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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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59)

1.

外甥莊迪卿患瘧,大渴而喜熱飲,脘悶脈伏,苔膩欲嘔。孟英曰:蘊濕內盛,暑熱外侵,法當清解。然脈證如是,乃痰阻氣道使然。清之無益,溫之助桀。宜以礞石滾痰丸先為開導。服後痰出甚多,脈即見弦滑而數,嘔止胸舒,苔形黃燥,與石膏、知母、連、樸、杏、橘、半、茯、滑、斛、菖蒲、花粉等藥。而安。(論證論治俱極明透。)

莊曉村,芝階姐夫之侄孫也。館於金願谷舍人家,病瘧。孟英曰:吸受暑熱,清滌即瘳。閱數日,瘧作甚劇,目赤狂言,汗如雨下。居停大驚,聞服涼劑,疑為藥誤。亟速孟英至,正在披狂莫制之時。按其脈洪滑無倫,視其舌深黃厚燥,心疑其另服他藥之故,而撲鼻吹來一陣薑、棗氣,因詰曰:得無服薑棗湯乎?曰:恣飲三日矣。孟英即令取西瓜一枚,(解暑妙品。

)劈開任病者食之。方從白虎,而生石膏用一兩六錢,病即霍然。逾六年以他疾亡。繼有陳仰山如君患瘧,孟英連與清暑法,病不少減,孟英疑亦薑棗湯所致。詢知果然,亟令屏絕遂愈。余如汪子覺、魏云裳、胡秋紉等暑瘧治案,皆以白虎化裁。案多不備載,錄此以備讀者之偶反焉。

何永昌者,孟英之輿人也。其妻病瘧,間二日而作。乃母曰:瘧不可服官料藥,徑服簽方。旬日後勢甚危,永昌乞孟英救之。脈沉細而數,尺為甚,口渴,目不欲張,兩腰收痛,宛如錐刺,寒少熱多,心慌不能把握。曰:異哉病也!此暑入足少陰之證。喻氏所謂汗、下、溫三法皆不可行者。

若病在別家,慮其未必我信。病在汝而求診於我,事非偶然也。汝母云官料藥不可治瘧,此語出於何書?而藥別官私,何人所創?既官料之勿服,則私料更不可妄試矣。殊屬可嗤!然是證若延醫診,非表散即溫補,不可謂非汝母之一得也。疏方元參八錢,龜板、石斛各一兩,地骨皮六錢,知母五錢,桑葉、金銀花各四錢,花粉三錢,丹皮二錢,令用大砂鍋煎而頻服,不必限劑。服三日,瘧斷而各恙皆減,粥食漸進,不勞余藥而起。

(暑邪入腎,必傷腎液,故重用滋陰之品以救之。)

周某患瘧,間二日而作,寒少熱多。醫謂老年三瘧,放手溫補,漸至杳不進谷。所親李石泉孝廉,囑迎孟英診之。脈細硬如弦,毫無胃氣,右尺洪數,舌色光絳,大渴溺滴,曰:此足少陰暑瘧也。廣服溫補,津液盡劫,欲以草木生之,事不及矣。世但知治瘧不善有三患:邪留肝絡則為瘧母,戕及脾元則為瘧鼓,耗乎腎陰則為瘧勞。

而此證以藥助邪,邪將劫命,求轉三患亦不能得。所謂熱得補而更熾,陰受爍以速亡,陰愈亡則邪愈熾,何殊炮烙之刑。病者何辜?可慘!可慘!逾日果歿。特錄以為戒,醫者鑑之!

白話文:

[瘧]

莊迪卿患瘧疾,非常口渴,喜歡喝熱飲,胸悶,脈象隱沒,舌苔厚膩想吐。孟英醫生診斷說:這是體內濕邪蘊結,加上暑熱侵襲,應該用清熱解暑的方法治療。但脈象和症狀顯示是痰濕阻礙氣道所致。單純清熱無效,溫補反而會加重病情。應該先用礞石滾痰丸來疏通氣道。服藥後痰吐很多,脈象變得弦滑而數,嘔吐停止,胸部舒暢,舌苔變得黃而乾燥,於是再用石膏、知母、連翹、樸硝、杏仁、橘皮、半夏、茯苓、滑石、天花粉、菖蒲、花粉等藥物治療,病情就痊癒了。(診斷和治療都非常清晰透徹。)

莊曉村,是芝階姐夫的侄孫。他在金願谷舍人家寄住,患了瘧疾。孟英醫生說:這是吸入了暑熱之氣,只要清熱就能痊癒。幾天後,瘧疾發作得非常厲害,眼睛紅腫,胡言亂語,汗如雨下。家人非常驚慌,聽說他服用了涼性的藥物,懷疑是藥物用錯了。於是急忙請孟英醫生前來,當時病人正處於神志不清,無法控制的狀態。孟英醫生診脈發現脈象洪滑異常,舌頭深黃厚燥,懷疑病人另服了其他藥物,聞到病人身上一股濃烈的薑棗味,於是詢問:是不是服用了薑棗湯?病人說:已經連續喝了三天了。孟英醫生立即叫人取來一個西瓜(解暑的妙品),劈開讓病人吃。然後按照白虎湯的方劑,用生石膏一兩六錢,病人的病情立刻好轉。六年後,莊曉村因其他疾病去世。

後來,陳仰山也患了瘧疾,孟英醫生同樣用清熱的方法治療,但病情沒有減輕,孟英醫生懷疑也是因為服用了薑棗湯所致。詢問後果然如此,立即叫他停止服用薑棗湯,病就好了。其他像汪子覺、魏云裳、胡秋紉等暑熱瘧疾的治療案例,孟英醫生也都是根據白虎湯加減治療的。其他病例記載不全,只記錄這些以備讀者參考。

何永昌是孟英醫生的車夫。他的妻子患了瘧疾,每隔兩天發作一次。他母親說:瘧疾不能服用官府的藥方,直接服用民間的偏方。十幾天後,病情非常危急,何永昌請求孟英醫生救治。脈象沉細而數,寸脈尤甚,口渴,眼睛不想睜開,腰部兩側疼痛,像針刺一樣,寒少熱多,心慌意亂。孟英醫生說:這病真奇怪!這是暑熱之邪侵入足少陰經的症狀。喻氏所說的汗法、下法、溫法都不可行。

如果病人是別人家的人,我擔心他們未必相信我的話。但病人是你妻子,來找我診治,這不是偶然的。你母親說官府的藥方不能治瘧疾,這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官府的藥方和民間的藥方有什麼區別?既然官府的藥方不能服用,那民間的藥方更不能亂試了,真是可笑!但如果找其他醫生診治,不是用表散的藥物,就是用溫補的藥物,這倒是你母親的一個正確判斷。孟英醫生開了個方子:元參八錢,龜板、石斛各一兩,地骨皮六錢,知母五錢,桑葉、金銀花各四錢,花粉三錢,丹皮二錢,用大砂鍋煎熬,頻頻服用,不必限定劑量。服藥三天,瘧疾痊癒,其他症狀也都減輕,開始吃粥,不用再服藥就康復了。(暑邪侵入腎經,必然損傷腎陰,所以大量使用滋陰的藥物來救治。)

周某患瘧疾,每隔兩天發作一次,寒少熱多。醫生認為老年人患瘧疾有三種情況,於是大量使用溫補的藥物,結果病情越來越重,最後連飯都吃不下去了。他的親戚李石泉孝廉,請孟英醫生來診治。脈象細硬如弦,完全沒有胃氣,右寸脈洪數,舌頭顏色鮮紅光亮,非常口渴,小便量很少,孟英醫生說:這是足少陰經的暑熱瘧疾。大量服用溫補藥物,已經耗盡了體內的津液,想用溫補的方法使其恢復,已經來不及了。世人只知道治療瘧疾不善有三種後果:邪氣停留在肝經絡而導致瘧母,損傷脾臟而導致瘧鼓,耗傷腎陰而導致瘧勞。

而這個病人是用藥物助長了邪氣,邪氣就要奪取他的性命,即使想轉變成以上三種情況也不可能了。所謂熱證用溫補的方法會加重病情,陰虛的人用溫補的方法會加速死亡,陰氣越虛,邪氣就越盛,這和火燒一樣。病人有什麼罪過呢?太慘了!太慘了!第二天病人果然去世了。特此記載,作為警示,希望醫生們引以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