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王孟英醫案》~ 卷一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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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34)

1. 伏熱

張某,患發熱,醫知其非寒邪也,用清解藥數帖,腿腫異常,身面漸黃。孟英診之,脈滑實,腹脹口乾,與茵陳大黃湯,兩劑便行而各恙霍然。

魏女,患腳腫嘔吐,寒熱便秘,孟英與龍膽瀉肝湯而立效。繼有孫氏婦患此,亦以是藥獲痊。(此亦肝經鬱熱之證,孟英善於調肝,故應手輒效。)

馮媼患左目胞起瘰,繼而痛及眉稜、額角、巔頂,腦後筋掣難忍。醫投風劑,其勢孔亟。孟英診脈弦勁,舌絳不飢,與固本合二至、桑、菊、犀、羚、元參、牡蠣、鱉甲、白芍、知母、石斛、丹皮、細茶等,出入為用,匝月始愈。

歙人吳永言,於十年前讀《論語》「不撤姜食」之文,因日服之,雖盛夏不輟。至三年,患大溢血,雖以涼藥治瘳,而時時火升迄今不愈。季冬就診於孟英,身不衣綿,頭面之汗蓬蓬也。且云服芩、連,則煩渴益甚,以苦能化燥也。用生地即悶滯不飢,以甘能緩中也。蔗梨入口亦然。

按其脈,沉取滑數,是從前之積熱,深伏於內。與白虎湯去草、米,加竹葉、竹茹、花粉、海䖳、荸薺、銀花、綠豆恣服,漸吐膠痰而愈。繼聞趙秋舲進士令郎子循,每啖蔗則鼻衄必至,或疑蔗為大熱之性。孟英曰:蔗甘而涼,然甘味太重,生津之力有餘;涼性甚微,蕩熱之功不足。

津虛熱不甚熾者,最屬相宜。風溫證中救液之良藥,吾名之曰天生復脈湯。若濕熱、痰火內盛者服之,則喻氏所謂翻受胃變從而化熱矣。凡藥皆當量人之體氣而施,豈可拘乎一定之寒熱耶?子循之體,水虛而火旺者也。蔗性不能敵,反從其氣而化熱,正如蔗經火煉則成糖,全失清涼之本氣矣。

枸杞子亦然。

朱養之令弟媳,初患目赤,服藥後,漸至滿面紅腫,壯熱神昏,醫者束手。孟英切脈,洪實滑數,舌絳大渴,腹微張。以酒洗大黃、犀角、元參、滑石、甘草、知母、花粉、銀花、黃芩、連翹、薄荷、菊花、丹皮,兩下之徑愈。

許培之令祖母,年逾七旬,久患淋漏,屢發風斑。孟英持其脈,弦而滑,舌絳口乾,每以犀角、生地、二至、芩、蒿、白薇、元參、龜板、海螵之類,息其暴;甘露飲增損,調其常。人皆疑藥過涼,孟英曰:量體裁衣。稟屬陽旺,氣血有餘,察其脈色,治當如是。病者乃云:十餘年前,偶患崩而廣服溫補,遂成此恙。

始知先天陽氣雖充,亦由藥釀為病。秋杪患寒熱如瘧,喜怒不眠,苦渴易飢,不能納食。孟英察脈,弦數倍常,與清肺蠲痰、柔肝充液之法,漸以向安。今冬有薦吳古年診治者,詢知病原,作高年脫營論,而以血脫益氣裁方。初服三四劑,飲食驟增,舉家忻幸。已而血漏甚多,眠食欲廢,復延孟英視之,仍主前議,果得漸康。

許芷卿患外寒,須覆重衾,內熱,飲不解渴,仍能安穀,便溺皆行。或以為虛寒,或以為瘍患,投以溫散,即顯咽痛。孟英脈之,沉弦而緩,作痰熱內伏。投以犀、羚、元參、丹皮、白薇、黑梔、茹、貝、旋、蒡之劑,兩帖而寒渴咽疼皆減。乃去犀、羚、牛蒡,加二至、知母、花粉、銀花,解醬矢而瘳。

白話文:

伏熱

張某發燒,醫生知道不是寒邪引起的,用了幾付清熱解毒的藥,結果腿腫得很厲害,臉也漸漸發黃。孟英診治後,發現脈象滑而有力,腹部脹滿口乾舌燥,於是給他用了茵陳大黃湯,兩劑藥後病情就好轉了。

魏姓女子腳腫、嘔吐、寒熱交替、便秘,孟英用龍膽瀉肝湯,立刻見效。後來孫姓婦女也得了同樣的病,用同樣的藥也治好了。(這也是肝經鬱熱的症狀,孟英擅長調理肝臟,所以藥到病除。)

馮姓老太太左眼瞼腫起並長了瘰癧,疼痛蔓延到眉毛、額角、頭頂,後腦筋也緊繃得難以忍受。其他醫生用了治風的藥,病情卻越來越嚴重。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急有力,舌頭紅絳卻不餓,於是給她用了固本湯加二至丸、桑葉、菊花、犀角、羚羊角、元參、牡蠣、鱉甲、白芍、知母、石斛、丹皮、細茶等藥,靈活運用,大約一個月才治癒。

歙縣人吳永言,十年前讀到《論語》中「不撤姜食」一句,就每天吃薑,即使盛夏也不停止。三年後,他大出血,雖然用涼藥治好了,但時不時還是會發熱,一直沒好。冬天他去看孟英,身上不穿棉衣,頭面卻汗流浹背。他說服用黃芩、黃連,煩渴反而加重,因為苦味能化燥;服用生地,則感到胸悶、不餓,因為甘味能緩和脾胃。吃甘蔗梨子也有同樣的反應。

孟英診脈發現脈象沉而滑數,這是以前積累的熱邪,深藏體內。於是給他用了去掉了草藥和米仁的白虎湯,並加入竹葉、竹茹、花粉、海螵蛸、荸薺、金銀花、綠豆,讓他大量服用,漸漸吐出膠狀痰液後痊癒。後來聽說趙秋舲進士的兒子循,每次吃甘蔗都會流鼻血,有人懷疑甘蔗性大熱。孟英說:甘蔗甘甜而涼,但甘味太重,生津的作用過剩;而涼性很弱,清熱解毒的作用不足。

津液不足、熱邪不是很盛的人,最適合吃甘蔗。在風溫病中,它是很好的補充津液的藥物,我把它叫做「天生復脈湯」。如果濕熱、痰火內盛的人服用,就會像喻昌說的「反受胃變從而化熱」。所有藥物都應該根據個人的體質來使用,怎麼能拘泥於一定的寒熱呢?循的體質是水液不足而火旺,甘蔗的性質不足以抵禦火邪,反而會助長火邪,就像甘蔗經過火煉變成糖,完全失去了清涼的本性。

枸杞子也是一樣的道理。

朱養之的弟媳,一開始眼睛紅腫,服藥後,臉部漸漸紅腫,高燒神志不清,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孟英診脈發現脈象洪大有力,滑數,舌頭紅絳口渴,腹部微微脹滿。於是用酒浸泡大黃、犀角、元參、滑石、甘草、知母、花粉、金銀花、黃芩、黃連、薄荷、菊花、丹皮,兩劑藥後痊癒。

許培之的祖母,七十多歲,長期患有尿頻尿急,經常出現風疹。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而滑,舌頭紅絳口乾,就用犀角、生地、二至丸、黃芩、艾蒿、白薇、元參、龜板、海螵蛸等藥物來抑制病情;並加減甘露飲,調整其正常狀態。大家都擔心藥性太涼,孟英說:要根據體質來用藥。她屬陽旺,氣血充盛,觀察她的脈象和面色,治療就應該這樣。病人說:十多年前,她曾患崩漏,大量服用溫補藥物,才導致現在的病。

這才明白,雖然先天陽氣充足,但也會因為藥物而導致疾病。秋天末尾,她患寒熱病,像瘧疾一樣,喜怒無常,失眠,口渴易餓,吃不下東西。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數,比平常快很多,於是用清肺化痰、柔肝益陰的方法治療,病情逐漸好轉。冬天有人推薦吳古年為她診治,吳古年了解病情後,認為是老年人氣血虧虛,用益氣補血的方子。最初服用了三四劑藥,食慾大增,全家人都很高兴。但後來出血量很大,睡眠和食慾都下降了,又請孟英診治,孟英仍然用之前的治療方案,果然漸漸康復了。

許芷卿外感風寒,需要蓋厚被子,但內有熱邪,喝水也解不了渴,還能正常吃飯,大小便也正常。有人認為是虛寒,有人認為是瘡瘍,用了溫散的藥,卻出現咽喉疼痛。孟英診脈,發現脈象沉而弦緩,認為是痰熱內伏。於是給她用了犀角、羚羊角、元參、丹皮、白薇、梔子、竹茹、牡蠣、旋覆花、牛蒡子的藥方,兩劑藥後寒熱、口渴、咽痛都減輕了。然後去掉了犀角、羚羊角、牛蒡子,加了二至丸、知母、花粉、金銀花,解決了便秘的問題,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