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3)
卷二 (3)
1. 脹
許某於醉飽後,腹中脹悶,大解不行。自恃強壯,仍飲酒食肉,二日後腹痛,猶疑為寒,又飲火酒,兼吸洋菸,並小溲而不通矣。繼而大渴引飲,飲而即吐,而起居如常也。四朝走懇孟英診之,脈促歇止,滿舌黃苔,極其穢膩,而體豐肉顫,證頗可危。因婉言告之曰:不過停食耳,且飲山楂神麯湯可也。
午後始覺指冷倦怠,尚能坐轎出城,到家氣逆,夜分痰升。比曉,胸腹額上俱脹裂而死。蓋知下之不及,故不與藥也。
許仲筠患腹痛不飢,醫與參、朮、薑、附諸藥,疼脹日加,水飲不沾,沉沉如寐。孟英診脈弦細,苔色黃膩,投以枳、樸,萸、連、梔、楝、香附、蒺藜、延胡等藥。二劑,便行脈起,苔退知飢而愈。
吳醞香大令四令媳,時患腹脹減餐,牙宣腿痛,久治不效,肌肉漸消。孟英診脈,弦細而數。肝氣雖滯,而陰虛營熱,豈辛通溫運之可投耶?以烏梅、黃連、楝、芍、梔子、木瓜、首烏、鱉甲、茹、貝,服之果愈。繼與甘潤滋填,肌充胃旺,汛准脈和。積歲沉疴,宛然若失。
吳誦青室,年近五旬,天癸已絕,偶患腹脹。局醫黃某,知其體素羸也,投以腎氣湯,而寒熱漸作。改從建中法,旬日後病劇而崩,愈補愈甚。乞援於孟英,脈洪而數,渴飲苔黃。是吸受暑邪,得溫補而血下漏也。與犀角、元參、茅根、柏葉、梔、楝、知、斛、花粉、白薇等藥,數劑始安。續加生地、二至、二冬,滋養而愈。次年患病,仍為誤藥而殞。
宋氏婦患感,反復已經向痊。忽然腹脹上至心下,氣喘便瀉溺閉,湯飲不能下咽,自汗不能倚息。家人皇皇,且極貧不能延診,走乞孟英擬方挽救。因以桂枝、石膏、旋、赭、杏、樸、芩、半、黃連、通草為劑,果覆杯而病若失。張養之目擊,嘆為神治。
何氏婦年未四旬,於庚戌冬患腹脹善嘔。或云寒凝氣滯,宜吸鴉片煙以溫運之。及煙癮既成,而病如故。或云冷積也,莫妙於蒜罨。往夏遂以蒜杵如泥遍塗脊骨,名曰水炙。炙後起疱痛潰,骨蒸減餐,其脹反加,經乃漸斷。招越醫莊某治之,云勞損也,進以溫補,病乃日甚。
復邀張鳳喈、包次橋、姚益齋諸人視之,僉云勞損已成。或補陰,或補陽,服之冬令,便瀉不飢,骨立形消,臥床不起。今春請神方於各乩壇,皆云不治。其夫因蒲艾田薦於許信臣學使,隨任廣東,家無主意,束手待斃而已。蒲聞而憐之,為屈孟英一診,以決危期之遲速,初無求愈之心也。
切其脈弦細數,循其尺索刺粗,舌絳無津,飲而不食,兩腿腫痛,攣不能伸,痰多善怒,腹脹堅高,上膚黃粗,循之慼慼然。晝夜殿屎,愁容黎瘁,小溲短澀而如沸,大便日瀉十餘行。脈色相參,萬分棘手。惟目光炯炯,音朗神清,是精氣神之本實未撥。病雖造於極中之極,卻非虛損之末傳也。
白話文:
脹
許某醉飽後,腹部脹悶,無法大便。自認身體強壯,繼續飲酒吃肉,兩天後腹痛,懷疑是受寒,又喝烈酒,抽鴉片煙,小便也解不出來。接著非常口渴,喝水就吐,但其他起居如常。四天後求助孟英診治,脈象急促而時停時續,舌苔滿布厚膩黃色,非常髒污,但身體豐腴,肌肉顫抖,病情相當危險。孟英委婉地告訴他:只是食物積滯而已,喝點山楂神麴湯就可以了。
下午開始感覺手指冰冷、疲倦,還能坐轎出城,回家後氣逆,半夜痰涌上來。天亮前,胸腹和額頭都脹得好像要裂開一樣,就死了。因為知道下瀉不及,所以沒有給他用藥。
許仲筠患腹痛,不覺得餓,醫生給他服用人參、白朮、生薑、附子等藥物,疼痛和脹滿日益加重,無法喝水,昏昏沉沉像睡著一樣。孟英診脈,脈象弦細,舌苔黃膩,開了枳實、厚朴、吳茱萸、連翹、梔子、苦楝皮、香附、蒺藜、延胡索等藥物。兩劑藥後,大便通暢,脈象轉好,舌苔消退,感到飢餓,病就好了。
吳蘊香的四個兒媳婦之一,患有腹部脹滿,食慾減少,牙齒鬆動,腿痛,長期治療無效,肌肉逐漸消瘦。孟英診脈,脈象弦細而數。雖然肝氣鬱滯,但卻是陰虛內熱,怎麼能用辛溫通利之品呢?於是開了烏梅、黃連、苦楝皮、白芍藥、梔子、木瓜、何首烏、鱉甲、地榆、珍珠母等藥物,服用後果然痊癒。之後再給她服用滋陰潤燥的藥物,肌肉充實,胃口好轉,脈象平和。多年積累的頑疾,竟然像沒發生過一樣。
吳誦青的妻子,年近五十,月經已停,偶然患腹部脹滿。當地醫生黃某,知道她體質瘦弱,給她服用腎氣丸,結果寒熱交替出現。改用建中湯法,十天後病情加重,月經來潮不止,補得越多病情越重。她向孟英求救,脈象洪大而數,口渴,舌苔黃。這是感受暑邪,服用溫補藥物導致出血不止。孟英給她用了犀角、玄參、茅根、側柏葉、梔子、苦楝皮、赤芍藥、麥冬、花粉、白薇等藥物,幾劑藥後才好轉。接著再服用生地黃、熟地黃、知母、玄參、川貝母等滋陰藥物,才痊癒。第二年再次生病,又因誤服藥物而死。
宋氏婦女患感冒,反覆治療已接近痊癒。突然腹部脹滿,脹到心窩部,氣喘,大便溏瀉,小便閉塞,湯水都喝不下去,自汗,不能依賴任何東西休息。家人非常著急,而且非常貧困,無法延請醫生,跑來求孟英開方救治。孟英用桂枝、石膏、羌活、赭石、杏仁、厚朴、黃芩、半夏、黃連、通草等藥物組成方劑,果然藥到病除。張養之親眼目睹,稱讚孟英的醫術高明。
何氏婦女,不到四十歲,庚戌年冬天患腹部脹滿,經常嘔吐。有人說她是寒凝氣滯,應該吸食鴉片煙溫通經絡。結果鴉片煙癮形成了,病卻沒有好轉。有人說她是腹部受寒積聚,最好的辦法是用蒜泥敷貼。夏天,她用蒜搗成泥,塗抹在脊椎骨上,稱為水炙。炙後起了水泡,疼痛潰爛,骨蒸潮熱,食慾減退,腹部脹滿反而加重,月經也漸漸停止。她找越地醫生莊某治療,莊某說她是勞損,給她服用溫補藥物,結果病情越來越重。
後來又請張鳳喈、包次橋、姚益齋等人診治,他們都說是勞損已成。有的用補陰藥,有的用補陽藥,冬天服用,結果大便溏瀉,沒有食慾,骨瘦如柴,臥床不起。春天,她到各個乩壇求神問卜,都说治不了。她的丈夫因蒲艾田的推薦,找了許信臣學使,當時許信臣正在廣東任職,家里沒主意,只好等死。蒲艾田聽說後,同情她,就請孟英診治一次,以判斷危險期是快還是慢,一開始並沒有想治癒她的意思。
孟英診脈,脈象弦細數,尺脈沉而有力,舌頭紅絳,沒有津液,只喝水不吃東西,兩條腿腫痛,攣縮不能伸直,痰多易怒,腹部脹滿堅硬,皮膚黃而粗糙,按壓感覺沉重。晝夜便溏,愁眉苦臉,面色憔悴,小便短少澀滯,像開水一樣,大便每天十幾次。脈象、面色等綜合起來,病情非常棘手。只是她的目光炯炯有神,聲音洪亮,精神清爽,說明她的精氣神根本沒有耗盡。雖然病情已經到了極點,但還不是虛損的最終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