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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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82)

1.

胡季權令郎珍官,右顴偶發紫斑一塊。時當季冬,孟英以犀角、石膏涼解之藥。二三帖後,始發熱,斑漸透,犀角服二十帖始撤。素有目疾,餘熱復從目發,令以石膏藥久服,居然漸愈,且能食肌充,略無他患。聞者莫不異之。

胡孟紳乃弟季權,同時患黑斑苔穢,脈渾氣粗麵垢,孟英即以涼膈散投之。大解得行,脘亦不悶,斑皆透綻,脈顯滑數而洪,遂與大劑涼潤清肅之藥。直俟其旬日外大解不瀉,藥始緩授。復又沉臥不醒,人皆疑之,孟英曰:痰熱尚熾也。仍授大劑數帖,果頻吐膠痰累日,而眠食漸安。

是役也,當兩病披猖之際,舉家皇皇。他醫或以前證為神不守舍,議投溫補。後證則以為必敗,聞者無不危之。賴季權之夫人,獨具卓識,任賢不貳,孟英始無掣肘之慮,而鹹得收功也。

姚祿皆在金陵,適遇大水。繼而回杭,途次酷熱患感。顧某診為濕邪,與桂枝、葛根藥三帖,病乃劇。趙笛樓知其誤治,連用清解。因見藍斑,不肯承手。迓孟英視之,脈細數而體瘦。平昔陰虧,熱邪藉風藥而披猖,營液得溫燥而乾涸。斑色既紺,危險萬分。勉投大劑石膏、知母、白薇、梔子、青蒿、丹皮、竹葉、竹瀝、童溲之藥,調以神犀丹。

三服大解下如膠漆,斑色漸退,而昏狂遺溺,大渴不已,仍與前方,調以紫雪。數劑熱退神清,而言出無倫,猶如夢囈。或慮其成癲。孟英曰:痰留包絡也。與犀角、菖蒲、元參、鱉甲、花粉、竹茹、黃連、生地、木通、甘草為方,調以真珠、牛黃,始得漸安。改授存陰,調理而愈。

仁和戴君文叔令嬡,年十二,患風斑,睛赤,服升散藥數帖。忽覺胸次不舒,飲食下咽即吐,時作時止,醫皆莫措。六七日後,其作愈頻,而有欲厥之勢。其親徐君樂亭囑延余診,脈弦而數,夜不成眠,目赤未蠲,苔黃口苦。是發斑不由外感,乃稚質陰虧。風陽上越。助以溫散,厥少陡升,肅降無權,因而吐逆。

以連、柏、橘、半、梔、菀、茹、旋、海䖳,少加蘇葉煎,送當歸龍薈丸。一劑知,二劑已。

梅溪蔣君寶齋令堂,自上年夏秋間,患痢之後,神疲少寐,不能起床。醫謂其虛,率投補藥,馴至驚疑善悸,煩躁囈言,脅痛巔疼,耳鳴咽痛,凜寒暮熱,大汗如淋,暈厥時形,愈補愈殆。李君蒼雨邀余診之,脈弦滑而數,白睛微紅,而眼眶如墨,舌絳無苔。因問胸悶乎?曰:悶甚。

便秘乎?曰:秘甚。溺熱乎?曰:熱甚。豈非氣鬱而痰凝,痰阻而氣痹?肺胃無以肅降,肝膽併力上升,濁不下行,風自火出。雖年逾五旬,陰血不足,而上中窒塞。首要通陽,為處小陷胸,加菖、薤、旋、茹、苓、枳、郁李仁。群醫謂是猛劑,無不咋舌。寶齋云:鎮補滋斂,業已備嘗,不但無功,病反日劇,且服之。

白話文:

[斑]

胡季權的兒子珍官,右臉頰突然出現了一塊紫色的斑痕。當時正值冬天,孟英使用犀角、石膏等涼解的藥物進行治療。服用了兩三帖藥後,開始發燒,斑點逐漸散開,犀角服用到二十帖才停用。珍官本就有眼睛的疾病,殘餘的熱度又從眼睛發出,孟英讓他長期服用石膏藥物,果然病情逐漸好轉,而且胃口變好,肌肉也變得飽滿,沒有其他的病症。聽說的人都感到非常驚訝。

胡孟紳是胡季權的弟弟,同時患有黑色斑點和舌苔髒污,脈象混亂,氣息粗重,面色晦暗。孟英立刻使用涼膈散進行治療。大便得以順利排出,腹部也不再感到悶脹,斑點都逐漸消散,脈象呈現滑數而洪大的特徵,於是孟英使用大劑量的涼潤清肅藥物。直到十天後大便不再瀉泄,才慢慢減少藥量。然而珍官又陷入深度睡眠,無法清醒,眾人都感到疑惑,孟英表示:這是由於痰熱仍然旺盛。依然給予大劑量的藥物,果然珍官連續幾天頻繁吐出膠狀的痰,而睡眠和飲食逐漸恢復正常。

在這場病情的過程中,當兩個病人病情嚴重的時候,全家都非常緊張。其他醫生有人認為前面的症狀是神魂不安,應該使用溫補的藥物。對於後面的症狀則認為必死無疑,聽聞的人無不感到危急。幸虧胡季權的夫人有著獨特的見解,信任孟英並且不懷疑他的治療,孟英才得以放手進行治療,最終都得到了成效。

姚祿皆在南京時,剛好遇到大洪水。接著返回杭州,途中因為酷熱而感染了疾病。顧某診斷為濕邪,使用了桂枝和葛根藥物,但病情反而加重。趙笛樓知道這是錯誤的治療,連用清解的藥物。因為看到了藍色的斑點,不敢接手。於是請孟英來看診,脈象細數,身體瘦弱。平時陰虛,熱邪藉由風藥而更加猖獗,營養液體因為溫燥而乾涸。斑點顏色已經變成深紅色,情況十分危險。孟英勉強使用大劑量的石膏、知母、白薇、梔子、青蒿、丹皮、竹葉、竹瀝、童尿等藥物,並搭配神犀丹進行治療。

服用了三帖藥物,大便如膠漆般排出,斑點顏色逐漸消退,但仍然昏睡、失禁、口渴不止,孟英繼續使用之前的藥方,並搭配紫雪進行治療。數帖後熱度退去,精神也清醒了,但說話卻毫無邏輯,像在做夢一樣。有人擔心他會變成癲狂。孟英表示:這是痰瘀在腦部。使用犀角、菖蒲、元參、鱉甲、花粉、竹茹、黃連、生地、木通、甘草等藥物,並搭配珍珠、牛黃進行治療,病情才逐漸穩定。改為使用滋養的藥物進行調理,最終痊癒。

仁和縣的戴君文叔的女兒,年僅十二歲,患有風斑,眼睛紅腫,服用升散藥物數帖。突然覺得胸部不舒服,食物下嚥後立即嘔吐,時好時壞,醫生們都束手無策。七天後,病情更加頻繁,有著快要昏厥的趨勢。她的親戚徐君樂亭囑咐延續我的診療,脈象弦而數,夜晚無法入眠,眼睛紅腫仍未消除,舌苔黃色,口中苦澀。這是因為風斑不是由外感引起的,而是因為年幼體質陰虧,風陽上昇。溫散的藥物幫助了風陽上昇,導致厥逆突然升高,肅降功能失去平衡,因此產生嘔吐。

使用黃連、黃柏、陳皮、半夏、梔子、遠志、旋覆花、海藻,少量加入蘇葉煎煮,並送服當歸龍薈丸。一帖後就有所改善,兩帖後病情得到控制。

梅溪的蔣君寶齋的母親,從去年夏季秋季開始,患痢疾後,精神疲憊,睡眠不足,無法起牀。醫生認為她體虛,大量使用補藥,導致她越來越害怕,焦慮,煩躁,囈語,脅痛,頭痛,耳鳴,咽喉疼痛,寒冷,傍晚發熱,大汗淋漓,時常出現暈厥,補藥越補越糟。李君蒼雨邀我來診斷,脈象弦滑而數,眼白微紅,眼眶像墨一樣黑,舌頭深紅無苔。我問她胸部是否悶,她回答非常悶。我再問她是否便祕,她回答非常便祕。我再問她尿液是否熱,她回答非常熱。這難道不是氣鬱和痰凝,痰阻和氣痹?肺胃無法肅降,肝膽一起上升,濁氣無法下行,風從火而出。雖然年過五十,陰血不足,但上中部位被阻塞。首要的是通陽,我為她開了小陷胸湯,加上菖蒲、薤白、旋覆花、竹茹、茯苓、枳實、郁李仁。其他醫生認為這是猛藥,都驚訝不已。寶齋說:鎮定補益和滋養的藥物已經嘗試過,不僅沒有功效,病情反而日益加重,我們就服用看看吧。

果然一帖後病情就有所改善,三帖後病情穩定。後來我有事去了外地,之前的大夫認為病情已經消失,持續補藥一個多月,但她仍然便祕,無法入睡,胸部悶脹,煩躁不安,甚至出現了斑點和腹痛,大家都感到危急。當時我在禾中,收到消息趕緊前往診斷。我仍然使用之前的方法,加減後合併雪羹投數帖,她連接大解,排便都堅硬幹燥。我改為使用柔和滋養的藥物,她的排便逐漸順暢,粥食逐漸增加,使用潛鎮舒養的藥物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