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樞要》~ 卷二 (6)
卷二 (6)
1. 論腸癰（十二）
孫真人云：腸癰為病，小腹重，強按之則痛，小便如淋，時時汗出，復惡寒，身皮甲錯，腹皮急如腫，甚者腹脹大，轉側有水聲，或繞臍生瘡，或膿從臍出，或從大便下，蓋因七情飲食所致。治法：脈遲緊者，未有膿也，用大黃湯下之。脈洪數者，已有膿也，用薏苡仁湯排之。
小腹疼痛，小便不利，膿壅滯也，牡丹皮散主之。若大便或臍間出膿者，不治。《內經》云：腸癰為病，不可驚，驚則腸斷而死。故患是者，其坐臥轉側，理宜徐緩，時少飲薄粥，乃服八珍湯，固其元氣，靜養調理，庶可保全其生。
治驗
通府張廷用患之，兩月餘矣。時出白膿，體倦惡寒，此邪氣去而中氣虛。余用托裡散兼益氣湯，而徐徐呷之。又令以豬肚肺煮爛，取其湯調米粉煮，時呷半盞，後漸調理而痊。
一男子裡急後重，下膿脹痛，此脾氣下陷，用排膿散、蠟礬丸而愈。後因勞，復寒熱體倦，用補中益氣湯而安。
一婦人小腹脹痛，小便如淋，時時汗出，此瘀血凝結於內。先以神效栝蔞散，二劑少愈，更以薏苡仁湯而愈。
一婦人小腹脹痛而有塊，脈芤而澀，此瘀血為患也。以四物加玄胡索、紅花、桃仁、牛膝、木香，二劑血下而痊。
一婦人小腹脹痛，大便秘澀，轉側有水聲，脈洪數，此膿瘀內潰也，以梅仁湯一劑，下瘀血，諸症悉退；再以薏苡仁湯，二劑而瘥。
一婦人膿成脹痛，小便不利，脈洪數，此膿毒內潰也，服太乙膏三錢，膿下甚多；更以栝蔞散、蠟礬丸及托裡散而安，如用雲母膏尤妙。
一婦人產後，惡血不止，小腹作痛，服栝子仁湯，下瘀血而痊。凡瘀血停滯，宜急治之，緩則腐化為膿，最為難。若流注關節，則為敗症。
白話文：
論腸癰（十二）
孫真人說：腸癰發病，下腹部沉重，用力按壓則疼痛，小便像淋漓不盡，時常出汗，又覺得惡寒，身體皮膚發緊，腹部皮膚繃緊像腫脹一樣，嚴重者腹部脹大，翻身時有水聲，或者肚臍周圍長瘡，或者膿液從肚臍流出，或者從大便排出，都是因為七情（喜怒哀樂憂思恐）和飲食不節造成的。治療方法：脈象遲緩緊緊的，還沒化膿，用大黃湯瀉下。脈象洪大而數的，已經化膿了，用薏苡仁湯排出膿液。
下腹部疼痛，小便不利，是膿液壅塞不通造成的，用牡丹皮散治療。如果膿液從大便或肚臍排出，則無法治療。《內經》說：腸癰發病，不可驚嚇，驚嚇會導致腸子斷裂而死。所以患有此病的人，坐臥翻身都應該緩慢，經常少量喝點稀粥，服用八珍湯，以鞏固元氣，靜養調理，才能保全性命。
治療驗證：
通府的張廷用患此病已有兩個多月了，時常排出白色膿液，身體疲倦惡寒，這是邪氣已去但正氣虛弱。我用托裡散加益氣湯，讓他慢慢服用。又讓他用豬肚肺煮爛，取其湯汁調米粉煮粥，經常喝半碗，然後慢慢調理就痊癒了。
一個男子裡急後重，排出膿液，腹部脹痛，這是脾氣下陷，用排膿散、蠟礬丸治療而痊癒。後來因為勞累，又出現寒熱、身體疲倦，用補中益氣湯調理而安穩。
一個婦人下腹部脹痛，小便像淋漓不盡，時常出汗，這是瘀血凝結在體內。先用神效栝蔞散，兩劑藥後稍有好轉，再用薏苡仁湯就痊癒了。
一個婦人下腹部脹痛並有腫塊，脈象浮大而澀滯，這是瘀血作祟。用四物湯加上玄胡索、紅花、桃仁、牛膝、木香，兩劑藥後瘀血排出而痊癒。
一個婦人下腹部脹痛，大便秘結，翻身時有水聲，脈象洪大而數，這是膿液和瘀血內部潰爛，用梅仁湯一劑，排出瘀血，諸症都消退了；再用薏苡仁湯兩劑就痊癒了。
一個婦人膿液成形脹痛，小便不利，脈象洪大而數，這是膿毒內部潰爛，服用太乙膏三錢，膿液排出很多；再用栝蔞散、蠟礬丸和托裡散調理就安穩了，如果用雲母膏更好。
一個婦人產後，惡露不止，下腹部疼痛，服用栝子仁湯，排出瘀血而痊癒。凡是瘀血停滯，應該及時治療，延誤則會腐化成膿，最難治療。如果流注到關節，就成了難以治癒的敗症。
2. 論腹癰（十三）
（男婦同用）
腹癰謂瘡生於肚腹，或生於皮裡膜外。屬膏粱厚味，七情鬱火。若漫腫堅硬，肉色不變，或脈遲緊，未成膿也，四君加芎、歸、白芷、枳殼，或托裡散。腫軟色赤，或脈洪數，已成膿也，托裡消毒散。膿成而不外潰者，氣血虛也，臥針而刺之。腫焮作痛者，邪氣實也，先用仙方活命飲，隔蒜灸以殺其毒；後用托裡散以補其氣。
若初起欲其內消，當助胃壯氣，使根本堅固，而以行經活血之藥佐之。若以克伐之劑，欲其內消，則腫者不能潰，潰者不能斂。若用疏利之藥，下其膿，則少壯者，多為難治，老弱者立見危亡。亦有食積疝氣類此者，見《保嬰粹要》。
治驗
司馬李梧山患此，腹痛而勢已成，用活命飲，一劑痛頓止。用托裡消毒散，腫頓起，此膿將成也。用托裡散補之，自潰而愈。
錦衣掌堂劉廷器，正德辛未仲夏，腹患癰，潰而膿清，熱渴腹脹，作嘔不食。或以為熱毒內攻，皆用芩、連、大黃之劑，病愈甚。余曰：當舍時從症。投以參、耆、薑、附等藥，一劑嘔止食進；再用托裡等劑而瘡愈。
進士邊云莊，腹痛惡寒，脈浮數。余曰：浮數之脈，而反惡寒，瘡疽之症也。不信，數日後，復請視之，左尺洪數。余曰：內有膿矣。仍不信，至小腹痛脹，連及兩臀，始悟。余曰：膿潰臀矣，氣血俱虛，何以收斂。急用活命飲一鍾，臀潰一孔，出膿鬥許，氣息奄奄。用大補藥一劑，神思方醒，每去後，糞從瘡出，痛不可當，小腹間如有物上挺，即發痙不省人事，煩躁，脈大，舉按皆實。
省而診之，脈洪大，按之如無，以十全大補，倍用參、耆至四斤，更加附子二枚，煎膏服而痙止；又用十全大補湯，五十餘劑而瘡斂。
上舍周一元，腹患癰，三月不愈。膿水清稀，朝寒暮熱，服四物、黃柏、知母之類，食少作瀉，痰涎上湧。服二陳、枳殼之類，痰涎愈甚，胸膈痞悶。謂余曰：何也？余曰：朝寒暮熱，氣血虛也。食少作瀉，脾腎虛也。痰湧胸痞，脾肺虛也。悉因真氣虛，而邪氣實也。當先壯其胃氣，使諸臟有所稟，而邪自退矣。
遂用六君加黃耆、當歸，數劑諸症漸退；又用十全大補湯，肌肉漸斂，更用補中益氣湯，調理而痊。
上舍毛體仁，素陰虛。春初咳嗽，胸中隱痛，腎脈數而無力，肺脈數而時見，此腎脈虧損，陰火熾盛。用六味地黃丸料一劑，服之，病勢雖減，內癰已成。蓋因元氣虛，而未能發出，火令可畏。不信，服痰火之劑，兩月後，乳間微腫，脈洪數而無力。余曰：膿內潰矣，當刺出其膿，以免內攻之禍。
不信，又月餘，請視。但針得一孔，膿㨮不利，仍復內攻，唇舌青赤。余曰：臟腑已壞，吾何能治之！後果歿。
從侄孫年十四而𡠚姻，乙巳春，年二十四，腹中氣痛，用大黃等藥二劑，下血甚多，胸腹脹滿，痰喘發熱。又服破氣降火藥一劑，汗出如水，手足如冰。余他往適歸，診之左關洪數，右尺尤甚，乃腹癰也，雖能收斂，至夏必變而成瘵症。
用參、耆各一兩，歸、術各五錢，陳皮、茯苓各三錢，炙草、炮姜各一錢，二劑諸症少退，腹始微赤，按之覺痛；又二劑作痛；又二劑腫痛脈滑，數針出膿瘀，更用大補湯，精神飲食如故。因遺精，患處色黯，用前藥，加五味、山茱、山藥、骨脂、吳茱等劑，瘡痛漸斂，瘵症悉具。其脈非洪大而數，即微細如無，惟專服獨參湯、人乳汁，少復，良久仍脫。
余曰：當備後事，以俟火旺。乃禱鬼神，巫者歷言往事如見，更示以方藥，皆峻利之劑。且言保其必生，敬信服之，後果歿。經曰：拘於鬼神，不可與言至德。而況又輕信方藥於邪妄之人耶！書此以警後患。
白話文：
論腹癰（十三）
腹癰指的是長在肚子上的瘡，可能長在皮膚內或膜外。這大多是因為吃太多肥甘厚味的食物，加上七情鬱結導致的內火。如果腫脹堅硬，皮膚顏色沒變，或者脈象遲緩緊弱，表示還沒化膿，可以用四君湯加上川芎、當歸、白芷、枳殼，或者托裡散。如果腫脹柔軟、皮膚發紅，或者脈象洪大快速，表示已經化膿了，就用托裡消毒散。膿已經形成但沒有潰破的，是氣血虛弱造成的，可以用臥針刺破它。腫脹發熱疼痛的，是邪氣盛的表現，先用仙方活命飲，再用隔蒜灸殺毒；之後再用托裡散來補氣。
如果剛開始想讓它自己消下去，應該先健脾胃、益氣，讓身體的根本強壯起來，再用一些行氣活血的藥輔助。如果用攻伐的藥物想讓它內消，腫的不會潰破，潰破的又收不住。如果用瀉下的藥物讓膿排出，年輕力壯的人都很難治癒，老年體弱的人更是馬上就會危及生命。也有一些因飲食積滯或疝氣而引起的類似症狀，可以參考《保嬰粹要》。
治驗
司馬李梧山患此病，腹部疼痛，病情已經發展到一定程度了，用了活命飲一劑，疼痛立刻止住了。用了托裡消毒散，腫塊迅速增大，這是膿將要形成的徵兆。接著用托裡散來補益，瘡瘍自行潰破痊癒了。
錦衣衛掌堂劉廷器，正德辛未年仲夏，患腹癰，潰破後膿液清稀，伴隨發熱口渴、腹脹、噁心嘔吐，不能進食。有人認為是熱毒內攻，都用黃芩、黃連、大黃等藥物治療，病情卻更加嚴重了。我說：應該根據當時的症狀用藥。於是給他用了人參、黃耆、生薑、附子等藥物，一劑藥嘔吐停止了，能進食了；再用托裡等藥物，瘡瘍就痊癒了。
進士邊云莊，腹部疼痛，惡寒，脈象浮數。我說：脈象浮數卻惡寒，這是瘡疽的症狀。他不相信，幾天後又請我診治，左尺脈洪大快速。我說：裡面已經化膿了。他還是不相信，直到小腹疼痛脹滿，蔓延到兩邊臀部，才明白過來。我說：膿已經潰破到臀部了，氣血都虛弱了，怎麼還能收斂？趕緊用活命飲一碗，臀部潰破了一個孔，流出很多膿，氣息奄奄。用大補藥一劑，精神才清醒過來。每次大便後，糞便都從瘡口排出，疼痛難忍，小腹部好像有東西往上頂，就會抽搐昏迷，煩躁不安，脈象洪大，按壓都覺得很實。
檢查脈象，脈洪大，按壓卻像沒有脈一樣，我用十全大補湯，人參、黃耆加倍用到四斤，再加附子兩枚，煎成膏劑服用，抽搐就停止了；又用十全大補湯，服用了五十多劑，瘡瘍才癒合。
上舍生周一元，患腹癰，三個月都不好。膿液清稀，早上畏寒，晚上發熱，服用四物湯、黃柏、知母等藥物，食慾減少，大便稀溏，痰涎湧出。服用二陳湯、枳殼等藥物，痰涎反而更多，胸膈痞悶。他問我：這是怎麼回事？我說：早上畏寒晚上發熱，是氣血虛弱；食慾減少大便稀溏，是脾腎虛弱；痰涎湧出胸膈痞悶，是脾肺虛弱。都是因為真氣虛弱，邪氣乘虛而入。應該先壯實胃氣，讓各個臟腑得到滋養，邪氣自然會退去。
於是用六君子湯加黃耆、當歸，服用了幾劑，各種症狀逐漸減輕；又用十全大補湯，肌肉慢慢癒合，再用補中益氣湯調理，最後痊癒了。
上舍生毛體仁，素體陰虛。春天開始咳嗽，胸中隱隱作痛，腎脈細數而無力，肺脈數而時有時無，這是腎脈虧損，陰火熾盛。用六味地黃丸的藥材一劑，服用後，病情雖然減輕，但內癰已經形成了。這是因為元氣虛弱，所以膿腫不能排出，陰火更為可怕。他不相信，服用祛痰消火的藥物，兩個月後，乳房中間輕微腫脹，脈象洪大快速而無力。我說：膿在裡面潰破了，應該刺破排出膿液，以免內攻造成禍患。
他不相信，又過了一個多月，來請我診治。只針刺了一個孔，膿液流出不暢，仍然內攻，嘴唇舌頭青赤。我說：臟腑都已經壞了，我怎麼還能治呢！後來果然去世了。
我的侄孫十四歲就結婚，乙巳年春天，二十四歲時，腹部氣痛，用大黃等藥兩劑，下血很多，胸腹脹滿，痰喘發熱。又服用破氣降火的藥物一劑，汗出如水，手足冰冷。我從外地回來，診脈，左關脈洪大快速，右尺脈更甚，這是腹癰。雖然可以收斂，到夏天一定會轉變成瘵病。
用人參、黃耆各一兩，當歸、白術各五錢，陳皮、茯苓各三錢，炙甘草、炮薑各一錢，兩劑藥，症狀略微減輕，腹部開始微微發紅，按壓感覺疼痛；再服兩劑，疼痛加劇；再服兩劑，腫痛，脈象滑數，針刺排出膿血，再用大補湯，精神飲食都恢復正常了。因為遺精，患處顏色黯淡，用之前的藥方，加上五味子、山茱萸、山藥、骨碎補、吳茱萸等藥物，瘡瘍疼痛逐漸減輕，瘵病的症狀都出現了。脈象不是洪大而數，就是細弱如無，只服用獨參湯、人乳汁，稍微恢復了一點，很久以後還是去世了。
我說：應該準備後事了，等待陰火旺盛。於是去求神問卜，巫師詳細地說出過去的事情，好像親眼看見一樣，還給了他一些藥方，都是峻利攻下的藥物。並且說保證他一定能活，他很虔誠地服用，結果還是去世了。《經》書說：拘泥於鬼神，不能和他談論至德。何況還輕信邪妄之人的藥方呢！寫下這些以警示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