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川

《針灸逢源》~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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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歲乙亥春三月餘,掩關養疴。鄧尉山人李君三源過訪,出其所篡《針灸逢源一書》,相質正余。曰:「聾者不可與別宮徵,瞽者不可與辨黑白。余雖嘗涉獵岐黃書,於方劑略識一二,而於針灸則懵然無所知,安敢強作解人哉?」李君曰:「不然。夫道一而已,自周禮有疾醫、瘍醫之分,而醫之內外始判。然吾觀古者以湯液治內,以針灸治外,理本同條而共貫,事實相濟。以有成靈,素詳針灸而略湯液,非毗外也。長沙以後,詳湯液而略針灸,非毗內也。時世之淳澆,民生之強弱,使然也。人身內而臟腑,外而經絡毛腠,不過一氣一血相為流貫。故病有內有外,有由外及內,有由內達外,循環無端,息息相通。

知湯液而不知針灸,是知人有臟腑而不知有經絡毛腠也。知針灸而不知湯液,是知人有經絡毛腠而不知有臟腑也。病雖萬變,人只一身,醫者必離而二之可乎哉?且醫而不知針灸,將不知臟腑經絡之相為表裡乎?不知臟腑經絡之相為表裡,則脈絡之交會起止,氣血之生死出入,又烏從而測之?冒昧以施其技,不幾如思明者之掩其目,思聰者之填其耳乎?余之為此書,非欲於前賢著作外拔趙幟而立赤幟也。意在通內外兩家之筏而使之左右逢源,會歸一致。不至如斷港絕潢者之適乎此而不適乎彼也。子其為我校仇而存之。」

余深韙其言,晨窗展卷反覆商榷,條分縷析,發凡起例。始則探源靈素,繼則薈萃群言正經穴之謬訛,補註疏之闕略。本銅人聚英資生神應針灸之法而廣其義於長沙河間東垣景岳審證之書,因端竟委綱舉目張。不特習針科者可因證以考穴,按穴以施治,先洞悉乎致病之由而後巧施其針灸之術。即習方書者亦可藉是以佐湯液之所不逮,而上合乎靈素以暨長沙東垣內外相資,針藥並用之旨。其有裨於醫術者,豈淺鮮哉?余故樂得而序之時。

白話文:

乙亥年春三月之後,隱居於鄧尉山的李三源先生來訪,拿出來他所修訂的《針灸逢源》一書,讓我批評指正。我說:「聾子聽不到宮徵的音律,盲人分辨不出黑白。我雖然曾經涉獵岐黃之書,對於方劑稍微懂一點,但對於針灸卻是完全一竅不通,怎麼敢勉強充當解說者呢?」李先生說:「不是這樣的。醫術的道理只有一種,自從《周禮》將疾病分為「醫」和「瘍」兩種之後,醫術才開始分為內科和外科。我看古代的人,用湯藥來治療內科疾病,用針灸來治療外科疾病,這兩個方法的道理本質上是相同的,並且互相貫通,互相補充,纔能有成功的效果。《靈樞》詳細論述了針灸,而略述了湯藥,這不是鄙視外科。張仲景以後的人,詳細論述了湯藥,而略述了針灸,這也不是鄙視內科。這是由於時代的淳樸或澆薄,人民體質的強弱而造成的。人體的內臟腑器,和外在的經絡毛孔,不過是氣血相貫流的一種形式。所以疾病既有內有外,既有由外及內,也有由內達外,循環不止,息息相通。只知道湯藥而不知針灸,就如同知道人有臟腑而不知道有經絡毛孔一樣。只知道針灸而不知湯藥,就如同知道人有經絡毛孔而不知道有臟腑一樣。疾病雖然變化無窮,人只有一個身體,醫生能把身體分而為二嗎?再說,醫生如果不瞭解針灸,就不知道臟腑和經絡的相互表裡關係。不知道臟腑和經絡的相互表裡關係,就無法推測出脈絡的交會起止,氣血的生死出入,又從何得知呢?冒昧地用醫術去治療疾病,不就如同明眼人矇蔽自己的眼睛,聰明人堵塞自己的耳朵一樣嗎?我寫這本書,並不是要在前人著作之外,豎起一面新的旗幟,而是希望能夠溝通內科和外科兩家的理論,使它們左右逢源,會歸於一個中心,不至於像斷港絕潢那樣,適於此而不適於彼。您可以幫我校對並保存它,我就非常高興了。」

我仔細品味他的話,早晨在窗前展卷反覆推敲,條理分明地分析,從基本原理到具體方法,首先探討《靈樞》的源頭,繼而匯集各家的論述,糾正經穴的錯誤,補充註疏的不足,本著《銅人》、《聚英》、《資生》、《神應》諸書的針灸方法,又廣泛地吸取了張仲景、劉河間、東垣、景嶽等人的審證之法,從頭到尾,綱舉目張,不僅學習針灸的人可以根據證狀考查穴位,根據穴位施用針灸,還要先洞悉導致疾病的原因,然後巧妙地運用針灸技術。即使是學習方書的人,也可以藉此幫助湯藥所不及之處,並且與《靈樞》和東垣等人的理論相符合,達到針藥並用的目的。這對於醫術的進步,難道是微不足道的嗎?所以我樂意為這本書作序。

嘉慶丁丑歲春二月虞陽同學弟席亮麗農氏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