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集成》~ 卷三 (14)
卷三 (14)
1. 治病端本澄源至要口訣
凡臨病家診視小兒，無論病之輕重，證之順逆，稍長者令其本身忌口，乳子即令乳母忌口，嚴禁葷酒油膩，酸鹹辛辣，但可香茶白飯，稍用蜜餞糖食而已。蓋乳房為胃經所主，飲食入胃，腐化精微而為榮血，貯於衝脈，衝脈載以上行，遂變赤為白而為乳汁。小兒賴此以為命，與乳母氣候相關，吉凶共際。
是以母食熱，子受熱；母食寒，子受寒；母食毒，子中毒。又惟葷酒油膩，甘肥凝滯之物為尤甚，故凡小兒有病，但得乳母忌口，即不藥亦能自愈。不觀窮鄉僻壤，藜藿單寒之家，所育之子，肥實壯健，而且少病，病亦易愈。
人但云他人之子，何以易育？不知他家無甘肥凝膩，口腹清淡，所以病少而易育；自家乳母，縱口飲啖，葷酒不忌，醫雖用藥得法，其如乳汁不清，胃口油滯，不能宣布藥力，所以多病難醫也。此至緊至要關頭，醫者不為切戒，其咎在醫，至於病家，每多自誤。
凡乳子有病，其母於房勞食飲，寒暑喜怒，一毫不慎，惟責效於醫之草根樹皮，詎知刀頭圭角，能勝其無情之相火，能制其有質之油膩耶？徒令醫者勞心，病兒受苦，深可悲憫！復有婦人姑息之愛，切要提防。昔予一堂弟年八歲，因病傷寒幾死，得遇明者保全，稍能步履，醫囑嚴忌葷腥。
予伯母覿面承錯，私以爛蹄花一碗與之。病人見肉，登時食盡，時予目睹其事。夜即變證，四肢厥冷，口吐白沫，喉內痰鳴，兩目直視而絕。予伯與醫者驚惶無措，莫測其由，因詢曾食何物？伯母堅辭無有，微風不露，予亦莫敢直言。醫者無可下手，遂辭去。予取山楂肉，炒研細末，以濃薑湯調灌數次。
蓋山楂多服，最能通利，五更大瀉數行，所下油膩膠滯之物，內有精肉猶存，人事倏清。伯見所下之物，始知食肉生變，痛詈其母，幾至反目。幸予在側開解之，令予調理，予為暢脾而安。此等曖昧，苟非予之目擊，伯母必不直告，即至真死，彼亦不言，醫者亦不知其何以變證而死！可見婦女誤事，為禍如此其烈也。凡類此者，以天下之大，又豈特一人而已。
故凡遇膏粱宦室，不可不諄切言之，以杜其姑息之害。
小兒在胎之時，衝脈運血以養之；及其產下，衝脈載血以乳之。乳為血化，所以兒之脾胃，獨與此乳汁相吻合，其他則皆非所宜矣。凡小兒一周二歲，止可飲之以乳，切不可餔以穀食。蓋穀食有形之物，堅硬難消。兒之脾氣未強，不能運化，每多因食致病。倘乳少必欲借穀食調養者，須以早米炒熟磨粉，微入白糖，滾湯調服，不致停滯。
至於肉食，尤為有害。凡小兒五歲之內，能忌肉食，終身無脾病。無奈愚夫愚婦，莫可理喻，見兒病稍愈，即以肉食飼之，謬云虛補不如實補，謂藥補為虛，肉補為實。不知此語出於何經？妄誕無知，真堪唾罵！及其脾胃凝滯，兒病復作，始為倉惶懊悔，是誰之咎！故小兒病後，必不可妄用葷腥，只可素食調理，或一月半月，待其脾氣已健，始可略與清湯，仍不得過用甘肥。蓋甘肥之物，非但不能益兒，適足以致病。
醫者能知此意，治病必不掣肘；病家能依禁忌，斷無反復之虞。此非摸擬之辭，實知之深，見之確，端本澄源，莫切乎此。予雖未學，臨證有年，病家之弊，無不周知，故不得不剖心相告，庶後賢知所提備云。
白話文：
治療疾病的根本要訣在於追溯源頭：
凡是到病人家裡診治小孩，不論病情輕重、順利或不順利，年紀稍大的孩子要讓他們自己忌口，喝母乳的嬰兒則要讓母親忌口。嚴格禁止葷腥、酒類、油膩、酸辣的食物，只能喝清淡的茶、吃白米飯，稍微吃點蜜餞或糖果。這是因為乳房是胃經所主導，飲食進入胃中，消化吸收成為精微物質，形成血液，儲存在衝脈，衝脈再將血液往上輸送，轉變成乳汁。嬰兒靠著這些乳汁維生，所以和母親的身體狀況息息相關，彼此的健康狀況會互相影響。
因此，母親吃熱性食物，嬰兒就會受到熱氣；母親吃寒性食物，嬰兒就會受到寒氣；母親吃了有毒的食物，嬰兒就會中毒。尤其以葷腥、酒類、油膩、肥甘厚味的食物最為嚴重。所以，只要嬰兒生病，能夠讓母親忌口，即使不吃藥也能自己痊癒。看看窮鄉僻壤、生活清淡簡樸的人家，他們養育的孩子，個個都肥壯健康，而且很少生病，即使生病也容易痊癒。
人們只說別人的孩子為何容易養育？卻不知道別人家沒有肥甘厚膩的食物，飲食清淡，所以很少生病而且容易養育。自己家的母親，卻放縱飲食，葷腥酒類都不忌，即使醫生用藥得法，但是因為母親的乳汁不清澈，胃部油膩，無法讓藥力發揮作用，所以孩子才會多病難醫。這是非常重要且關鍵的環節，醫生如果不告誡病人，責任就在醫生，至於病家，常常是自己造成錯誤。
凡是喝母乳的嬰兒生病，母親在房事、飲食、寒暑、情緒上，只要稍有不注意，就只會責怪醫生開的草藥無效，難道他們不知道，鋒利的刀刃也不能勝過無情的火氣，更不能壓制有形有質的油膩食物嗎？只會讓醫生費心勞力，讓生病的孩子受苦，實在令人感到悲哀！還有一些婦人有姑息縱容的愛，一定要特別提防。以前我有一個堂弟，八歲時因為生病得了傷寒，差點死掉，幸好遇到高明醫生救回來，勉強能走路，醫生囑咐要嚴格禁食葷腥。
我伯母當面認錯，私下卻拿了一碗爛蹄花給他吃。病人看到肉，立刻吃光，當時我親眼目睹。當天晚上病情就惡化，四肢冰冷、口吐白沫、喉嚨有痰聲、兩眼直視而死。我伯父和醫生都驚慌失措，不知道原因，問他吃過什麼東西？伯母堅決否認，不肯透露半點口風，我也沒敢直接說出來。醫生無從下手，就告辭離開了。我拿山楂肉炒熟磨成細末，用濃薑湯調勻給他灌服好幾次。
山楂多吃能幫助排泄，到了五更時分，他腹瀉了好幾次，排出了油膩膠狀的物質，裡面還有沒消化完的肉。伯父看到排出的東西，才知道是吃了肉才導致病情惡化，痛罵他母親，差點翻臉。幸好我在一旁勸解，讓我來調理，我幫他疏通脾胃，才恢復健康。這種情況很隱晦，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伯母一定不會說實話，即使真的死了，她也不會說，醫生也不知道病人為何突然惡化而死！由此可見婦人誤事，造成的禍害有多嚴重。像這樣的情況，以天下之大，又豈止一個？
所以，凡是遇到富貴人家，一定要諄諄教誨，避免他們姑息縱容。
嬰兒在母親肚子裡時，衝脈會運送血液來滋養他；等到出生後，衝脈也會運送血液來變成乳汁。乳汁是血液轉化而來，所以嬰兒的脾胃，特別適合吸收乳汁，其他食物都不適宜。凡是嬰兒在一歲或兩歲前，只能喝母乳，絕對不能餵食穀類食物。因為穀類食物是有形的，堅硬難以消化。嬰兒的脾胃尚未強健，無法消化，常常因為吃穀類食物而生病。如果乳汁不足，一定要藉助穀類食物調養，應該將早米炒熟磨成粉，加入少許白糖，用滾水沖泡給嬰兒服用，才不會造成腸胃積滯。
至於肉類食物，更有害處。凡是嬰兒在五歲之內，能夠避免吃肉類，終身都不會得脾胃疾病。無奈愚昧的父母，難以理解這個道理，看到孩子病稍好轉，就拿肉給他吃，還謬稱虛補不如實補，認為藥補是虛的，肉補是實的。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本經典來的？真是荒謬無知，應該被人唾罵！等到孩子脾胃積滯，再次生病，才開始驚慌後悔，這又是誰的錯呢！所以，嬰兒生病後，絕對不可以亂吃葷腥食物，只能吃素食調理，或者過一個月半個月，等到脾胃恢復健康，才能稍微給他喝點清湯，但仍然不能吃太多肥甘厚味的食物。因為肥甘厚味的食物，不但對嬰兒沒有益處，反而會導致生病。
醫生如果能夠了解這個道理，治療疾病就不會受到阻礙；病家如果能夠遵守禁忌，絕對不會有病情反覆的憂慮。這不是我隨便模擬說說，而是我深知其理，確實看到事實如此，這是治療疾病的根本關鍵。我雖然學識不夠，但行醫多年，病家的弊病，我全都清楚，所以不得不將這些話掏心掏肺地告訴大家，希望後世賢人能夠知所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