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復正

《幼幼集成》~ 卷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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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5)

1. 辨明致妄之由

(易去驚字)

驚風二字,千古疑城。嘉言欲打破人鬼關,其實未易能也。蓋從前有此名目,後人莫敢翻其成案,惟從驚風摹擬,究竟愈摹愈失,愈論愈晦,其實由於仲陽立名之不慎也。在伊當日,或適因嬰兒傷寒病痙,乍有反張搐搦之態,故偶立驚風之名,亦猶方脈中之驚悸、驚惕、驚慌等類,初亦未嘗即欲以此兩字示法來茲,而門人繼述不善,遂以驚字為驚嚇之驚,風字即驚字之變文,觀幼科書中,凡青為風者,皆曰青為驚可知矣。謬為小兒之病,悉由驚而生風。

白話文:

「驚風」這兩個字,一直是個千古以來讓人疑惑不解的問題。許多人想要打破這個關於人鬼之間的關聯,但其實這並不容易做到。因為早在以前就已經有了這個名稱,後人都不敢去改變這個既定的事實,只能根據對「驚風」的揣測來進行模擬,結果越模擬就越偏離,越討論就越晦澀難懂。 其實,這都是因為仲陽在立這個名稱時不夠謹慎造成的。在那個年代,或許是因為嬰兒在受到寒邪侵襲後,出現了痙攣、抽搐等症狀,所以就臨時給這種疾病取名為「驚風」。這就像在方脈中出現的「驚悸」、「驚惕」、「驚慌」等詞一樣,最初並沒有想用這兩個字來表示特有的病症,但是門人繼承後卻不夠完善,於是就將「驚」字理解為受到驚嚇的「驚」,而「風」字則是「驚」字的變文。在幼科的書籍中,凡是青色的病症都被稱為「風」,由此可見,「驚」和「風」這兩個字經常被混淆在一起。因此,錯誤地認為小兒的疾病都是由驚嚇而引起的風邪所致。

誤以傷寒無汗之表證為急驚,以傷風自汗之解肌證為慢驚,以脾敗胃傷竭絕之證為慢脾。妄立諸驚名色,眩惑後人,何嘗有一毫實際裨於治療。而諸家旋祖其術,極力敷演,亦不過隨波逐浪,猜度摹擬,初無理要可以服人。是仲陽偶以一字之乖訛,而後世受禍如此其烈也。至於見證立名,更為舛謬。

白話文:

將傷寒無汗的表證誤認為急驚,將傷風自汗的解肌證誤認為慢驚,將脾敗胃傷竭絕的證誤認為慢脾。任意設立各種驚的名稱,迷惑後人,哪有什麼實際的幫助來進行治療。而各家醫生追隨祖師的醫術,極力發揚光大,也不過是隨波逐流,猜測模仿,一開始就沒有合乎情理的依據來讓人信服。這都是因為仲陽偶然以一個字的誤差,而後世受禍如此嚴重。至於見到證狀就立下病名,更是差錯百出。

如小兒傷寒病痙,外證有頭項強,背反張,目上視,此《金匱》所謂能仰不能俯者,屬太陽,則稱天吊驚;眼目下竄,即《金匱》之頸項𠘧𠘧(音殊),海藏之低頭下視,屬二陽合病,則稱看地驚;兩腳掣跳,海藏所謂肘膝相構屬陽明,則稱馬蹄驚;兩手牽引,海藏所謂左右搐搦,屬少陽,則稱彎弓驚;傷寒病痙,誤用驚藥,耗其津液,而筋脈受傷,遂致兩手拘攣,已為不治之證,乃猶稱鷹爪驚,虛證肆行攻伐,乃致脾敗胃絕,四肢軃曳,奄奄待盡,猶復稱撒手驚。

白話文:

如果小兒患了傷寒病,伴有頭項強直、背部反張、眼睛向上看的症狀,這在《金匱要略》中被稱為「能仰不能俯」,屬於太陽經證,又稱「天吊驚」;如果眼睛向下看,即《金匱要略》中的「頸項𠘧𠘧」,《海藏經》中的「低頭下視」,屬於二陽合病,又稱「看地驚」;兩腳抽搐跳動,即《海藏經》中的「肘膝相構」,屬於陽明經證,又稱「馬蹄驚」;兩手抽搐牽動,即《海藏經》中的「左右搐搦」,屬於少陽經證,又稱「彎弓驚」;如果傷寒病痙,誤用治療驚風的藥物,耗傷津液,筋脈受傷,導致兩手拘攣,已經是無法治癒的證候,又稱「鷹爪驚」;虛證肆意攻伐,導致脾胃衰敗,四肢痿軟,奄奄一息,又稱「撒手驚」。

至於陰寒腹痛,面青口撮,口吐白沫,曰鯽魚驚;脾虛生熱,舌絡緊急,不時舔舌,曰蛇絲驚;蛔蟲貫膈,大叫一聲,即昏悶不省,曰烏鴉驚;兒病作熱,本為常候,曰潮熱驚;食飲停滯,胸腹飽悶,曰膨脹驚。更有諸多不通名項,莫能枚舉。夫以上諸證,皆表裡寒熱分明,證候顯然可據。

白話文:

至於陰寒腹痛,臉色發青,嘴脣緊抿,口中吐出白色泡沫,這種驚風叫做「鯽魚驚」;脾虛產生熱氣,舌頭上的血管緊急,不時舔舌頭,這種驚風叫做「蛇絲驚」;蛔蟲貫穿膈膜,大叫一聲,隨即昏迷不醒,這種驚風叫做「烏鴉驚」;兒童的發燒,本來是正常的表現,這種驚風叫做「潮熱驚」;飲食停滯,胸腹飽悶,這種驚風叫做「膨脹驚」。還有許多沒有名字的項目,無法一一列舉。以上這些證狀,都表裡寒熱分明,證候顯然可據。

而若輩不究病源,妄立名色,悉以驚字目之。設也人病陽明內實,逾垣上屋,則將名飛天驚。陰極發燥,欲臥泥水中,則將名擗地驚;少陰昏沉嗜寐,則將名瞌睡驚;中消多食無厭,則又名饕餮驚乎?荒唐鄙野,雖奚童爨婢有所不言,而醫者公然筆之於書。後人見其證皆驚證,紋悉驚紋,相與依樣葫蘆,一倡百和,以為一遵古法,誰曰不然。

白話文:

如果醫者不探究疾病的根源,隨便給疾病起名字,都用“驚”字來命名。假設一個人患陽明內實的疾病,症狀是上竄下跳、踰牆上屋,那麼就要給他起名為“飛天驚”。如果一個人患陰極發燥的疾病,症狀是想跳到泥水裡,那麼就要給他起名為“擗地驚”。如果一個人患少陰昏沉嗜寐的疾病,症狀是昏睡不醒,那麼就要給他起名為“瞌睡驚”。如果一個人患中消多食無厭的疾病,症狀是吃飯沒有節制,那麼就要給他起名為“饕餮驚”嗎?這種說法荒唐可笑,粗俗淺薄,即使是小孩和僕人都說不出口,醫者卻竟然把這種說法寫進書中。後人看到這些症狀都是驚證,紋路全是驚紋,就互相模仿,一唱百和,都認為這是遵從古法,沒有人敢說不是。

不知論證可任其牽強,而治療不容於假借。如傷寒病痙,由風寒濕三氣合邪,病在太陽、陽明、少陽,與心驚、肝風、脾痰、肺熱,風中牛馬,若以驚風治之,則無辜心肝脾肺,枉受剝膚,而風寒濕外至之邪,翛然磐石。此豈有一可乎?

白話文:

中醫的診斷和治療方法不能任由猜測或牽強附會,必須有真實的證據支持。如果錯誤地將痙攣病診斷為驚風,並以驚風的治療方法來治療,則會冤枉心、肝、脾、肺等器官,而未能去除真正的病因,即風寒濕外至之邪,如同磐石般難以撼動,療效自然不佳。因此,中醫的診斷和治療必須嚴謹,不能信口開河或道聽塗說。

予欲為之更改之以為非,易去驚風二字,仍恐流禍無已,將欲以痙字、痓字易之,又慮其不入俗。因思幼科以搐掣名驚,今即以搐字易驚字,屏去禍害之驚,祛除籠統之風,總名之曰搐,庶不駭聽,而又不失病痙之本來。復以急驚、慢驚、慢脾之入石堆者,易之為誤搐、類搐、非搐之三寶筏,提攜沉溺,穩步康衢,將於是乎在焉。

白話文:

我想要針對這個診斷進行修改,不是很恰當,容易讓人感到驚慌和恐懼,但又擔心其他名稱的問題,我決定將其改為「痙」或「痓」,但又擔心百姓們不熟悉這些名稱。後來我想起小兒科將抽掣稱為「驚」,於是我決定用「搐」這個字來代替「驚」這個字,避免引起恐慌,也不失痙病的原意。此外,對於「急驚」、「慢驚」和「慢脾」這些容易引起誤會的名稱,我將它們分別改為「誤搐」、「類搐」和「非搐」,就像三寶筏一樣,可以幫助病人脫離苦海,邁向康復之路。

何謂誤搐?蓋傷寒小兒最多,由醫者治不如法,抑遏其表邪,莫能外解,故壯熱不退,遂爾變而為痙,則有搐搦反張之候。要知此證由風寒濕所致,雖有身熱,俱皆表邪,非火熱之比,且與《內經》諸痙項強,諸風掉眩,諸寒收引之例,恰正相符。因剔出風、寒二痙歸於誤搐條下,俾臨證者,知為傷寒病痙,不致有開關鎮治之害。

白話文:

誤搐是什麼?大抵是傷寒小兒最容易發生的病,是醫生治療方法不當,抑制了表面的外邪,外邪未能排出體外,所以高燒不退,進而演變成痙攣,就會出現搐搦反張的症狀。要知道這種病是由風寒濕引起的,即使有發燒,也都是表邪,不是火熱之症,而且與《內經》所列的諸痙項強、諸風掉眩、諸寒收引的例子完全相符。因此,我將風痙和寒痙剔出來,歸類在誤搐這一條目下,讓臨牀醫生知道這是傷寒病痙,不要盲目地使用開關鎮治法,以免貽誤病情。

何為類搐?蓋傷暑瘧痢,咳嗽丹毒,瘡痘霍亂,客忤中惡,其證顯然可見,辨認既明,一藥可愈,何至作搐?由醫者遷延時日,或抑遏邪氣,無所發泄,間有變為搐者,搐非固有,所以謂之類搐。要知此證由火熱居多,實非風寒,惟咳嗽瘧疾微兼表邪,治者宜審。今遵《內經》諸熱瞀瘈,皆屬於火之例,共一十條,總歸於類搐條下,逐證註明,各從本門為治,以免截風定搐之患。

白話文:

什麼是「類搐」?一般來說,在傷暑、瘧疾、痢疾、咳嗽、丹毒、瘡痘、霍亂、客忤、中惡等疾病中,患者的症狀是很明顯的,辨認清楚後,一藥即能治癒,怎麼會演變成「搐」證呢?這是因為醫生耽擱了時日,或抑制邪氣,沒有讓邪氣發洩出來,偶爾就會演變成「搐」證。「搐」證並不是原本就有的,所以稱之為「類搐」。要知道,「瞀」這個症狀多半是由火熱引起的,實際上並不是風寒引起的。只有咳嗽、瘧疾同時合併有表邪的症狀,治療時要特別審慎。現在根據《內經》中所述各種熱引起的瞀瘈,都屬於火的範疇,總共列舉了十種,全部歸納在「類搐」條目之下,逐一列出證狀說明,然後根據各個病證的本門來治療,以免落入截風定搐的謬誤。

何謂非搐?蓋小兒大吐大瀉,久病病後,脾敗胃絕,昏睡露睛,虛痰來往,此竭絕之證,而幼科以為慢脾風。更以大驚卒恐,神魂離散之證,為急驚風。不知以上二證,死生呼吸,猶敢以驚風稱之耶!因體東垣非風之意,竟以非搐名之,使後人知此等證候,全非風搐,而治風治搐之法,遠擯三舍,庶可以保全竭絕,而不致於夭折無辜也。以上三門,逐證分晰,其所用藥方,一遵經旨,罔敢立異。

白話文:

什麼是非搐?它是指小兒大吐大瀉,長期患病,病後脾臟衰敗,胃部功能衰竭,昏睡且眼睛瞪大,虛痰來回往返,這是小兒體力衰竭、精神恍惚的症狀,而幼科醫生卻把它當作慢脾風。更有人把大驚卒恐,神魂離散的症狀,當作成急驚風。難道他們不知道以上兩種症狀,都關係到生死呼吸,還敢用驚風來稱呼嗎?因此我遵循了東垣先生「不是風」的見解,直接將其命名為「非搐」,讓後人知道這些症狀,完全不是風搐,而治風治搐的方法,應該遠離三舍,這樣才能保全衰竭、昏迷的小兒,不至於無辜夭折。以上三種疾病,逐一分析證狀,所使用的藥方,都遵從經方的旨意,不敢創新。

要使幼科之證,毫無遺漏,而驚風二字,不屏自卻,人鬼關豈徒打破,行將化為瓊樓玉宇矣。

周虛中曰,雄辭閎辨,駁得諸家之言驚者,無可置喙,快極快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