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因脈治》~ 卷首 (2)
卷首 (2)
1. 論趙氏《醫貫》症因差誤治法不合
嘗讀趙先生《醫貫》書，發明先天水火之論，深得守真先生《保命》陰陽微旨，此軒岐堂上，獨契玄提，而有此出類之見。然其論先天水火，誠為萬世準繩。至於論症論治之中，敢為先生一二指陳。如首論《內經》十二官論，謂心主之官非心也，別有一心主，在無極無形之際，以命門為君主。夫先生之論，先天無形之水火，《內經》之論，後天有形之臟象也。
白話文：
我曾經閱讀過趙先生的《醫貫》這本書，其中闡述的先天水火理論，深入領悟了守真先生《保命》中陰陽微妙的旨意，這是在軒岐堂上，獨自理解了玄妙的提法，纔有如此超羣的見解。然而，他對於先天水火的論述，的確是萬世的準則。至於論述症狀和治療方法，我敢於為先生指出一二。例如，首篇論述《內經》的十二官論時，認為心主之官並非心臟，而是另有一個心主，在無極無形的境界中，以命門為君主。先生的論述，是先天無形的精氣陰陽水火；《內經》的論述，是後天有形的臟腑形體。
今以無形先天之理，以論後天，反使後學差誤。又云世之養生者，宜加意於補火，而比類於鰲山之燈，火熄則不動，火旺則動速。獨不思火不宜動，動則病矣；速則易終而易壞；火太旺，則一炬成燼矣。故養生家，務靜不務動。今云火旺動速，是妄開後世偏於補火過端。夫陰陽之道，不可偏廢，陰旺則陽虧，陽旺則陰竭，二者一有偏勝，則為病矣。
白話文：
現在用無形的先天之理來評論後天，反而會讓後學者產生錯誤。又說世間的養生者，應該注重補養火力，並以鰲山之燈來比喻，火熄滅了就不動，火旺盛了就會快速移動。獨獨沒有想到火不適合動，一動就會生病；火勢太旺，則會一火成灰。因此養生者，務必要保持安靜，不要動。現在說火旺就會動得快，這是錯誤地引導後人過度補火。陰陽之道是不可偏廢的，陰盛則陽衰，陽盛則陰竭，兩者一有偏勝，就會生病。
今先生立有陽無陰之論，有偏於補陽之弊。至論傷寒一症，於口燥口渴條中，獨重地黃之滋陰，但傷寒末後之時為虛熱，初起之時為實熱，今以地黃膩膈之味，施以初起口渴症中，則邪熱凝滯，食氣不消，其渴愈甚。且口乾作渴，皆屬陽明氣分之病，今先生不分氣分血分之所屬，竟云滋補腎中真陰，不知邪熱未去，雖日進滋陰，無益於病。
白話文：
現在的醫生都提出「只有陽沒有陰」的理論，偏重於滋補陽氣，只詳述滋陰的地黃，導致補陽的弊端。直到論述傷寒這一個症狀，在「口乾舌燥」的條例中，特別強調地黃的滋陰作用，但是傷寒後期是虛熱，初期是實熱；現在用地黃的味道膩滯中膈，用在初期口渴的症狀中，那麼邪熱就會凝固滯留，食物停滯不下，口渴就會更加嚴重。而且口乾作渴，都屬於陽明氣分的疾病，現在的醫生不分氣分血分所屬，竟然說滋補腎中真陰，不知邪熱沒有去除，即使每天服用滋陰的藥物，對病情也沒有益處。
仲景先生不設滋陰補血之方於口燥咽乾條內，良以滋陰之藥，治血虛發熱之內傷症，非治熱邪為患之外感法也。至於血症論中，往往以外感內傷，混一立論，將《內經》太陽司天，寒淫所勝，民病嘔血血泄之論，引《金匱》外感吐血方中麻黃桂枝等湯主治。不知《內經》所論寒淫所勝，言人表有六淫之寒邪，壅遏發熱，邪熱鬱於太陽之經，不得發越，故血從口鼻而出。是以《傷寒論》有太陽傷寒，失與麻黃發汗，遂成衄血吐血之語。
白話文：
仲景先生沒有在口燥咽乾條目中設定滋陰補血的方劑，這是因為滋陰的藥物，是治療血虛發熱的內傷病症，而不是治療熱邪為患的外感病症。至於在血癥論中，往往將外感內傷混為一談，將《內經》中太陽司天，寒淫所勝，民病嘔血血泄的論述，引用到《金匱》外感吐血方中麻黃桂枝等湯的主治。不知道《內經》所論述的寒淫所勝，是指人體表面有六淫之寒邪，阻遏發熱，邪熱鬱積在太陽經絡中，無法發散，所以血液從口鼻流出。因此，《傷寒論》中有太陽傷寒，失去麻黃發汗，就會變成衄血吐血的說法。
今先生誤認太陽寒淫所勝之寒，乃是虛寒之寒，而以溫熱施治，又不著明外感內傷，此等立法，最為誤事。至論相火龍雷，更有疵謬。夫龍雷之理，獨詳《周易》，龍雷天象，卦屬於乾，實主純陽。初九為潛，九二為見，上九為亢，以明初陽在下，未可施用，必待上行九五，方得剛健居尊之體，至上九又為陽居過極，而為亢龍有悔矣。
白話文：
現在的醫者誤認為是由表寒邪侵襲導致的寒症，是虛寒症，而用溫熱藥物治療，又沒有明確區分外感和內傷，這種治療方法，最容易誤事。至於相火龍雷的理論，更是錯誤百出。龍雷的道理，只有在《周易》中提到過，龍雷是天體現象，卦屬於乾卦，確實代表純陽。初九為潛龍，九二為見龍，上九為亢龍，以此說明初陽在下時，不可施用，必須等到上行九五，才能得剛健居尊之體，到上九的時候，又因為陽氣過度而亢盛，就成為亢龍有悔了。
至雷屬於震，於位屬東，甲木所主，蓋一陽初動於二陰之下，則曰震動其地，及其二陽見上，卦成乎巽，而龍雷皆得其令矣。古人以肝腎之火喻之者，以二經一主乎木，一主乎水，然皆有相火存乎其中，故乙癸同源。二經真水不足，則陽旺陰虧，相火因之而發，治宜培養肝腎真陰以制之，不使其陽居過極，為乾之上九，離之九四是矣。
白話文：
雷屬於震卦，在方位上屬於東方，由甲木掌管。這是因為一個陽氣初次在兩個陰氣下面運動，就稱作震動大地，等它兩個陽氣出現於上方，卦就形成了巽卦，那麼龍和雷都得到了它們的命令。古人用肝腎之火來比喻它，是因為這兩個經脈一個以木為主，一個以水為主，但都含有相火，所以乙和癸同出一源。二經真水不足，那麼陽氣旺盛、陰氣虧損，相火因此而產生，治療應該滋補肝腎真陰來控制它，不讓它的陽氣過度旺盛，成為乾卦的上九、離卦的九四那樣。
今先生云得濕則焫，遇水則熾，以火遂之則焰灼自消，而獨以桂附辛熱之藥，溫補天真之火。不知龍雷之火，惟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上，三氣合而行令，一土不勝二火，一陰為二陽所逼，上下皆陽，一陰獨寓於中，於卦成離，於是炎暑時行，天之熱氣下降，地之濕氣上蒸，或龍從海起，水自天生，或龍從天降，水自地起，震動其地而雷出，離麗乎天而電生，上下相合，則火雷鼓頷作聲，而成噬嗑之象矣。及其雲行雨施，則天氣分而清涼，龍雷各自隱伏。
白話文：
現在的醫生說，濕熱會引起發炎，遇水會加重，用火攻之，火勢會自動消失，但卻獨獨用桂附這些辛熱的藥物，溫補人體真氣之火。不知道龍雷之火，只有在春分以後、秋分以前，少陽相火、少陰君火、太陰濕上，三氣相合起作用時，一陰不抵二陽，一陰被二陽逼迫，上下皆為陽，只剩一陰獨處其中，在卦象上成離，於是炎熱的夏天到來，天上的熱氣下降，地上的濕氣蒸騰，或龍從海中昇起，水從天而降，或龍從天而降，水從地而起，震動大地而雷聲響起，離麗乎天而電光生起，上下相合，則火雷鼓頷作響，形成噬嗑之象。等到雲行雨施，天氣就分開而清涼，龍雷各自分別隱藏起來。
古人所謂移星易宿，龍蛇起陸，惟夏月見之。今先生云：冬時陽氣在下，龍雷就火氣之同類而居於下；夏月陰氣在下，龍雷不能安其身而出於上。果爾，則龜鱉陰類之物，夏伏何處，冬見何地乎。
白話文：
古人所謂的「移星易宿、龍蛇起陸」，是隻有在夏季才能看到的景象。但是現在的先生說，冬天陽氣在下，龍雷就和火氣同類，住在下面；夏天陰氣在下，龍雷不能安居其身而跑到上面去。果真如此的話，那麼龜鱉這些陰類的動物，夏天藏在哪裡，冬天又出現在哪裡呢？
夫龍雷何故獨見於春夏，而獨屬於震離也？震屬東方生升之位，天干甲乙，地支寅卯；離屬南方明麗之位，天干丙丁，地支巳午，夫火長生於寅，臨官於巳，帝旺於午也；夫子醜為開闢之初，坎為方萌之陽，包藏於二陰之間，未能發動。至寅則陰氣始剝，有震動發生震驚百里之象；及至天下雷行，卦為無妄，然後萬物皆生。
白話文：
為什麼龍吟雷聲只在春夏出現，並且只屬於震、離卦呢？震卦代表東方生長上升的位置，天干是甲乙，地支是寅卯；離卦代表南方明亮美麗的位置，天干是丙丁，地支是巳午。火在寅位生長，在巳位臨官，在午位帝旺。子醜是天地初開之初，坎卦是方萌之陽，被包裹在兩個陰卦之間，還不能發動。到了寅卦，陰氣開始剝落，出現了震動百里之象。等到天下雷行的時候，卦象為無妄，然後萬物都生長起來了。
至巽則二陽皆生於上，萬物皆齊。至離則上下皆陽，萬物相見。故曰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也。夫澤天為夬，夬盡成乾，乾復南方先天之位，然後一陰始生於五陽之下，而成天風之姤。
白話文：
當它運行到巽卦時，兩個「陽」卦都上升到卦的上方，萬物都具備了。當它運行到離卦時，卦的上方和下方都是「陽」卦，萬物相互交融。所以說，（卦數）從震卦產生，在巽卦整齊，在離卦相互交融。澤天卦是夬卦，夬卦運行到極盡就變成了乾卦，乾卦回到南方先天的位置上，然後一個「陰」卦開始產生在五個「陽」卦的下面，就形成了天風姤卦。
陽極陰生，陰生漸長，火動於上，澤動於下，火澤為睽，於是澤遇於火，水火相息，澤火相革，然後一陰上進，二陽下伏，說以利貞，方成乎兌，而龍雷潛隱，直至剝盡成坤，坤復北方先天之位，然後陽往復反，一陽始生五陰之下，而雷在地中復也。夫陰終於夬，夬盡成乾，陽終於剝，剝盡成坤，則知龍雷之火，發見於五陽成卦之澤天夬，收藏於五陰成卦之山地剝也。是則龍雷之火，其純陽之象無疑矣。
白話文：
當陽氣極盛時，陰氣便開始孕育，陰氣會逐漸增長。火在上部運行，澤在下部運行，火和澤交感而成「睽」卦，於是澤遇見火，水火互相剋制。澤火交替，然後一個陰爻上升，兩個陽爻下降。這個卦象說明，要想得到吉祥亨通，必須合乎正道，並最終形成「兌」卦。而龍和雷在卦中潛伏隱匿，直到「剝」卦全部完成，陽氣消盡而形成「坤」卦。坤卦復歸北方先天的位置，然後陽氣往復運行，一個陽爻開始在五個陰爻之下生長，而雷在地中重新出現。「夬」卦是陰爻的終點，夬卦完成後就變成「乾」卦，陽爻的終點是「剝」卦，剝卦完成後就變成「坤」卦。由此可知，龍雷之火，出現於由五個陽爻組成的「澤天夬」卦，收藏於由五個陰爻組成的「山地剝」卦。所以，龍雷之火是純陽之象，這是毋庸置疑的。
是以東垣云：以火吸水，水能上騰，熱天龍見，水從地起，不可謂寒也。今先生用辛熱攝伏，豈不誤哉。夫引火歸源而用附桂，實治真陽不足無根之火，失守上炎，如戴陽陰躁之症，非龍雷之謂也；龍雷之火，肝腎之真陰不足，肝腎之相火上炎，水虧火旺，自下衝上，突如其來，如焚死棄；若虛陽上浮，真陽不足，剝床剝膚，乃為陰邪所逼，一同乎五陽在下，一陰將盡於上之純陽；一同乎五陰在下，一陽將盡於上之純陰；一如乾之上九，亢龍有悔；一如坤之上六，龍戰於野，陽極陰極，二者天淵。
白話文：
因此，東垣說：用火引水，水就能上升，炎熱的天氣可以看到龍，水從地下湧現，不能說它寒冷。現在醫生使用辛熱的藥物來治療，豈不是誤會了嗎？把火引回根源而使用附子桂枝，實際上是治療真陽不足而無根之火，失去約束而向上燃燒，如戴陽陰躁的症狀，不是龍雷的定義；龍雷之火，是指肝腎的真陰不足，肝腎的相火上行，水虧火旺，從下衝上，突然襲來，如同焚燒死屍；如果虛陽上浮，真陽不足，剝牀剝膚，那是由於陰邪所逼迫，符合五陽在下，一陰將盡於上的純陽；同樣符合五陰在下，一陽將盡於上的純陰；就像乾卦的上九，亢龍有悔；就像坤卦的上六，龍戰於野，陽極陰極，二者天差地別。
夫肝屬於木，火本所生；腎屬於水，火本先天，然二者之火，俱賴真陰相配，水潤木榮，此火安其宅，真陰耗損，則木失所養，轉柔為剛，水竭木燥，燎原可畏。但此火真水不足，相火偏勝為患，不比六淫之邪，天外加臨之火，而用苦寒直折者，又不可宗火鬱發之而用升陽散火之法。治宜養陰制火，如盞中添油，燈焰自熄，用家秘肝腎丸、六味丸，合滋腎丸是也。
白話文：
肝臟屬於木，火是肝的根本來源；腎臟屬於水，水是火的本源。但是這兩種火，都需要真陰（腎精）來配合，保持水潤，木才能茂盛，火才能安穩。如果真陰耗損，木頭就會失去養分，由柔軟變得堅硬，水乾了木頭就會枯燥，火勢就會燎原。但是，如果真水不足，相火過旺，就會造成危害。這和六淫之邪（風、寒、暑、濕、燥、火）不同，六淫之邪是外來之火，可以用苦寒之藥來直接攻克。也不同於火鬱發之，需要用升陽散火的方法。治療應該以養陰制火為主，就像在油燈中添油，燈火自然會熄滅。可以使用家傳的肝腎丸、六味丸、合滋腎丸等藥物。
古人云，壯水之主，以鎮陽光，陽光者，龍雷之火也；壯水者，滋陰降火之謂也。今先生云治以辛熱，乃是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矣。烏乎可。
白話文：
古人說，以壯水來治水的主張，是為了抑制陽光，陽光就是龍雷之火，壯水就是滋陰降火的意思。現在先生說要用辛熱的藥物治療，這就是在助長火勢，來消除陰翳。這是決不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