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一 (42)
卷一 (42)
1. 伏暑
又四劑,痰始少而不臭,熱淨能眠,知飢苔退,改授甘涼養液而瘳。
翁某年甫冠,仲冬患感,醫與溫散藥數帖,神悗耳聾,苔黑便瀉,胸痞腹脹,溲少妄言。孟英切脈細數而澀,乃暑濕內伏,氣鬱不宣也,投以犀角、銀花、元參、連翹、菖蒲、鬱金、黃連。藥一劑,熱退神清,脘不拒按,別恙未減,脈則弦細而數,口轉發渴,改用芩、翹、樸、斛、連、楝、銀花、通草、蘭葉、冬瓜皮為劑。兩啜化為間瘧,其瘧發一次,則苔化一層,脹減一分,粥加一盞。
藥不更張,凡四發而苔淨脹消,脈和溲暢,嗣予調養而康。
朱氏婦患赤痢匝月,多醫雜治,痢止三日矣。而起病至今,胸頭痞脹,米飲不沾,口渴苔黃,溲熱而痛,凜寒身熱,夜不成眠,神憊形消,諸醫技窘。乞余往視,脈數而弦,伏暑未清,營津已劫,氣機窒塞。首議清泄,南沙參、石菖蒲、蔞、薤、梔、芩、茹、連、橘、半、白薇、紫菀。
四劑,而痰活胸舒,寒熱大減,且能啜粥。改用北沙參、生首烏、柏子仁、冬瓜子、元參、蔞、薤、菖、梔。二劑,堅矢下,用清養法而痊。
錢君友琴,年五十九歲。曾於七月間患滯下,自服大黃一劑而瘥。季秋患寒熱時作,自服柴、桂等藥,病益甚,狂躁欲啖西瓜,而服石膏。余診之,脈滑右甚,苔色膩黃,便秘溲短,胸痞不沾粒米。乃暑濕夾痰阻於氣分,治宜開泄,白虎不可投也。用蔞、薤、枳、樸、連、夏、茹、芩、菀、桔,服三劑。二便既暢,胸次豁然而愈矣。
季夏,余遊檇李,陸君又溪邀視其友王姓之病。寒熱時作,汗多不解,便溏不暢,溲赤妄言,面黑如煤,苔黑大渴,煩躁氣逆,脈滑而洪。按其心胸,堅硬而痛,乃暑濕夾痰食也。群醫但知時感,輒進寒涼。聞說胸次不舒,遂疑為疹,羚、犀、膏、地,力竭計窮,已令病家備後事。
余曰:此非重證,何必張皇。撤被啟窗,勝於服藥。病家唯唯,而不甚信。余即手為揭被開窗,病人即曰:舒暢多矣。藥以小陷胸加芩、枳、翹、茹、薤、菖、海䖳,數服而愈。繼有里中張姓者,證相類,面不黑而紅,舌無苔而干。諸醫亦不察其氣分之尚結,痰食之未行,屢進生地,唇齒漸焦,遂束手。
余以小陷胸加元參、海䖳、菖、枳、芩、翹,一飲而脘舒得臥,齒舌皆津。蓋結散邪行,則氣通液布也。
乙卯六月,餘三媳患感,身熱頭重,脘悶,頻嘔不食,耳聾。余投清解藥一劑,病不少減,而汛事非期而至。邪雖尚在氣分,但營陰素虧,恐易陷血室。亟迓半癡至,投小柴胡加減一帖,病少瘥,而虛象畢呈。少腹右角,甚形掣痛,半癡於清解中,即佐養營通絡柔肝之品,服四帖。
證交七日,得大戰汗而愈。原方為三兒遺失,惟記後四帖,重用乾地黃為君。是血虛者,必養血則得汗。而兒婦氣分甚郁,苟不先行清展氣機,則養血之藥,不能遽入。此因事制宜之所以不易也,要在先辨其體氣與病情耳。更奇者,同時余內侄許貫之茂才室,體極清癯,似較余媳更弱,且娩已五次,而產後即發壯熱。半癡視為暑證,投大劑涼解數帖,即戰汗而瘥。
白話文:
伏暑
某人服用四劑藥後,痰液減少且無異味,發熱消退,可以睡眠,感到飢餓,舌苔也退去,改用甘涼的藥物調理後痊癒。
翁姓年輕人,仲冬時感冒,醫生給他服用溫散藥數劑,卻導致神志不清、耳聾、舌苔黑、大便稀溏、胸悶腹脹、小便少、胡言亂語。孟英診脈發現脈象細數而澀,判斷是暑濕內伏,氣機鬱滯不通,於是用犀角、銀花、元參、連翹、菖蒲、鬱金、黃連等藥治療。服藥一劑後,發熱退去,神志清晰,脘腹不再脹痛,但其他症狀未減輕,脈象仍是弦細數,口渴加重,於是改用黃芩、連翹、樸硝、黃連、川楝子、銀花、通草、蘭葉、冬瓜皮等藥。服用兩劑後病情轉變成間歇性瘧疾,每次瘧疾發作,舌苔就脫落一層,腹脹減輕一分,食慾增加。
繼續服用原方,共發作四次後,舌苔乾淨,腹脹消退,脈象平和,小便通暢,之後調養身體康復。
朱氏婦女患赤痢一個月,看過很多醫生,用過各種方法治療,痢疾停了三天,但從發病至今,胸悶腹脹,吃不下米粥,口渴,舌苔黃,小便熱痛,時冷時熱,晚上睡不着覺,精神萎靡,形體消瘦,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我受邀前去診治,診得脈象數而弦,判斷是伏暑未清,津液已損傷,氣機阻塞。首先考慮清泄暑熱,處方用南沙參、石菖蒲、萆薢、薤白、梔子、黃芩、蘆根、連翹、橘皮、半夏、白薇、紫菀。
服用四劑後,痰液變稀,胸悶舒緩,寒熱症狀減輕,可以喝粥。之後改用北沙參、生首烏、柏子仁、冬瓜子、元參、萆薢、薤白、菖蒲、梔子。服用兩劑後,大便恢復正常,採用清養的方法最終痊癒。
錢姓朋友,五十九歲,七月間患洩瀉,自行服用大黃一劑後痊癒。秋末時又患寒熱往來,自行服用柴胡、桂枝等藥,病情加重,煩躁不安,想吃西瓜,還服用石膏。我診脈發現脈象滑數,右側更甚,舌苔膩黃,大便秘結,小便短少,胸悶,吃不下東西。判斷是暑濕夾痰阻礙氣機,治療應該開泄,白虎湯不宜使用。於是處方用萆薢、薤白、枳實、樸硝、連翹、羌活、蘆根、黃芩、紫菀、橘皮,服用三劑後,二便通暢,胸悶頓時痊癒。
盛夏,我去檇李遊玩,陸君又溪邀請我看他朋友王姓的病。患者寒熱往來,汗多不退,大便稀溏,小便赤,胡言亂語,面色黑如煤炭,舌苔黑,口渴,煩躁,氣逆,脈象滑而洪大。按壓其心胸,堅硬疼痛。判斷是暑濕夾痰食。其他醫生只認為是普通感冒,就用寒涼藥物治療。看到胸悶,就懷疑是疹子,用羚羊角、犀角、膏藥、生地黃等藥物,治療無效,已經讓病人家屬準備後事了。
我說:這不是危重症狀,何必如此慌張。揭開被子,打開窗戶,比服藥更好。病人家屬雖然同意,但並不完全相信。我親自掀開被子打開窗戶,病人立刻說:舒服多了。我用小陷胸湯加減黃芩、枳實、連翹、蘆根、薤白、菖蒲、海藻,服用幾劑後痊癒。之後,村裡張姓患者,症狀相似,面色不是黑色而是紅色,舌苔沒有,舌體乾燥。其他醫生也沒有察覺到他氣分還有鬱結,痰食未化的情況,多次服用生地黃,導致唇齒乾燥,束手無策。
我用小陷胸湯加減元參、海藻、菖蒲、枳實、黃芩、連翹,一劑藥後,脘腹舒暢,可以躺下休息,齒舌都潤濕了。這是因為結塊散開,邪氣排出,氣機通暢,津液佈散的緣故。
乙卯年六月,我的三個媳婦感冒,發熱頭痛,脘腹悶脹,經常嘔吐,吃不下東西,耳聾。我給她們服用清解藥一劑,病情沒有明顯好轉,而汛期卻意外到來。邪氣雖然還在氣分,但營陰本來就虧虛,擔心容易陷於血室。急忙請半癡來,用小柴胡湯加減一劑,病情稍有好轉,虛象明顯出現。少腹部右側疼痛劇烈,半癡在清解的基礎上,加入養陰通絡柔肝的藥物,服用四劑。
病情持續七天,出了一身大汗後痊癒。原方因為三個孩子遺失了,只記得後四劑,重用生地黃為主藥。這是因為血虛的人,必須養血才能出汗。而我的兒媳婦氣分鬱滯很嚴重,如果不先疏通氣機,養血的藥物就無法迅速起效。這是因時制宜的難處,關鍵在於先辨別體質和病情。更奇怪的是,同時我的內侄許貫之茂才的妻子,體質非常虛弱,比我的媳婦更虛弱,而且已經生了五個孩子,產後就發高燒。半癡認為是暑熱病症,用大劑量的清熱解毒藥幾劑,就出了一身大汗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