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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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55)

1.

余診之,脈弦數,而上溢氣衝,則自覺血腥,喘汗睛紅,面黧足冷,飢不能食,脅痛耳鳴,苔膩口乾,小溲短赤,寤不成寐,痰色甚濃。乃稟賦陰虧,水不涵木,心火內熾,肺金受戕。兼感客邪,胃濁不降,甚難措手,即欲辭歸。而虞君梅亭、胡君春田,力乞疏方,勉圖一二。

爰以沙參五錢,蛤粉四錢,冬瓜子六錢,浮石、茯苓、石斛各三錢,桑皮二錢,竹茹、枇杷葉各一錢五分,絲瓜絡、桃仁各一錢,蘆根湯煎服。是清心肝,以靖浮越之陽;肅肺胃,而廓逗留之熱也。一帖脈色轉和,氣衝亦減。餘留七日返棹,已熱退便行,能安眠食。惟不能慎口腹,戒忿怒,故痰嗽脅痛,未能盡蠲。

逾二月,余遊聞川過禾,因喉痛復邀過診。仍是心肝之火上炎。為留三日,與龔萍、江茂才內外協治而瘥。但病源匪淺,情性不柔,春令深時,恐興險浪。臨別與其友人餘姚岑君九鼎言之,以為左券。

沈君雪江令嬡,黎里徐少岩刑部之媳也。胎前患瀉,娩後不瘳。半載以來,諸藥莫效。余按脈弦數而尺滑,詢知帶盛口乾,腰痠咽痛,溲熱善噫,肢冷畏煩,乃肝熱而風行於胃,液走則陰血日虧。與白頭翁湯,加餘糧、石脂、熟地、龜板、竹茹、青蒿、砂仁,頻服而痊。

七月中旬,余遊檇李歸,道出梅注,呂君慎庵拉視沈則甫令正之恙。兩年前,曾患帶下,嗣後便瀉不已。今夏更劇,每晨尤甚,後又腸鳴,不飢不渴,畏熱無汗,胸悶時嘔,夜下成眠,形消色瘁,小溲通暢,脈軟微弦,經事漸稀。乃中虛木侮,生化無權,氣久虛而血將涸矣。

若剛燥則助風陽,滋膩更增滑溜、議砥柱中流,回狂瀾而鎮風輪。以潞黨參、山藥、石脂、餘糧各三錢,茯苓、白芍各一錢五分,煨訶子、橘皮各一錢,牡蠣八錢,烏梅肉炭八分,酒炒黃柏六分,熟附子、炙甘草各五分,甘瀾水煎陳米湯,煮藥使濃厚。徐徐細呷,俾留戀中宮,不致直下為法。

迨八月下旬,在曹藹山茂才處,晤則甫云:前方服至四帖,病即愈,今已色華能食矣。因以詩什芽茶為贈。次年冬,聞患寒熱亡。

桐鄉,馮詒齋廣文,年二十七歲。自上年患癧,至今已十餘枚,皆破而不斂,肌肉漸削。迨季夏漸形發熱,而納食阻膈,溲短便溏,氣逆嗽痰,咽喉疼腫,諸醫束手。秀水莊文芝階,薦余診之,脈數而左寸關兼弦大。是病由過擾心陽,兼傷謀慮。從前但從呆補,已成不治之證。

近則吸受暑邪,猶日服滋填之劑,是以藥造病也。而詒齋一見傾心,堅留數日。因謂其令兄靜岩贊府曰:余僅許愈其新病也。以沙參、苡、斛、橘、半、蒿、薇、蛤、谷、浮石、茯苓,煎吞香連丸。二劑,而痛瀉漸止,去香連,加鱉甲。又二劑而熱退,改用參、苓、橘、半、苡、蠣、石英、首烏、象牙屑、冬蟲草等出入為方,臥時另制噙化丸,以肅上焦痰滯。服四帖,已能起榻,眠食皆安,余遂歸。

白話文:

我診治一位病人,脈象弦數,氣上衝,病人自覺有血腥味,喘息出汗,眼睛紅赤,面色黧黑,腳冷,飢餓卻吃不下東西,脅肋疼痛,耳鳴,舌苔膩厚,口乾,小便短少赤澀,睡不好,痰液很濃稠。這是因為先天禀賦不足,陰精虧損,水不能涵養木,心火內盛,肺金受損。又兼感受外邪,胃中濁氣不降,病情十分棘手,病人一度想回家。但虞梅亭、胡春田二位先生力勸我開方治療,我勉為其難,開了個方子。

處方:沙參五錢,蛤粉四錢,冬瓜子六錢,浮石、茯苓、石斛各三錢,桑皮二錢,竹茹、枇杷葉各一錢五分,絲瓜絡、桃仁各一錢,用蘆根水煎服。這是為了清瀉心肝之火,平復上逆之陽;清肅肺胃之熱,排除滯留之熱邪。服藥一劑,脈象顏色就變得平和,氣上衝的症狀也減輕了。我留下七天再回去,病人退熱後就能自己走了,也能安睡進食。只是病人不能謹慎飲食,戒除怒氣,所以痰嗽、脅肋疼痛還未完全消除。

兩個月後,我在四川禾地遊歷時,病人因喉嚨痛又請我診治。還是心肝之火上炎。我留了三天,與龔萍、江茂才共同治療,病才痊癒。但病根深在,病人性格又不溫柔,正值春天,恐怕會再次發病。臨別時,我把這情況告訴了病人的朋友餘姚岑九鼎,作為憑據。

沈雪江夫人,黎里徐少岩刑部郎中的媳婦,孕期患瀉,產後病未痊癒。半年來,服用了很多藥都沒效。我診脈,脈象弦數而尺脈滑數,詢問得知她帶下過多,口乾,腰痠,咽喉疼痛,小便熱,經常打嗝,肢體冰冷,煩躁不安,這是肝熱而風邪犯胃,津液外洩,導致陰血日漸虧損。我給她開了白頭翁湯,加了餘糧、石脂、熟地、龜板、竹茹、青蒿、砂仁,頻頻服用,病就好了。

七月中旬,我從檇李回來,路過梅注,呂慎庵先生請我看沈則甫令正的病。兩年前,他患過帶下病,此後就一直腹瀉不止。今年夏天病情加重,每天早晨尤其嚴重,後來又出現腸鳴,不飢不渴,畏熱無汗,胸悶嘔吐,晚上睡不好,身體消瘦,面色憔悴,小便通暢,脈象軟弱而略帶弦數,月經也越來越少。這是因為脾胃虛弱,肝木乘脾,臟腑生化功能失調,久病傷氣,導致血虛將竭。

如果用溫燥的藥物會助長風陽,滋膩的藥物會加重滑瀉,因此要像砥柱一樣屹立於中流,回轉狂瀾,鎮壓風邪。我用潞黨參、山藥、石脂、餘糧各三錢,茯苓、白芍各一錢五分,煨訶子、橘皮各一錢,牡蠣八錢,烏梅肉炭八分,酒炒黃柏六分,熟附子、炙甘草各五分,用甘瀾水煎,再用陳米湯煮藥,使藥液濃稠。囑咐他慢慢細細地喝,使藥力停留在中焦,不至於直瀉下去。

到了八月下旬,我在曹藹山茂才家,見到則甫,他說前方的藥只服了四劑,病就好了,現在面色紅潤,能吃東西了。我送了他一首詩和一些茶葉。第二年冬天,聽說他因寒熱而亡故了。

桐鄉馮詒齋,二十七歲。從去年患癧(瘡瘍)至今,已有十多個,都潰爛而不癒合,肌肉日漸消瘦。到了夏季,開始發熱,食慾不振,小便短少,大便溏瀉,氣逆咳嗽,咽喉疼痛腫脹,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秀水莊文芝先生推薦我診治,脈象數,左寸關脈弦大。這是因為他過度勞累,傷及心陽,又兼憂思過度。以前只顧著用補益的藥物,已經形成難以治癒的病症。

最近又感受暑邪,還服用滋補的藥物,所以是藥物加重了病情。詒齋一見傾心,堅留我幾天。我對他的哥哥靜岩說:我只能治好他的新病。我用沙參、苡米、石斛、橘皮、半夏、青蒿、澤瀉、蛤粉、穀芽、浮石、茯苓,煎藥服用香連丸。兩劑藥後,疼痛和腹瀉漸漸停止,去掉香連,加入鱉甲。又服兩劑藥後,發熱退去,改用人參、茯苓、橘皮、半夏、苡米、牡蠣、石英、何首烏、象牙屑、冬蟲草等加減為方,睡覺時另製噙化丸,以清肅上焦痰濁。服藥四劑,就能起床了,睡眠和飲食都正常了,我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