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素問》~
1. 卷第十
2. 瘧論篇第三十五
黃帝問曰：夫痎瘧皆生於風，其蓄作有時者何也？岐伯對曰：瘧之始發也，先起於毫毛，伸欠乃作，寒慄鼓頷，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皆熱，頭痛如破，渴欲冷飲。帝曰：何氣使然？願聞其道。岐伯曰：陰陽上下交爭，虛實更作，陰陽相移也。
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也；巨陽虛則腰背頭項痛；三陽俱虛則陰氣勝，陰氣勝則骨寒而痛；寒生於內，故中外皆寒；陽盛則外熱，陰虛則內熱，外內皆熱則喘而渴，故欲冷飲也。此皆得之夏傷於暑，熱氣盛，藏於皮膚之內，腸胃之外，此榮氣之所舍也。
此令人汗空疏，腠理開，因得秋氣，汗出遇風，及得之以浴，水氣舍於皮膚之內，與衛氣並居。衛氣者，晝日行於陽，夜行於陰，此氣得陽而外出，得陰而內薄，內外相薄，是以日作。帝曰：其間日而作者何也？岐伯曰：其氣之舍深，內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是以間日而作也。帝曰：善。
其作日晏與其日早者，何氣使然？
岐伯曰：邪氣客於風府，循膂而下，衛氣一日一夜大會於風府，其明日日下一節，故其作也晏，此先客於脊背也，每至於風府則腠理開，腠理開則邪氣入，邪氣入則病作，以此日作稍益晏也。其出於風府，日下一節，二十五日下至骶骨，二十六日入於脊內，注於伏膂之脈，其氣上行，九日出於缺盆之中，其氣日高，故作日益早也。
其間日發者，由邪氣內薄於五臟，橫連募原也，其道遠，其氣深，其行遲，不能與衛氣俱行，不得皆出，故間日乃作也。帝曰：夫子言衛氣每至於風府，腠理乃發，發則邪氣入，入則病作。今衛氣日下一節，其氣之發也不當風府，其日作者奈何？岐伯曰：此邪氣客於頭項循膂而下者也，故虛實不同，邪中異所，則不得當其風府也。
故邪中於頭項者，氣至頭項而病；中於背者，氣至背而病；中於腰脊者，氣至腰脊而病；中於手足者，氣至手足而病。衛氣之所在，與邪氣相合，則病作。故風無常府，衛氣之所發，必開其腠理，邪氣之所合，則其府也。帝曰：善。夫風之與瘧也，相似同類，而風獨常在，瘧得有時而休者何也？
岐伯曰：風氣留其處，故常在；瘧氣隨經絡沉以內薄，故衛氣應乃作。帝曰：瘧先寒而後熱者何也？岐伯曰：夏傷於大暑，其汗大出，腠理開發，因遇夏氣淒滄之水寒，藏於腠理皮膚之中，秋傷於風，則病成矣。夫寒者陰氣也，風者陽氣也，先傷於寒而後傷於風，故先寒而後熱也，病以時作，名曰寒瘧。
帝曰：先熱而後寒者何也？岐伯曰：此先傷於風而後傷於寒，故先熱而後寒也，亦以時作，名曰溫瘧。其但熱而不寒者，陰氣先絕，陽氣獨發，則少氣煩冤，手足熱而欲嘔，名曰癉瘧。
帝曰：夫經言有餘者瀉之，不足者補之。今熱為有餘，寒為不足。夫瘧者之寒，湯火不能溫也，及其熱，冰水不能寒也，此皆有餘不足之類。當此之時，良工不能止，必須其自衰乃刺之，其故何也？願聞其說。岐伯曰：經言無刺熇熇之熱，無刺渾渾之脈，無刺漉漉之汗，故為其病逆未可治也。
夫瘧之始發也，陽氣並於陰，當是之時，陽虛而陰盛，外無氣，故先寒慄也。陰氣逆極，則復出之陽，陽與陰復並於外，則陰虛而陽實，故先熱而渴。夫瘧氣者，並於陽則陽勝，並於陰則陰勝，陰勝則寒，陽勝則熱。瘧者，風寒之氣不常也，病極則復。至病之發也，如火之熱，如風雨不可當也。
故經言曰：方其盛時必毀，因其衰也，事必大昌。此之謂也。夫瘧之未發也，陰未並陽，陽未並陰，因而調之，真氣得安，邪氣乃亡，故工不能治其已發，為其氣逆也。帝曰：善。攻之奈何？早晏何如？岐伯曰：瘧之且發也，陰陽之且移也，必從四末始也，陽已傷，陰從之，故先其時堅束其處，令邪氣不得入，陰氣不得出，審候見之在孫絡盛堅而血者皆取之，此真往而未得並者也。
帝曰：瘧不發，其應何如？岐伯曰：瘧氣者，必更盛更虛，當氣之所在也，病在陽，則熱而脈躁；在陰，則寒而脈靜；極則陰陽俱衰，衛氣相離，故病得休；衛氣集，則復病也。帝曰：時有間二日或至數日發，或渴或不渴，其故何也？
岐伯曰：其間日者，邪氣與衛氣客於六腑，而有時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數日乃作也。瘧者，陰陽更勝也，或甚或不甚，故或渴或不渴。帝曰：論言夏傷於暑，秋必病瘧，今瘧不必應者何也？岐伯曰：此應四時者也。其病異形者，反四時也。其以秋病者寒甚，以冬病者寒不甚，以春病者惡風，以夏病者多汗。
帝曰：夫病溫瘧與寒瘧而皆安舍？舍於何臟？岐伯曰：溫瘧者，得之冬中於風，寒氣藏於骨髓之中，至春則陽氣大發，邪氣不能自出，因遇大暑，腦髓爍，肌肉消，腠理發泄，或有所用力，邪氣與汗皆出，此病藏於腎，其氣先從內出之於外也。如是者，陰虛而陽盛，陽盛則熱矣，衰則氣復反入，入則陽虛，陽虛則寒矣，故先熱而後寒，名曰溫瘧。
帝曰：癉瘧何如？岐伯曰：癉瘧者，肺素有熱氣盛於身，厥逆上衝，中氣實而不外泄，因有所用力，腠理開，風寒舍於皮膚之內、分肉之間而發，發則陽氣盛，陽氣盛而不衰則病矣。其氣不及於陰，故但熱而不寒，氣內藏於心，而外舍於分肉之間，令人消爍脫肉，故命曰癉瘧。帝曰：善。
白話文：
黃帝問：痎瘧這種病，都是因為受到風邪侵襲而引起的，但為什麼發作的時間卻有一定的規律呢？
岐伯回答說：瘧疾剛開始發作的時候，邪氣先從皮膚的細毛孔侵入，然後會打哈欠、伸懶腰，接著就開始發冷顫抖，牙齒打顫，腰背也會一起疼痛，當寒冷的感覺過去之後，身體就會由內到外都感到發熱，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並且會口渴想喝冷水。
黃帝問：是什麼原因導致這樣的呢？我想聽聽其中的道理。
岐伯說：這是因為體內的陰陽之氣上下互相爭鬥，虛實的狀態不斷地交替變化，陰陽之氣互相轉移所造成的。
陽氣如果過多地聚集在陰氣的地方，就會導致陰氣變得強盛而陽氣衰弱，陽明經的陽氣衰弱就會出現發冷、顫抖、牙齒打顫等症狀；太陽經的陽氣虛弱，就會出現腰背、頭項疼痛的症狀；如果三陽經的陽氣都虛弱，就會導致陰氣變得強盛，陰氣強盛就會感到骨頭寒冷而疼痛；寒冷從體內產生，所以身體內外都會感到寒冷。陽氣過盛則身體外部感到發熱，陰氣虛弱則身體內部感到發熱，當身體內外都感到發熱時，就會出現呼吸急促、口渴的症狀，所以會想喝冷水。
這些症狀都是因為在夏天受到暑熱的傷害，熱氣過盛，藏在皮膚內部、腸胃的外部，這裡也是營氣所聚集的地方。
這種情況會導致人體的汗孔鬆弛，皮膚的紋理開泄，因此容易受到秋季的寒涼之氣侵襲，流汗時遇到風邪，或者是在洗澡時，水氣侵入皮膚內部，與衛氣一起存在。衛氣白天在陽經運行，夜晚則在陰經運行，這種情況下，衛氣遇到陽氣就向外發散，遇到陰氣就向內收斂，內外的氣互相搏擊，所以瘧疾就會每天按時發作。
黃帝問：那間隔一天發作又是為什麼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邪氣潛藏得比較深，向內侵襲到陰經，陽氣獨自發作，陰邪則滯留在體內，陰氣與陽氣互相爭鬥，無法順利排出體外，所以才會間隔一天發作。
黃帝說：很好。
那麼發作的時間有早有晚，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岐伯說：邪氣侵入風府穴，然後沿著脊背向下走，衛氣每天都會在風府穴聚集，第二天就會向下一節，所以發作的時間會比較晚，這是因為邪氣先侵襲了脊背的緣故，每當衛氣運行到風府穴，皮膚紋理就會開泄，開泄之後邪氣就會入侵，邪氣入侵之後就會發病，所以每天發作的時間會逐漸變晚。邪氣從風府穴發出後，每天向下一節，二十五天就會下到骶骨，二十六天就會進入脊髓，注入到脊背內的脈絡，然後向上運行，九天就會到達缺盆穴，邪氣會越來越高，所以發作的時間也會逐漸變早。
間隔一天發作的情況，是因為邪氣侵入到五臟，橫向連通募穴和原穴，路徑比較遠，邪氣潛藏得比較深，運行比較遲緩，不能與衛氣同步運行，不能夠全部排出體外，所以才會間隔一天發作。
黃帝問：你說衛氣每次到達風府穴時，皮膚紋理就會開泄，開泄之後邪氣就會侵入，邪氣侵入之後就會發病。但是現在衛氣每天向下一節，衛氣運行發出的地方並不是風府穴，那為什麼還是每天發作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邪氣侵入頭項，然後沿著脊背向下走，所以虛實的情況不同，邪氣侵襲的部位不同，就不能夠每次都正好運行到風府穴。
所以邪氣侵入頭項，氣血運行到頭項時就會發病；邪氣侵入背部，氣血運行到背部時就會發病；邪氣侵入腰脊，氣血運行到腰脊時就會發病；邪氣侵入手足，氣血運行到手足時就會發病。衛氣所在的地方，與邪氣相結合，就會發病。所以風邪沒有固定的居所，衛氣發出的地方，就一定會開泄皮膚的紋理，邪氣與之結合的地方，就是邪氣停留的居所。
黃帝說：很好。風邪與瘧疾，看起來很相似，性質也相同，但是風邪卻會一直存在，而瘧疾卻會有發作和停止的時候，這是為什麼呢？
岐伯說：風邪會停留在它所侵入的地方，所以會一直存在；瘧疾的邪氣是隨著經絡深入體內，當衛氣與之相應時才會發作。
黃帝問：瘧疾為什麼會先感到寒冷，然後才發熱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在夏天受到暑熱的傷害，大量出汗，皮膚紋理開泄，然後又遇到夏天寒冷的水氣，寒邪藏在皮膚的紋理之中，秋季又受到風邪的侵襲，就會形成瘧疾。寒是陰邪，風是陽邪，先受到寒邪的傷害，然後再受到風邪的傷害，所以會先感到寒冷，然後才發熱，這種病會按時發作，叫做寒瘧。
黃帝問：那先發熱，然後才感到寒冷又是為什麼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先受到風邪的傷害，然後再受到寒邪的傷害，所以會先發熱，然後才感到寒冷，這種病也會按時發作，叫做溫瘧。如果只有發熱而沒有寒冷的感覺，這是因為陰氣已經衰竭，陽氣獨自發作，就會出現呼吸短促、煩躁不安、手腳發熱、想嘔吐的症狀，叫做癉瘧。
黃帝問：醫經上說，有餘的要瀉，不足的要補。現在發熱是有餘，寒冷是不足。但是瘧疾發作時的寒冷，用熱水或火都無法溫暖；發熱的時候，用冰水都無法使其寒冷，這都屬於有餘或不足的情況。在這個時候，高明的醫生也無法阻止病情，必須等到病情自行衰退才能進行治療，這是為什麼呢？我想聽聽其中的原因。
岐伯說：醫經上說，不要在發熱正盛的時候進行針刺，不要在脈象混濁不清的時候進行針刺，不要在汗出淋漓的時候進行針刺，這是因為病情正處於逆亂的狀態，還不可以進行治療。
瘧疾剛開始發作的時候，陽氣會與陰氣相聚集，在這個時候，陽氣虛弱而陰氣強盛，體表沒有陽氣，所以會先感到寒冷顫抖。當陰氣逆亂到極點時，陽氣就會重新出現，陽氣與陰氣再次聚集在體表，陰氣虛弱而陽氣強盛，所以會先發熱口渴。瘧疾的邪氣，聚集在陽經，陽氣就會強盛；聚集在陰經，陰氣就會強盛，陰氣強盛就會感到寒冷，陽氣強盛就會感到發熱。瘧疾的病因是風寒之氣不穩定，病情到了極點就會反覆。當病情發作時，就像火一樣熾熱，像風雨一樣不可阻擋。
所以醫經說：當事物處於鼎盛時期，必然會走向衰落；當事物處於衰弱時期，必然會走向興盛。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瘧疾在還沒有發作的時候，陰氣沒有與陽氣聚集，陽氣也沒有與陰氣聚集，在這個時候進行調養，真氣就能夠安定，邪氣就會消散，所以醫生不能治療已經發作的瘧疾，是因為邪氣正處於逆亂的狀態。
黃帝說：很好。那麼應該如何治療呢？發作的時間有早有晚，又應該如何判斷呢？
岐伯說：瘧疾即將發作的時候，陰陽之氣即將發生轉移，一定會從四肢末端開始，陽氣已經受損，陰氣隨之而來，所以在瘧疾即將發作的時候，要先將容易受邪氣侵襲的部位束緊，使邪氣無法侵入，陰氣也無法排出，仔細觀察，如果看到孫絡的血管充盈堅硬，並且有血絲，就應該在這時進行針刺，這說明真氣正要與邪氣聚集但還沒有結合。
黃帝問：瘧疾沒有發作的時候，身體會有什麼表現呢？
岐伯說：瘧疾的邪氣，一定會時盛時虛，當邪氣在哪個部位，病就會表現在哪個部位。病在陽經，就會發熱且脈搏躁動；病在陰經，就會感到寒冷且脈搏平靜；當病情發展到極點，陰陽之氣都會衰竭，衛氣也會離散，所以病就會停止；當衛氣重新聚集，病情就會再次發作。
黃帝問：有時候會間隔兩天，甚至數天才發作，有時候會口渴，有時候又不口渴，這是為什麼呢？
岐伯說：間隔發作的情況，是因為邪氣與衛氣滯留在六腑，有時會互相錯開，不能夠互相配合，所以會休息數天之後才會發作。瘧疾是由於陰陽之氣互相抗衡，有時會比較嚴重，有時則比較輕微，所以才會出現口渴或不口渴的情況。
黃帝問：醫書上說，在夏天受到暑熱的傷害，秋天一定會得瘧疾，但是現在得了瘧疾的人，並不一定是在秋天發病，這是為什麼呢？
岐伯說：這是因為病情的發生要符合四時的變化。如果病情出現了不同的表現，那就是違背了四時的變化。在秋天發病，寒冷的症狀會比較嚴重；在冬天發病，寒冷的症狀會比較輕微；在春天發病，會比較怕風；在夏天發病，會比較容易出汗。
黃帝問：溫瘧和寒瘧，它們分別藏在身體的哪個部位呢？
岐伯說：溫瘧是因為在冬天受到風邪的侵襲，寒氣潛藏在骨髓之中，到了春天陽氣大發，邪氣無法自行排出，又遇到盛夏的酷熱，導致腦髓受到損耗，肌肉消瘦，皮膚紋理開泄，或者因為過度用力，邪氣和汗液一起排出，這種病潛藏在腎臟，它的氣先從體內向外發散。像這種情況，陰氣虛弱而陽氣強盛，陽氣強盛就會發熱，衰弱的時候，氣又會重新返回體內，返回體內則陽氣虛弱，陽氣虛弱就會感到寒冷，所以會先發熱後發寒，叫做溫瘧。
黃帝問：癉瘧又是怎麼樣的呢？
岐伯說：癉瘧是因為肺臟本身就有熱氣，熱氣過盛，會向上衝逆，體內的正氣充足卻無法向外發泄，又因為過度用力，皮膚紋理開泄，風寒邪氣就會侵入皮膚內部和肌肉之間而發病，發病時陽氣旺盛，陽氣旺盛而沒有衰退的跡象，病就會持續存在。它的氣無法到達陰經，所以只有發熱而沒有寒冷的感覺，邪氣潛藏在心臟，並且向外停留在肌肉之間，使人消瘦脫肉，所以叫做癉瘧。
黃帝說：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