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幼集成》~ 卷二 (15)
卷二 (15)
1. 附小兒時疫證治
吳又可曰:凡小兒感冒風寒,瘧痢等證,人所易知,一染時疫,人所難窺,所以耽誤者良多。蓋幼科詳於痘疹吐瀉驚疳,並諸雜證,在傷寒時疫,甚略之,一也。古人稱幼稚為啞科,蓋不能盡罄所苦以告師,師又安能悉夫問切之義,所以但知其身熱,不知其頭疼身痛,但知其不思乳食,心胸膨脹,疑其內傷乳食,安知其疫邪傳胃也,但見嘔吐噁心,口渴下利,以小兒吐瀉為常事,又安知其協熱下利也,又何暇致思為時疫,二也。
小兒賦質嬌怯,筋骨柔脆,一染時疫,延捱失治,即便兩目上吊,不時驚搐,肢體發痙,十指勾曲,甚則角弓反張。必延幼科,正合渠平日學習見聞之證,因多誤認為慢驚風,遂投抱龍丸、安神丸,竭盡驚風之劑,轉治轉劇。
因見不啼不語,又將神門、眉心亂灸,艾火雖微,內攻甚急,兩陽相搏,如火添油,死者不可勝計,深為痛憫!今凡遇地方疫毒流行,大人可染,小兒獨不可染耶?但所受之邪雖一,因其氣血未足,筋骨柔脆,故所現之證為異耳。務宜求邪以治,故用藥與大人彷彿。凡五六歲以上者,藥當減半;一、二、三、四歲者,四分之一可也。
又腸胃柔脆,少有差誤,為禍更速,臨證尤宜加慎。
白話文:
吳又可說:一般小孩子感冒風寒、瘧疾痢疾等病症,人們比較容易了解,但是一旦染上時疫,就很難觀察,因此耽誤治療的情況很多。這是因為小兒科比較詳細地描述了痘疹、吐瀉、驚風、疳積,以及各種雜病,但在傷寒時疫方面卻很簡略,這是第一個原因。古人稱幼兒為「啞科」,因為他們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痛苦告訴醫生,醫生又怎麼能完全了解望聞問切的意義呢?所以往往只知道孩子發燒,卻不知道他頭痛身痛;只知道他不想吃奶,胸口脹滿,就懷疑是消化不良,卻不知道是疫邪傳入胃;只看到他嘔吐噁心、口渴拉肚子,就認為小孩子吐瀉是常事,又怎麼知道這是夾帶熱邪的拉肚子呢?又哪有時間去考慮是時疫呢?這是第二個原因。
小孩子的體質嬌弱,筋骨柔嫩脆弱,一旦染上時疫,如果拖延沒有及時治療,就會立刻出現兩眼向上翻、不時抽搐、肢體痙攣、手指彎曲,嚴重的話還會全身反弓。一定會找小兒科醫生,正好符合他們平日所學所見的症狀,因此大多誤認為是慢驚風,於是就用抱龍丸、安神丸,用盡各種治療驚風的藥物,反而越治越嚴重。
因為看到孩子不哭不說話,又隨意地在神門穴、眉心亂灸,艾草的火力雖然微小,但內攻的速度卻很急迫,兩股陽氣互相搏鬥,就像火上澆油一樣,死的人不計其數,實在令人痛心!現在凡是遇到地方上流行疫病,大人都會感染,难道小孩子就不會感染嗎?只是他們所受的邪氣雖然相同,但因為他們的氣血不足,筋骨柔嫩脆弱,所以呈現的症狀才不一樣。一定要針對邪氣來治療,所以用藥和大人是差不多的。凡是五六歲以上的孩子,藥量應該減半;一、二、三、四歲的孩子,用四分之一的藥量就可以了。
而且小孩子的腸胃柔嫩脆弱,稍有差錯,就會造成更快的危害,所以在診治時更要特別謹慎。
2. 入方
太極丸,凡疫癘流行之時,小兒作熱,即是時疫。乍有眼目上竄,角弓反張,手足搐掣,不可誤認驚風,但以時疫之治自愈。
天竺黃(五錢),膽南星(五錢),酒大黃(二錢),直殭蠶(三錢),真麝香(二分),梅花片(二分)
共為細末,端午日午時修合,煉蜜為丸,如芡實大,硃砂為衣。凡遇疫證,薑湯化服一丸,神效。
白話文:
太極丸,在瘟疫流行的時期,如果小孩發燒,那就是時疫。如果突然出現眼睛向上翻、身體向後彎曲成弓狀、手腳抽搐,不要誤以為是驚風,只要用治療時疫的方法治療,自然會痊癒。
藥方組成:天竺黃(五錢)、膽南星(五錢)、酒製大黃(二錢)、直殭蠶(三錢)、真麝香(二分)、梅花冰片(二分)。
將以上藥材一起磨成細末,在端午節中午時分製作,用蜂蜜煉製成藥丸,大小像芡實一樣,外層裹上硃砂。凡是遇到瘟疫症狀,用薑湯化開服用一丸,效果非常顯著。
3. 癇證
錢仲陽曰:小兒發病,因氣血未充,神氣未實,或為風邪所傷,或為驚怪所觸,亦有因妊娠時七情驚怖所致。若眼直目牽,口噤流涎,肚膨發搐,項背反張,腰脊強勁,形如死狀,終日不醒,則為痙矣。
按:仲陽之說,亦明知有痙病,而謂終日不醒者為痙,不知痙病為三陽表證。據幼科所稱驚癇,為心肝脾肺之裡證。今反以表病腑病為重,里病臟病為輕;經脈行於皮膚肌肉者為重,經脈行於內臟貫膈者為輕;邪傷傳導之腑為重,邪傷神明之臟為輕。顛倒背謬,令人不解。仲陽尚為此言,又安保後人之不訛傳也!
萬密齋曰:癇者,卒然而倒,四肢強直,目閉,或眼珠翻上不轉,口噤,或有咬其舌者,口中涎出,或無涎者,面色或青或白(面色或青或白,後賢仔細著眼,)或作六畜聲,其狀不一,乃小兒之惡證也。昏暈一時,即醒如常矣。其發也,或以旬日計,或以月計,或以歲計。
古人有三癇五癇之名,證治太多,似無一定之說,故後學不知其所從也。凡治癇之法,幼科所載,其方甚多,而無可取者,惟予家秘新方,名斷癇丸,誠治癇之神方也。
予按:密齋之說,不為無見,乃私心竊喜,賴有斯人為之砥柱。及考其斷癇之方,則皆寒涼攻伐,鎮墜毒劣之藥,予又以為不盡然焉。夫癇者痼疾也,非暴病之謂。亦由於初病時,誤作驚治,輕施鎮墜,以致蔽固其邪,不能外散,所以留連於膈膜之間,一遇風寒冷飲,引動其痰,倏然而起,堵塞脾之大絡,絕其升降之隧,致陰陽不相順接,故卒然而倒。
病至於此,其真元之敗,氣血之傷,瞭然在望,挽之不能,猶認作此中之邪,無異鐵石,非攻堅破壘,不足勝其冥頑。嗚呼,以嬌嫩虧歉之體,而猶入井下石,豈司命慈幼之心哉!因錄原方,以正其惑。
斷癇丸,(此方重墜,寒涼毒劣,用之增困)
川黃連,青礞石,石菖蒲,辰硃砂,蚌珍珠,鐵華粉,膽南星,白甘遂,上沉香,白茯苓
別以人參一錢,白朮三錢,煎湯煮糊為丸,豬心湯下。
通心丸,(本非心病,何用通心?伐及無辜,未可為訓)
辰硃砂,馬牙硝,明雄黃,真麝香,白附子,陳枳殼,正川芎,白茯苓,揀人參,川黃連,金銀箔
蜜丸,麥冬湯下。
此即所謂斷癇丸也。予謂此等之見,似未離乎幼科習氣。夫病至於癇,非稟於先天不足,即由於攻伐過傷。每見癇兒,無不肌肥面白,神慢氣怯,即萬氏亦謂面色或青或白,豈有青白之兒,能任攻伐者乎?只因中氣素弱,脾不運化,則乳食精微,不化榮衛,而化為痰,偶值寒凝,即倏然而發。
豈必心竅有痰而後發哉?若果心竅有痰,則已懵然一物,何以發過清明如故?可知非痰迷心竅之證,誤作痰迷心竅之治,愈攻愈敗,愈發愈勤,不至於廢棄不止也。有識者補救尚虞不暇,猶敢以礞石、硃砂、珍珠、鐵粉之重墜,傷其心氣,以甘遂大毒之物,損其心血,更加黃連之苦寒敗胃,雖有一錢之人參,如紅爐點雪。後方硃砂、牙硝、雄黃、金箔之類,亦猶是也。
原其意,不過謂重墜可以鎮心,苦寒可以瀉火,毒劣可以攻痰。此等治癇,無異赧王伐秦救趙,而周趙卒為秦並,雖理或有說,而勢所不能也。故予之治癇,從不用治癇之方,而十全其十。此等之證,非用從治之法,莫能成功。其如幼科諸君,枋榆自足,高遠厭聞,惟知見證治證,不知古哲有見痰休治痰,見血休治血,有汗勿止汗,逢熱莫退熱,喘生毋降氣,精遺勿澀泄之訓。
此蓋從治之法,而幼科視為泛言,寄司命之責者,固如是乎!有見者毫不治痰而痰自不生,毫不治癇而癇自不作,此其所以為神也。
白話文:
翻譯內容:
錢仲陽說:小孩子發病,是因為氣血還沒充足,精神也還不夠穩定,可能是被風邪侵襲,或是受到驚嚇,也有的是因為母親懷孕時受到情緒驚嚇導致。如果出現眼睛直愣愣的、眼角抽動、嘴巴緊閉流口水、肚子脹大、抽搐、脖子和背部僵硬反張、腰部和脊椎僵硬,看起來像死了一樣,整天不醒,那就是痙病了。
我認為,仲陽雖然知道有痙病,但他把整天不醒的狀況當作痙病,卻不知道痙病是屬於三陽經的表證。而幼科所說的驚癇,是屬於心、肝、脾、肺的裡證。現在反而把表面的病和腑的病看得嚴重,把內部的病和臟的病看得輕微;經脈運行在皮膚肌肉的被看得很嚴重,經脈運行在內臟穿過膈膜的被看得很輕微;邪氣傷到傳導的腑被看得很嚴重,邪氣傷到掌管神明的臟被看得很輕微。這樣顛倒錯誤,讓人無法理解。連仲陽都這樣說,又怎能保證後人不會以訛傳訛呢?
萬密齋說:癇病,是突然昏倒,四肢僵硬,眼睛閉著,或眼珠向上翻轉不動,嘴巴緊閉,有的會咬到舌頭,口中流口水,有的則沒有口水,臉色有時青有時白(臉色青白,後人要仔細觀察),有時會發出像動物叫的聲音,狀況不一,是小兒的嚴重病症。昏迷一下,很快就恢復正常了。發病的時間,有的是以幾天來計算,有的是以幾個月來計算,有的是以幾年來計算。
古人有三癇、五癇的名稱,治療方法太多,好像沒有一定的方法,所以後來的學習者不知道該怎麼辦。所有治療癇病的方法,幼科所記載的,有很多藥方,但都不可取。只有我家的秘方,叫做「斷癇丸」,真的是治療癇病的神奇藥方。
我認為,密齋的說法,並不是沒有見解,我暗自高興,因為有這樣的人可以成為砥柱。但仔細研究他的斷癇丸藥方,發現都是寒涼、攻伐、鎮墜、有毒的藥物,我又認為不完全正確。癇病是頑固的疾病,不是突然發生的。也是因為一開始生病時,被誤當作驚嚇治療,輕易使用鎮墜的藥物,導致邪氣被困在體內,無法向外散發,所以留在膈膜之間,一旦遇到風寒冷飲,就會引動痰液,突然發作,阻塞脾臟的大絡脈,阻斷氣機升降的通道,導致陰陽不能順利銜接,所以突然昏倒。
病到這種程度,真元已經衰敗,氣血已經受傷,很明顯可以看出來,想要挽救也來不及了,卻還認為是體內的邪氣,像鐵石一樣堅硬,非要攻打才能勝過它。唉,用這麼嬌嫩虛弱的身體,卻還用下猛藥,難道這就是掌管生命的人對待小孩子的慈悲心嗎?因此我記錄下原來的藥方,來糾正這種錯誤觀念。
斷癇丸(這個藥方過於沉重、寒涼、有毒,用了會讓病情更嚴重) 川黃連、青礞石、石菖蒲、辰砂、蚌珍珠、鐵華粉、膽南星、白甘遂、上沉香、白茯苓 另外加人參一錢,白朮三錢,用煎湯煮成糊狀做成藥丸,用豬心湯送服。
通心丸(本來就不是心臟的病,為什麼要用通心?傷害到無辜的臟器,不應該這麼做) 辰砂、馬牙硝、明雄黃、真麝香、白附子、陳枳殼、正川芎、白茯苓、揀人參、川黃連、金銀箔 用蜂蜜做成藥丸,用麥冬湯送服。
這就是所謂的斷癇丸。我認為這些看法,好像還沒有脫離幼科的陋習。病到了癇病這種程度,不是因為先天不足,就是因為過度攻伐造成的傷害。每次看到患癇病的兒童,沒有一個不是肌肉肥厚、臉色蒼白、精神遲鈍、氣力虛弱的。就連萬密齋也說臉色有時青有時白,哪有臉色青白的兒童,能承受攻伐的藥物?只是因為中氣原本就虛弱,脾胃運化功能不好,乳汁和食物的精華,無法轉化成營養,反而變成痰液,偶爾遇到寒冷,就突然發作。
難道一定是心竅有痰才會發作嗎?如果心竅真的有痰,那就已經昏迷不醒了,怎麼會發作後又恢復清醒呢?由此可知,這並不是痰迷心竅的病症,卻被誤認為痰迷心竅來治療,越攻伐就越糟糕,越發作越頻繁,不弄到殘廢是不會停止的。有見識的人補救都來不及,還敢用礞石、硃砂、珍珠、鐵粉這些沉重的藥物,傷害他們的心氣,用甘遂這種大毒的藥物,損害他們的心血,再加上黃連這種苦寒的藥物敗壞脾胃,即使加上一點人參,也像是在滾燙的爐火上加一點雪一樣,沒有什麼用處。後面的藥方,如硃砂、牙硝、雄黃、金箔等等,也都是一樣的道理。
他們的意思,不過是認為沉重的藥物可以鎮定心神,苦寒的藥物可以瀉火,有毒的藥物可以攻痰。這種治療癇病的方法,就像是赧王攻打秦國,卻救不了趙國,結果周朝和趙國都被秦國吞併一樣,道理上或許有說得通的地方,但實際上卻行不通。所以我治療癇病,從來不用治療癇病的藥方,卻能達到十全十美的效果。這種病,如果不用逆向思考的方法來治療,是不能成功的。但幼科的醫生們,就像井底之蛙一樣,自以為是,不願意聽遠大的道理,只知道看見什麼症狀就治療什麼症狀,不知道古人說的,看到痰液就不要直接治療痰液,看到出血就不要直接治療出血,有汗就不要止汗,發熱就不要直接退熱,喘氣就不要直接降氣,遺精就不要直接澀精的教誨。
這都是逆向思考的方法,但幼科的醫生卻把它當作普通的說法,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肩負的救命責任嗎?真正有見識的人,完全不治療痰液,痰液自然就不會產生,完全不治療癇病,癇病自然就不會發作,這就是神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