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一 (84)
卷一 (84)
1. 痘疫
段春木之室爛喉,內外科治之束手。姚雪蕉孝廉薦孟英視之,骨瘦如柴,肌熱如烙,韌痰阻於咽喉,不能咯吐,須以紙帛攪而曳之。患處紅腫白腐,齦色皆糜,米飲不沾,汛事非期而至。按其脈,左細數,右弦滑。曰:此陰虧之體,伏火之病,失於清降,擾及於營。先以犀角地黃湯,清營分而調妄行之血。
續與白虎湯,加西洋參等,肅氣道而瀉燎原之火。外用錫類散,掃痰腐而消惡毒。繼投甘潤藥,蠲餘熱而充津液,日以向安,月餘而起。
吳雨峰明府家,囑兒科為其仲郎所出之兩孫種痘。下苗二三日,發熱咽疼。醫以為痘之將形也,投以升透之藥,赤斑似錦,咽爛如焚。半月之間,闔家傳染,(痘疹一門,以護咽為第一要義。一見喉痛,即急清降,大忌升提,何專科而不知此耶?)諸醫莫敢入其室。孟英往診時,見其三郎耕有、四郎小峰尚未病,亟曰:已病者固當圖治,未病者尤宜防患。
傳以青龍白虎湯代茶恣飲,竟得無恙。其令閫洪宜人及仲媳,皆為之治愈。此外如其長媳、其令嬡、其三孫、其僕、其探病之女戚,殞於是病者七人焉。時雨峰、築岩兩喬梓,咸宦於外,仲郎亦慕遊江右,不料因種痘而釀此家禍,益信孟英勸人勿種痘之說為可訓也。(種痘之法,以人巧而奪天工,原屬妙法,但須慎於擇時。
若疫氣流行之時,感其氣者,尚有腫頤爛喉之酷,況又加以痘毒耶?此乃醫之不明,未可盡歸咎於種痘也。)
潘洪疇托兒醫為其仲郎春波所出之孫種痘,下苗三日即咽痛,醫與升散藥,發熱斑爛,七朝而夭。(咽痛而復升之,即非種出之痘亦必不免)春波及其弟祥衍,皆染其病。春波之證,顧聽泉治而愈矣。祥衍之恙,咽喉爛至於後,胸膈痞塞不通,牙關緊澀,小溲淋痛,口流紫黑血塊,人皆謂其臟腑爛焉。孟英視之曰:惡血毒涎,正欲其出。
吹以錫類散,用碗承其口,流出涎血甚多,咽喉、牙環、胸膈,皆得漸舒。投以犀角地黃湯,加元參、銀花、童溺、藕汁、竹黃、花粉、貝母、石菖蒲之類,漸以向安,繼與生津填補而痊。
趙子循患喉痹,渠叔笛樓用大劑生軍下之,而藥不能入。(病在上,而用盪滌腸胃之藥,殊未合法。)孟英以錫類散吹之即開,與白虎法而瘥。
陳書伯庶常令弟保和,年未冠,患失音咽痛,孟英與犀、羚、石膏、元參、豆根、牛蒡、射干等大劑清肅之藥,音開而咽糜。吹以錫類散,糜愈而疹點滿布,左目及耳後皆腫。方中加以鮮菊葉二兩,疹愈痰嗽不已。仍主前法,服三十餘帖而痊。此證脈滑且數,口大渴,初終未曾誤藥,故能愈。
其庶母同時患喉糜,而頭偏左痛,(肝風。)心悸欲嘔,壯熱煩躁,脈弦細數。孟英曰:此兼陰虧風動也。初以犀、羚、元參、菊花、丹參、梔子、桑葉、馬勃投之,外吹錫類散,咽愈熱退。續用二至、二冬、生地、石英、蓯蓉、龜板、茯苓,滋陰潛陽而瘳。又其二令妹亦患喉疹,汛事適行,四肢痠痛,略難舉動,氣塞於咽。
白話文:
痘疫
段春木患爛喉症,內外科醫生都束手無策。姚雪蕉推薦孟英診治,病人骨瘦如柴,肌膚發熱如烙鐵,濃稠的痰液堵塞咽喉,無法咳出,只能用紙巾攪動才能勉強拉出來。患處紅腫潰爛,牙齦糜爛,無法進食米粥,而且正值汛期(指雨季)。孟英診脈,左脈細數,右脈弦滑,診斷為陰虛火旺,清降失調,導致營血受損。首先使用犀角地黃湯清熱涼血。
接著使用白虎湯加西洋參,以肅清氣道,瀉除體內熱毒。外用錫類散,清除痰腐,消滅毒邪。之後服用滋潤的藥物,以消除餘熱,補充津液。病人逐漸康復,一個多月後痊癒。
吳雨峰的兒子為兩個孫子接種痘苗,接種後二三日,發熱咽痛。醫生誤以為是痘疹初起,使用升發的藥物,結果導致全身長滿紅斑,咽喉疼痛如火燒。半個月內,全家都染病。(痘疹治療,護理咽喉最重要。一發現喉嚨痛,就應立即清熱降火,絕對禁止使用升發的藥物,怎麼會有專科醫生不懂這個道理呢?)其他醫生都不敢靠近。孟英前去診治,發現吳雨峰的三兒子耕有和四兒子小峰尚未發病,立刻說:已經生病的固然要積極治療,但未生病的更要預防。
孟英讓他們喝青龍白虎湯代替茶水,結果他們都安然無恙。吳雨峰的妻子洪宜人及兒媳婦也因此痊癒。但吳雨峰的長媳、妾侍、另外一個孫子、僕人及探病的親戚等七人卻因此病亡。當時吳雨峰和築岩兄弟都在外地為官,兒子仲郎也遊學江西,沒想到因為種痘而釀成家禍,更加證明孟英勸人不要輕易種痘的說法是正確的。(種痘的方法,是利用人的巧妙技術來改變自然規律,本是好方法,但必須謹慎選擇時機。
如果正值瘟疫流行之時,感染疫氣的人,已經會出現面腫喉爛的嚴重症狀,更何況再加上痘毒呢?這是醫生的判斷失誤,不能完全歸咎於種痘。)
潘洪疇托兒科醫生為兒子春波的孫子種痘,接種三天後就咽喉疼痛,醫生給用了升散藥物,結果發熱起斑,七天後夭折。(咽喉痛而還用升發的藥物,即使不是痘疹,也必然難以倖免。)春波和弟弟祥衍都染病。春波的病症,經顧聽泉治療後痊癒。祥衍的病症,咽喉潰爛到後面,胸膈痞塞不通,牙關緊閉,小便疼痛,口中流出紫黑色的血塊,大家都說他的內臟都爛了。孟英診治後說:這是惡血毒涎,正需要排出。
孟英用錫類散吹入其口中,用碗盛接,流出很多涎血,咽喉、牙齦、胸膈都逐漸舒緩。孟英使用犀角地黃湯,加入元參、金銀花、童尿、藕汁、竹黃、花粉、貝母、石菖蒲等藥物,病人漸漸康復,之後再服用滋補藥物痊癒。
趙子循患喉痹,他的叔父笛樓用大量攻下藥,但藥物無法服用。(病在上焦,卻用瀉下腸胃的藥物,方法很不合適。)孟英用錫類散吹入其口中,喉嚨就通了,再用白虎湯治療,很快就痊癒了。
陳書伯的弟弟保和,未成年,患失音咽痛,孟英用犀角、羚羊角、石膏、元參、豆根、牛蒡子、射干等大量清熱解毒藥物,聲音恢復,咽喉糜爛。用錫類散吹入其口中,糜爛處癒合,長出疹點,左眼和耳後都腫脹。處方中加入鮮菊葉二兩,疹子好了但咳嗽不止。繼續用之前的藥方,服用三十多劑藥後痊癒。此病症脈象滑數,口渴,治療過程中從未用錯藥,所以能痊癒。
陳書伯的庶母同時患咽喉糜爛,頭偏向左側疼痛(肝風),心悸想吐,壯熱煩躁,脈弦細數。孟英說:這是陰虛加上肝風。先用犀角、羚羊角、元參、菊花、丹參、梔子、桑葉、馬勃等藥物治療,外用錫類散吹喉嚨,咽喉痊癒,熱退。接著用熟地黃、麥冬、天冬、生地黃、石英、肉蓯蓉、龜板、茯苓等藥物滋陰潛陽,最終痊癒。他的兩個妹妹也患喉疹,正值汛期,四肢酸痛,難以活動,氣塞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