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一 (89)
卷一 (89)
1. 喘嗽
美政關毛內使，年逾花甲，而患喘嗽。醫與腎氣湯、全鹿丸等藥，反致小溲澀痛，病日以劇。孟英診之，與純陰壯水之治。毛曰：我輩向吸鴉片煙，豈敢服此涼藥？孟英曰：此齊東之野語也，誤盡天下蒼生。幸汝一問，吾當為世人道破機關，不致誤墮火坑者，再為積薪貯油之舉也。
夫阿片本罌粟花之脂液，性味溫澀，而又產於南夷之熱地，煎曬以成土，熬煎而為膏。吸其煙時，還須火煉，燥熱毒烈，不亞於砒。久吸之，令人枯槁。豈非燥熱傷陰之明驗哉？毛極拜服，果得霍然。或問曰：阿片之性，殆與酒相近乎？孟英曰：曲糵之性雖烈，然人飲之，則質仍化水。
故陰虛者，飲之則傷陰；陽虛者，飲之則傷陽，景岳論之詳矣。若阿片雖具水土之質，而性從火變，且人吸之則質化為煙，純乎火之氣焰，直行清道，爍人津液。故吸菸之後，口必作渴。久吸則津枯液竭，精血源窮，而宗筋失潤。人因見其陽痿也，不察其所以痿之故，遂指阿片為性冷之物，抑何愚耶？凡吸阿片煙而醉者，以陳醬少許瀹湯服即醒。若熬煙時少著以鹽，即渙散不凝膏。
吸時舌上預舐以鹽，則不成癮。雖癮深者，但令舐鹽而吸，則癮自斷，豈非潤下之精，能制炎上之毒乎？
孟英治其令叔高年痰嗽，喘逆礙臥，肢冷顴紅，飲食不進，與真武湯而安。（照載陽證例治法。）
夏間，顧聽泉邀孟英視其所親屠綠堂之恙。孟英曰：陰生可慮。果於夏至前五日而卒。屠之五令郎，患痰嗽者數年。近因悲哀病作，徐某見其嗽甚則吐也，投以參、術之劑，病益甚。閏七月十七夜，綠堂忽示夢雲：汝病須延孟英診視，服溫養藥可愈。覺而異之，即迓過診。孟英曰：此陰虛勞嗽，嗽久而沖氣不納，則嘔吐，非胃寒也。
經言勞者溫之，亦溫養之謂，非可以溫補施之者。病者見案，更為驚歎，始以父夢告焉。孟英亦為之肅然。方用西洋參、熟地、蓯蓉、二冬、茯苓、坎、版、牡蠣、紫石英、萎蕤、枇杷葉、橘皮服之果安。（滋陰降氣，加以鎮攝，乃虛嗽良法，非兼外感者所可用。）予謂凡事皆可以感天地格鬼神，況醫為性命之學耶？即此一案，可以知孟英之手眼通天，非幸獲虛名者所能仰望也。
石誦羲室，久患痰嗽，諸醫藥之勿瘳。孟英切其脈曰：非傷風也。與北沙參、熟地、百合、麥冬、貝母、紫菀、蓯蓉、枇杷葉、鹽水炒橘皮、燕窩，一劑知，數劑已。初秋又患脘痛，上及肩尖，向以為肝氣，輒服破削之品。孟英曰：亦非也。以砂仁炒熟地、炙橘紅、楝實、延胡、枸杞、當歸、茯苓、桑椹、蒺藜為方，服之良效，繼即受孕矣。（合觀二案，其人必陰虛肺燥之質，故用藥如此。
）
鄰人汪氏婦之父王叟，仲秋患痰嗽不食，氣喘不臥，囊縮便秘，心搖搖不能把握，勢極可危。伊女浼家慈招孟英救之，曰：根蒂欲脫耳，非病也。以八味地黃湯，去丹、澤，合生脈，加紫石英、青鉛、龍、牡、胡桃肉、楝實、蓯蓉投之。大解行而諸恙減，乃去蓯蓉、麥冬，服旬日以瘳。
白話文：
[喘嗽]
一位姓毛的美政官員，年過六十，患上了咳嗽氣喘。醫生用腎氣湯、全鹿丸等藥物治療，反而導致他小便澀痛，病情加重。孟英醫生診治後，採用滋陰清熱的療法。毛先生說自己長期吸食鴉片，不敢服用寒涼的藥物。孟英醫生說這是無稽之談，誤導了天下人。因為毛先生的詢問，孟英醫生得以向世人說明鴉片吸食的危害，避免更多人誤入歧途。
鴉片是罌粟花分泌的汁液，性味溫熱而澀，產於南方的熱帶地區，經過煎曬製成固體，熬製成膏。吸食鴉片煙還需要用火加熱，燥熱毒烈，不亞於砒霜。長期吸食，會使人身體枯槁，這正是燥熱傷陰的明證。毛先生非常信服，病情果然迅速好轉。有人問：鴉片的性質，與酒類相似嗎？孟英醫生說：雖然酒的性質辛烈，但人飲酒後，酒的成分會轉化為水。
所以，陰虛的人飲酒會傷陰，陽虛的人飲酒會傷陽，張景岳的著作中已有詳盡論述。鴉片雖然含有水土之質，但其性質偏向火熱，而且人吸食鴉片後，其成分會變成煙，純粹是火的氣焰，直衝經絡，灼傷人體津液。所以吸煙後，人會感到口渴。長期吸食，就會津液枯竭，精血耗損，筋骨失潤，人因此出現陽痿，卻不了解陽痿的原因，反而認為鴉片會導致性冷淡，真是愚昧！凡是吸食鴉片後昏迷的人，可用少許陳醬泡水服用即可醒來。如果熬製鴉片膏時加入少量食鹽，則鴉片膏不易凝固。
吸食時，舌頭先舔舐一些鹽，就不容易成癮。即使已經成癮的人，只要在吸食時舔舐鹽，就能戒除鴉片癮，難道不是因為潤下的鹽分，能制約上方的毒性嗎？
孟英醫生治療他叔父的高齡痰嗽，患者喘息逆氣，臥床不起，肢體冰冷，面頰潮紅，飲食不進，孟英醫生用真武湯治療，病情得到好轉。(此處為陽證治療方法)
夏天，顧聽泉邀請孟英醫生診治他親戚屠綠堂的疾病。孟英醫生說：陰虛難以治療。果不其然，屠綠堂在夏至前五天去世。屠綠堂的五個兒子，都患有長年的咳嗽氣喘，最近因悲傷而病情加重，徐某醫生見其咳嗽厲害時會嘔吐，便用人參、黃芪等藥物治療，結果病情更加嚴重。閏七月十七日夜，屠綠堂夢見自己需要孟英醫生診治，服用溫養的藥物才能痊癒。醒來後，他覺得很奇怪，於是立刻請孟英醫生前來診治。孟英醫生說：這是陰虛引起的勞嗽，咳嗽時間長了，導致氣機不暢，所以會嘔吐，並不是胃寒。
醫書上說勞累則需溫養，指的是溫和的調養，而不是用溫補的藥物。病人看到病案後，感到非常驚訝，於是將父親的夢境告訴孟英醫生。孟英醫生也因此肅然起敬。孟英醫生處方西洋參、熟地黃、肉蓯蓉、二冬、茯苓、甘草、白術、牡蠣、紫石英、萎蕤、枇杷葉、橘皮等藥物，患者果然痊癒。(滋陰降氣，加上鎮攝，這是治療虛勞咳嗽的好方法，不適用於外感咳嗽) 我認為，凡事都可以感應天地，感應鬼神，何況醫學是關於性命攸關的事業呢？單單這一案例，就可以看出孟英醫生的醫術高明，不是那些徒有虛名的人所能比擬的。
石誦羲室，長期患有咳嗽氣喘，服用多種藥物都不能痊癒。孟英醫生診脈後說：這不是傷風感冒。他開了北沙參、熟地黃、百合、麥冬、貝母、紫菀、肉蓯蓉、枇杷葉、鹽水炒橘皮、燕窩等藥物，一劑見效，幾劑痊癒。初秋時，他又患上脘腹疼痛，痛感向上延伸到肩胛骨，他以為是肝氣鬱結，就服用疏肝理氣的藥物。孟英醫生說：也不是。他開了砂仁炒熟地黃、炙甘草、楝實、延胡索、枸杞子、當歸、茯苓、桑椹、蒺藜等藥物，服用後療效很好，不久後就懷孕了。(綜合這兩個病例，患者必定是陰虛肺燥的體質，所以用藥如此)
鄰居汪氏婦人的父親王叟，仲秋時患咳嗽氣喘，不吃飯，呼吸困難，不能平臥，腹部脹滿便秘，心神不安，情況危急。汪氏婦女請孟英醫生的母親來救治她父親，說：他的身體情況已經到了極點，這不是普通的疾病。孟英醫生用八味地黃丸去丹皮、澤瀉，再加入生脈散，並加入紫石英、青黛、龍骨、牡蛎、胡桃肉、楝實、肉蓯蓉等藥物。患者大便通暢，病情好轉，然後去除了肉蓯蓉、麥冬，服用十天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