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76)

回本書目錄

卷一 (76)

1.

今服涼藥,白痢復作。蓋病本久寒,涼藥不可再用矣。孟英曰:言頗近理。使他醫聞之,必改溫補。但病機隱伏,測識匪易。前此之止,非邪淨而止之止,乃邪得補而不行之止。邪氣止而不行,是以痛脹欲死。夫強止其痢,遽截其瘧,猶之乎新產後妄澀其惡露也。世人但知惡露之宜通,而不知間有不可妄通者。

但知瘧痢之當止,而不知邪未去而強止之,其害較不止為尤甚也。今邪未清滌,而以溫補藥壅塞其流行之道,以致邪不能出,逆而上衝,噦不能食。此痢證之所畏。吾以通降涼潤之劑,搜邪掃濁,惟恐其去之不速,胡反以白痢復作為憂?豈欲留此垢滯於腹中,冀其化脂膏而填空隙,故若是之寶惜而不願其去耶?幸若舟深信,竟從孟英議,尋愈。(通達之論,醫所宜知。

十八澗徐有堂病痢,醫作寒濕治,廣服溫補之藥,痢出覺冷。遂謂沉寒,改投燥熱。半月後,發熱無溺,口渴不飢,腹痛且脹,巔痛不眠。翁嘉順囑其求診於孟英。察脈弦細,沉取甚數,舌絳無津,肌肉盡削。是暑熱膠錮,陰氣受爍。與北沙參、肉蓯蓉、芩、斛、楝、芍、銀花、桑葉、丹皮、阿膠,合白頭翁湯為劑。

次日,各患皆減,痢出反熱。有堂不解問故,孟英曰:熱證誤投熱藥,熱結而大便不行者有之。或熱勢奔迫,而泄瀉如火者有之。若誤服熱藥,而痢出反冷者,殊不多見也,無怪醫者指為久伏之沉寒。吾以脈證參之,顯為暑熱。然暑熱之邪,本無形質。其為滯下也,必挾身中有形之垢濁。

故治之之道,最忌補澀壅滯之品。設誤用之,則邪得補而愈熾,濁被壅而愈塞。耗其真液之灌溉,阻其正氣之流行。液耗則出艱,氣阻則覺冷。大凡有形之邪,皆能阻氣機之周流。如痰盛於中,胸頭覺冷;積滯於府,臍下欲熨之類,皆非真冷,人不易識。吾曾治愈多人矣,徐極歎服。

仍議育陰滌熱,病果漸瘳。

莊芝階舍人之外孫汪震官,春前陡患赤痢。孟英診之,脈滑數而沉,面赤苔黃,手足冷過肘膝,當臍硬痛,小溲澀少,(此大實症也,何不加大黃盪滌之?)伏熱為病也,與大劑芩、連、梔、楝、滑石、丹皮、砂仁、延胡、楂曲、銀花、草決明等藥。兩服手足漸溫,(清熱之效。

)而腳背紅腫起疱如蒲桃大一二十枚。(濕熱下注也。若如前方加大黃盪滌,當不至此。)四服後腹痛減,苔退而渴,於原方去楂曲、砂仁,加白頭翁、赤芍、海䖳。旬日後痢色轉白,而腿筋抽痛,乃去丹皮、滑石、赤芍,加雞金、橘紅、生苡、石斛。(熱久傷陰也。古人急下存陰之法,原以仿此救法好。

)兩服痛止溲長,糞色亦正,腳疱潰黃水而平,穀食遂安,改用養胃陰清餘熱之法而愈。(合法。)聞孟英治此證,每劑銀花輒兩許,尚須半月而瘳。設病在他家,焉能如此恪信。苟遇別手,斷無如此重劑。況在冬春之交,誠古所未有之痢案,後人恐難企及。(此案步步合法,特少一番盪滌之功,故覺少延時日耳。

白話文:

這篇醫案記述了孟英醫師治療痢疾的幾個案例,展現了他精湛的醫術和獨到的見解。

第一個案例描述一位病人服用涼藥後,白痢復發。孟英認為,病人本就體虛畏寒,涼藥反而加重病情,應改用溫補之法。但他指出,疾病的病機隱晦複雜,不易判斷。有些看似痊癒的痢疾,實則只是暫時抑制了病情,邪氣仍在體內,一旦病情復發,往往痛脹難忍。強行止痢如同產後妄圖止住惡露,反而有害。 孟英強調,止痢的關鍵在於祛除病邪,而不是強行壓制,因此他使用通降涼潤的藥物,迅速清除病邪,而非擔心病情好轉。

第二個案例講述十八澗徐有堂患痢,先用寒濕法治療無效,後又用溫補燥熱之法,導致病情加重,出現發熱、尿少、口渴、腹脹等症狀。孟英診斷為暑熱膠錮,陰氣受損,用藥清熱解毒,滋陰養陰,最終使病情好轉。孟英解釋,暑熱之邪雖無形,但會裹挾體內濁氣,治療時忌諱使用補澀壅滯的藥物,否則會加重病情。他指出,許多看似寒症的症狀,實則是由於體內邪氣阻滯氣機所致,並非真正的寒症。

第三個案例記述莊芝階舍人之外孫汪震官患赤痢。孟英診斷為伏熱,處方清熱解毒,藥力較強。治療過程中,病人出現濕熱下注的症狀,孟英調整方劑,最終使病情痊癒。孟英認為,此案例的治療過程步步到位,只是略微缺少一次徹底的清瀉,所以病程稍長。 孟英用藥大膽,且用藥量較大,但療效顯著,顯示其精湛的醫術和對病情的準確判斷。 整個醫案也凸顯了中醫辨證論治的重要性,以及對病機深入理解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