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苑

《一草亭目科全書》~ 張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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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序

1. 張序

昌黎韓子曰:莫為之前,雖美而弗彰;莫為之後,雖盛而弗傳。旨哉斯言,千載上下賴繼續,不然,前之人苦心積慮而有所成者,後之人漠而視其殄滅澌盡。不承往古,以開示來茲,幾何不胥天下而盲哉。是故抱殘守缺之君子,尤於絕學三致其意焉,良有以也。史遷著書成,其自序則曰藏之名山,傳諸其人。

白話文:

昌黎的韓子說:不要把事情做在前面,即使做得很好也不會被人彰顯;不要把事情做在後面,即使做得很盛大也不被人傳揚。這句話很有道理,千百年來都依靠著繼承和傳承,如果不是這樣,前人的苦心積慮和有所成就的,後面的人只會冷漠地看著它的消亡和毀滅。不繼承先輩的遺產,以啟發後世,那麼天下的人恐怕都要瞎了。所以那些秉持著殘缺不全的知識和墨守成規的君子,尤其注重將要失傳的學問努力地傳承下去,這是很有道理的。司馬遷寫完書以後,他在自序中說將它藏在名山之中,傳給自己的後代。

嗟乎,其人豈易得哉。媯川胡公芝樵者,好學而慕古,博藝而多能。惟博藝也,故惜藝如命;惟慕古也,故懼古就湮。所學所能,余望其洋而莫測其涯涘矣。今特於其校刊啟蒙真諦也。蠡舉一勺,願與天下共測之,《啟蒙真諦》者,媯川總括兩家目科名之也。

白話文:

唉呀,像這樣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啊!媯川胡公芝樵,是一位喜愛學習並效仿古代聖賢的人,博覽羣書,精通多種技藝。正因為他博覽羣書,所以他珍惜自己的技藝就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樣;正因為他效仿古代聖賢,所以他擔心古代聖賢的文化會逐漸消失。他所學、所會的,我期望他能像海洋一樣廣闊無邊,讓人無法測量他的盡頭。現在我特別要談到他校對刊印啟蒙真諦的做法,就像用瓢從大海中舀起一勺水,希望與天下人共同探討。這本《啟蒙真諦》是媯川胡公芝樵總結兩家眼科的著作,並取了這個書名。

其一清江鄧博望先生著,有《一草亭目科全書》,原簡殘缺,其一不知何許人著,有《異授眼科》,留於天壤間,有掃云之巧,有撥霧之奇,康熙朝,年公希堯舉鄧書而重刊,又異授而創刻之。今遍求之不能得其本,惜哉惜哉,其學絕矣哉。余賦性疏狂,不甘牖下處,好遊也久矣,交士大夫亦多矣。

白話文:

第一本清江鄧博望先生著,有《一草亭目科全書》,原本簡要殘缺,還有一本不知道是誰著的《異授眼科》,流傳於天下,有掃雲之巧,有撥霧之奇,康熙年間,年公希堯挑選了鄧博望的書重新刊印,又將《異授眼科》創刻傳世。如今遍尋不著其原本,可惜太可惜了,這種學問竟然失傳了。我的性情疏狂,不甘願在窗下讀書,喜歡遊玩已經很久了,也結交了很多讀書人和官吏。

所過而見者,錦繡之華麗,珍寶之充盈,光怪陸離,駭耀俗耳目,則往往皆是。然余視之蔑如也,兩目直若盲,夫余不盲於目,而若盲於目,則知彼不盲目,而實不特盲目,且盲於心矣。悲哉悲哉,是誰使之胥世之寡識者,而竟盲之哉。光緒庚辰春,餘下龍眠,入於閩,一見輒相得者,則有胡媯川而已。

白話文:

我一路走來,看到的是錦繡華麗的景緻,珍寶充盈,光怪陸離,驚豔世俗之耳目,這些都是隨處可見的。然而我看到這些,卻不屑一顧,兩隻眼睛就像瞎了一樣。我並不是眼睛瞎了,而是像瞎了一樣,由此我知道,那些人並不是眼睛瞎了,而是不只眼睛瞎了,而且心也瞎了。可悲啊可悲,是誰讓世間那些見識淺薄的人竟瞎了呢。光緒庚辰年春天,我離開龍眠,進入福建,一見面就彼此傾心的,卻只有胡媯川而已。

戾止其廳事,名書畫數幅,陳設寥寥,渾樸而近古。揖坐而談之,狀貌盎岸,而言皆有物,退而折矣,謂是可以啟余之盲矣。居無何,不知媯川於何所取余,款而館之家,命幼子受經焉。日月逾邁,寒暑已兩嬗至今,初余之至館也。不意心目間蔑視於彼,而忽駭耀於此矣。何為其然也?登其堂書而已,入其齋書而已,憩其舍書而已。

白話文:

戾止來到他的書房,牆上掛著幾幅書畫,沒有其他的裝飾了,但顯得簡樸典雅。我們坐在一起交談,他神采飛揚,談吐不凡。當我們分手時,我想他可以啟發我,幫助我開闊眼界。過了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媯川在哪裡找到我,熱情地邀請我到他家住宿,並讓他的小兒子向我學習儒家經典。日月轉移,寒暑交替,如今已經過了許多年。我第一次到他家做客的時候,我還並不看好他,但現在我卻對他刮目相看了。為什麼會這樣呢?登上他的大廳,到處都是書;進入他的書房,到處都是書;在院子裏休息,還是藏著書。

琅函山架。牙籤叢積。其視錦繡珍寶。則倍蓰其光怪陸離矣。觀止矣。其蔑以加矣。迨余館居久,乃愈識媯川邃於經,熟於史,錯綜諸子百家言,尤深岐黃學,尤非特此也。尤有可異者,星象也,指奕棋堪輿也,捕龍虎陽宅也,按羲索卜筮也。懸龜鑑而六壬,尤精風鑑也,具隻眼而妍媸,而善惡,而邪正,而吉凶者,俱呈露而莫能遁其形。神峰則舉天下窮通壽夭,歸指掌之間,兵法則嘗試之矣。

白話文:

琅函山的山架,牙籤叢積。相比起錦繡和珍寶,它更顯得光怪陸離。我只見過這些,這些已經是最好的了,沒有什麼可以超越的了。我住在館裡很久,才逐漸認識到媯川不僅精通經史,還熟諳諸子百家的言論,尤其精通岐黃之術,不僅如此。還有更奇特的是,他對星象、圍棋堪輿,捕龍虎陽宅,按羲索卜筮,懸龜鑑和六壬,尤其是風鑑,都非常精通。他具有一隻慧眼,能夠洞察妍媸、善惡、正邪、吉凶,一切事物都暴露在他的眼前,無法逃脫他的視線。他用神峯來預測天下人的窮通壽夭,歸納在掌心之間,兵法也經過了實驗。

殺賊於湖湘,昇平之世無所用,媯川固秘而絕口不談。凡此者,固又媯川之錦繡,媯川之珍寶,光怪陸離於其胸腹中者也,豈特岐黃之學哉。岐黃洋海一㾞耳,是故今者所校刊,拳拳然,殷殷然,惟古絕學,於我乎是續為快。噫吁嘻,博望諸賢,既絕而復續於自今以後也,苟非賴有好學慕古,博藝多能之媯川,將何所於傳,得其人哉。

白話文:

如果這本書落到了不懂得珍惜的人手裡,他們會隨便把它放在書架上,不是被蟲蛀就是被老鼠咬,或者被雨淋、潮濕,腐爛不堪,最後只能作為廢紙扔掉或燒掉,誰還會過問它呢?那些知道這本書珍貴的人,又會把它藏起來,不肯輕易示人,以此來抬高身價,謀取私利,欺騙天下人,矇蔽天下人的眼睛和耳朵,使人們驚嘆這是前所未有的奇術,以此來博取名聲,但最終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因此,把書藏在名山裡,傳給後代的人,這兩種人,都不是真正懂得愛書、惜書的人。

假使是書僅落他人手,其漠不知寶惜者,委置於櫥架,若非蠹蝕而鼠齧,即將上漏下濕,糜爛不堪,付之故簏,投之水火耳,誰復過而問哉。其知之為寶也者,則又深藏而秘之,獨得以居奇,私持其術,射利於天下,療天下之盲,以盲天下之耳目,使群驚為空前絕後奇特技,是更博其名,而其究也亦同歸於盡。然則藏之名山,傳諸其人者之兩等人,夫豈其人哉。

今媯川惜之至,懼之深,惜其藝之將絕,而又懼古之就湮,舉而刊之,以廣布天下,傳矣。博望諸賢,不僅當年一時之盛矣,後之人苟有精其藝而擅用之美者,舉皆《啟蒙真諦》是宗矣。執藝以成名,名藝必具彰彰矣。嗟乎,媯川一人耳,上往古,下來茲,為之後而為之前,真欲持是以不盲天下,天下安得而測之。嗟乎嗟乎,余性疏且狂,願大召告天下曰:盲者可不盲,其不盲者,勿自抵於盲。

當保其目,如保其心也可。

光緒八年歲次壬午孟春上浣皖桐張壽六拙我氏序

白話文:

如今的媯川非常珍惜並感到擔心醫術的未來,擔心將會失傳,也害怕古代留下的寶貴醫術會慢慢埋沒,因此他要將這些醫術刊出來,以廣泛流傳在天下,讓醫術得以傳承。在博望的那些聖賢,不只是當年一時的盛名,可以讓後世的人,只要有精湛的醫術並擅長運用醫術來治病,都能以《啟蒙真諦》做為宗旨。憑藉著醫術成名,名聲和醫術必將會顯赫彰顯。唉,媯川一個人,上可追溯古往聖賢,下可教導後世之人,想要用這本書讓天下人不再盲目,但天下人又怎麼能測得他的良苦用心呢。唉,唉,我的性情疏狂且放蕩不羈,如今想要大聲的告訴天下人:盲人是可以不盲的,那些不盲的人,不要使自己變成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