著在肝血上形成的,魄則是一團血質,依附在肺氣中,它是一種清澈明亮的陰血,儲存在心臟中,這是陽附陰、陰附陽的現象。如果突然遭遇驚嚇,那麼魂魄會因此飄散,心神也會喪失,這就是受到驚嚇後造成的一種氣血流失的情況。

古代的醫生,都把驚風合併為同一種疾病,因為風邪導致的發熱、煩躁和心神不安,類似於驚症,這是錯誤的觀點。而後來受到這種錯誤觀念影響的人,深感痛恨並改正,又認為沒有驚症這種病。他們認為驚症完全是虛妄的,這是因為他們尚未徹底研究清楚,仍然存在誤解。實際上,風邪和驚症是兩碼事。風邪不能等同於驚症,就像驚症也不能等同於風邪一樣。固然有先感受風邪,然後再受到驚嚇的情況,例如,已經感受了寒風,又受到驚嚇。

也有先受到驚嚇,然後再感受風邪的情況,例如,已經受到驚嚇,再感受到寒風。然而,這些情況不過是百份之一二罷了,怎能將所有患有風邪的孩子,全都歸為驚症呢?又怎能將所有患有驚症的孩子,全都歸為風邪呢?更不能將天下的孩子所有的病症,全都歸為沒有驚症吧?近代西方醫學盛行,都認為人不可能有驚症這種病。然而,試問我們在睡夢中,彷彿看到了什麼,彷彿記憶起什麼。

忽然登山涉水,忽然越牆攀爬,忽然喜笑怒罵,忽然憂愁思考,忽然散步遊玩,忽然餓渴飲食,這些到底是誰造成的呢?西醫大多無法回答。偶爾有能回答的,也只是以神經錯亂來解釋,並不知道有魂、魄、神三者的作用。兒童的內臟尚未完全成熟,身體雖然看似健康,所以他們受到驚嚇的機會比成年人多。

我曾經親眼看到成年人因受到驚嚇而猝死,無法挽救。我又曾經見過兒童因受到驚嚇而不願進食,逐漸消瘦,許多藥物都無效,但使用民間的喊魂方法,卻得以康復,這又是誰造成的呢?難道不是魂、魄、神三者的作用嗎?對於這種病症的治療,我打算使用潞參、當歸、白芍、琥珀、硃砂、茯神、甘草等藥材來治療。因為潞參可以招回散失的氣,當歸和白芍可以補充飄散的血。

然而,我擔心突然血溢神散,可能會產生瘀滯的血液。所以我打算使用琥珀來消除瘀血,安定魂魄,再以硃砂來安撫,茯神來平靜,力求讓其氣血恢復原狀,神與魂魄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執行它們原有的職責,直到痊癒。只是我不知道這樣的見解,是否符合實際應用。

2. 治慢風心得神方

(節錄莊一夔《福幼篇》)

莊一夔曰:慢風之症,緣小兒吐瀉得之最多,或久瘧久痢,或痘後疹後,或因風寒飲食積滯,過用攻伐腸脾,或秉賦本虛,或誤用涼藥,或因急驚而用藥攻降太甚,或失於調理,皆可致此症也。

其症神昏氣喘,或大熱不退,眼翻驚搐,或乍寒乍熱,或三陽晦暗,或面色淡白青黃,或大小便清白,或口唇雖開裂出血,而口中氣冷,或痢瀉冷汗,或食穀不化,或四肢冰冷,並至腹中氣響,喉內痰鳴,角弓反張,目光昏暗。此虛症也,亦危症也。俗名謂之天吊風,虛風,慢脾風,皆此症也。

若再用寒冷,再用消導,或用膽星抱龍以除痰,或用天麻全蠍以驅風,或用知柏芩連以清火,或用巴豆大黃以去積,殺人如反掌,實可畏也。若治風而風無可治,治驚而驚無可治也。此實因脾胃虛寒,孤陽外越,元氣無根,陰寒至極,風之所由動也。治宜先用辛熱,再加溫補。

蓋補土即所以敵木,治木即所以治標。凡小兒一經吐瀉多作,即是危險之症。若其屢作不止,無論痘後疹後病後,不拘何因,皆當急用參朮以救胃氣,薑桂枸熟等藥以救腎氣。不惟傷食當急救之,即傷寒傷暑,亦當急救之。蓋其先雖有寒暑實邪,一經吐瀉,業已全除,脾胃空虛,倉廩空乏。

若不急救,恐虛痰上湧,命在傾刻矣。庸醫不明,皆誤指為食為熱,投以清火去積涼血,立時告變,為之奈何。與其失之寒涼,斷難生活;不若試之溫補,猶可救療。此語發明吐瀉慢風之理,最為明透。後之君子,願勿忽諸。今將慢風辨症,臚列於後。

慢風吐瀉,脾胃虛寒也。

慢風身冷,陽氣抑遏不出也。(服涼藥後,往往至此。)

慢風鼻孔煽動,真陰失守,虛火爍肺也。

慢風面色青黃及白,氣血兩虛也。

慢風口鼻中冷氣,中寒也。

慢風大小便清白,腎與大腸全無火也。

慢風昏睡露睛,神氣不足也。

慢風手足抽掣,血不行於四肢也。

慢風角弓反張,血虛筋急也。

慢風乍熱乍寒,陰血虛少,陰陽錯亂也。

慢風汗出如洗,陽虛而表不固也。

慢風手足瘛瘲,血不足以養筋也。

慢風身雖發熱,口唇焦裂出血,卻不喜飲冷茶水,進以寒涼,愈增危篤,以及所吐之乳,所瀉之物,皆不甚消化,脾胃無火可知,唇之焦黑、乃真陰之不足明矣。

慢風囟門下陷,虛之極也。

莊一夔曰:大凡因熱不退,及吐瀉而成者,總是由陰虛陽越,必成慢風。並非感冒風寒發熱可比,故不宜發散。治宜培元救本,加薑桂以引火歸元。必先用辛熱衝開寒痰,再進溫補方為得法。

塗蔚生曰:莊一夔之所謂慢風,即余之所謂寒風,與熱風相反者。其實寒風熱風俱各有急起慢起二種,此則虛寒慢起之一種,由漸而至劇者。莊一夔原文慢字下,本系一個驚字。余以其與風字有別,全為易去。非妄之也,實欲提清風字眉目耳。莊一有知,亦當諒我。至其以脾胃虛寒之昏睡露睛,解為神氣不足,亦尚屬一間未到。

蓋上下眼皮屬脾胃,脾胃虛寒收縮,而眼皮亦收縮露睛也。

莊一夔逐寒盪風湯

胡椒,炮姜,肉桂,丁香

上四味,諒兒之大小,酌加藥之輕重。以灶心土三兩煮水,澄清,煎藥大半茶杯,頻頻灌之。接服後方,定茯奇功。

莊一夔曰:此方藥性溫暖,專治小兒氣體本虛,或久病不愈,或痘後疹後,或誤服涼藥,泄瀉嘔吐,轉為慢風。清熱散風,愈治愈危。速宜服此,能開寒痰,寬胸腸,止嘔吐,盪風邪,所謂回元氣於無有之鄉。一二劑後,嘔吐漸止,即其驗也。認明但系虛寒,即宜服之,不必疑畏也。

莊一夔加味理中地黃湯

熟地(一錢),當歸(一錢),萸肉(一錢),枸杞(一錢),白朮(一錢),炮姜(一錢),黨參(一錢),炙草(一錢),棗仁(一錢),肉桂(六分),炙黃耆(一錢)

外加生薑、大棗、核桃肉為引,仍用灶心土煮水煎藥,取濃汁一杯。另加附子數分,煎水攙入。量兒大小,分數次灌之。如咳嗽不止者,加罌粟殼、金櫻子。如大熱不退,加白芍。泄瀉不止者,如丁香。只服一劑,即去附子,只用丁香數粒。蓋因附子大熱,中病即宜去之也。

如用附子太多,則小便閉塞不通。如不用附子,則沉寒臟腑,固結不開。如不用丁香,則泄瀉不止。若小兒虛寒至極者,附子不妨用至一二錢。此所謂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用者審之。此方乃救陰固本之要藥,治小兒慢風,稱為神劑。若小兒泄瀉不止已甚者,微見驚搐,胃中尚可受藥,吃乳便利者,並不必服逐寒盪風湯,只服此方一劑,而風定神清矣。

如小兒尚未成風,不過昏睡發熱,或時熱時止,或日間安靜,夜間發熱及午後發熱等症,總屬陰虛,均可服之。若新病壯實之小兒,眼紅口渴者,乃實火之症,方可暫行清解。但系實火,必大便閉塞,氣壯聲洪,且喜多喝冷茶水。若吐瀉交作,則非實火可知矣。此方補造陰陽所不足,實回生起死有神功。

倘太虛之後,服一劑無效,必須大劑多服為妙。

莊一夔曰:此方助氣補血,卻病回陽。專治小兒精神已虧,氣血大壞,形狀狼狽,瘦弱至極,皆可挽回之。如法濃煎,頻頻與服。參天救本之功,有難以盡述者。

塗蔚生曰:慶一夔此節之證論方治,頗著巨效。足徵其平素經驗,極有心得。可謂余之以前證論方治,是一個療風的標本對字。亦可知用藥猶夫用兵,總宜使用活法,不宜使用礙法。知風之有寒熱二種,即知宜寒者之不可以熱,宜熱者不可以寒。亦即知虛者之不可以瀉,實者之不可以補。

悟透天時,固為妙穎。瞭解人事,的是高明。如必⿱⻗吟定風之種類有若干,風之形狀為何若,是則緣木而求魚,終無異膠柱以鼓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