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一 (24)
卷一 (24)
1. 濕溫
慶雲圃觀察令郎,恩蔭堂司馬,陡患偏墜,醫與茴香、蘆巴、烏藥、荔核等劑,遂痛不可忍。浼趙棠村鹺尹邀孟英視之,按其脈膚甚熱,曰:非疝也。睪丸腫痛,必偏於右,此濕熱時邪也。設以疝治之必成癰。按法治之,果覆杯而痛減,三服而便行熱退。因食羊肉,腫痛復作,再與清解,諄囑慎口腹而瘳。
吳憲章年逾花甲,患感,醫知其為濕溫也,投藥不應,而仍能起榻理事。石北涯拉孟英視之,冀其勿致加劇。及診脈左寸數疾,余皆軟大,穀食略減,便溏溲少,苔色膩黃,舌尖獨黑,孟英不肯予方,人咸詫之,因曰:證原不重,吾以脈象舌色察之,是平昔曲運心機,離火內亢,坎水不制,勢必自焚,況兼濕溫之感乎?果數日而殞。
黃純光年七十八歲,患濕溫,至旬余,脈形歇代,呃忒連朝,諸醫望而畏之。孟英診曰:脈雖歇,而弦搏有根,是得乎天者厚,雖屬高年,猶為實象。參以病深聲噦,原非小故,而二便窒澀,苔膩而灰,似府氣未宣,痰濕熱阻其氣化流行之道也。清宣展布尚可圖焉,何新之韙其議。
因以旋、茹、梔、楝、杷、杏、萸、連、菀、蔞、雪羹為劑,片通草一兩煎湯煮藥,投匕即減。數服而大吐膠痰,連次更衣,遂安粥食。惟動則嗽逆,漸露下虛之象。予西洋參、龜板、牡蠣、蓯蓉、石斛、牛膝、冬蟲夏草、石英、茯苓、當歸等藥,而各恙遞安,繼加砂仁、熟地而起。
沙沛生鹺尹,患身熱頭重,腹脹便溏,脘悶不飢,口流涎沫,腿痠溺少,脈軟神疲。孟英診曰:內濕素盛,兼吸客邪,不可謂值此亢旱之年,竟無氾濫之病也。予檳、樸、蔻、苓、豬、澤、橘、半、防己、秦艽之劑,小溲雖行,其口涎水流出尤多,病遂以愈。既而其子龍官初次患瘧,耳聾舌絳,溺赤痰多,脈數而弦,寒微熱甚。
幼科云胎瘧不能即愈,孟英曰:此齊東野語也。予滑石、竹茹、知母、花粉、苓、翹、橘、半、青蒿、鱉甲,八帖而痊。
沈南臺,年三十七歲,初冬在鄉收租,將歸飽啖羊肉麵條,途次即發熱頭疼。到家招沈某視之,謂其體豐陽氣不足。以致傷寒夾食。表散消導之中,佐以姜附。數帖後,熱壯神昏,諸醫束手。交八日,所親許錫卿、吳久山交薦孟英圖之。
苔色黃膩,口不甚渴,粒米不沾,時時火升,汗躁譫語,溲赤便秘,面晦睛紅,呼吸不調,胸前拒按,脈則虛軟,微帶弦滑,不甚鼓指,曰:體氣素虧,然脈證太覺懸殊,必因痰阻清陽,故氣壅塞而脈更無力也。劑以小陷胸合雪羹,加旋、菖、薤、枳、梔子、膽星,服後痰即吐,脈較起。
再服譫語息,三服痰中帶出紫血數塊,四服熱退而汗躁胥蠲。七服苔淨胸舒,溲長口渴,改予甘涼濡潤之法。服數帖痰已漸少,舌布新苔而仍不更衣,覺有穢氣上衝,亦不知飢,仍予甘涼養胃,佐以蘭葉、野薔薇露,降其濁氣。數帖後,穢氣除,粥食進,但不大解,家人憂之,孟英曰:既無所苦,能食脈和,靜俟水到渠成,不可妄行催動也。既而加谷起床,便猶不解。
白話文:
濕溫
慶雲圃觀察令郎,恩蔭堂司馬,突然患上偏墜痛(睪丸疼痛),醫生用茴香、蘆巴、烏藥、荔枝核等藥物治療,結果痛得更厲害。於是請趙棠村鹽課官邀請孟英醫生診治,孟英醫生診脈後發現病人皮膚很熱,說:這不是疝氣。睪丸腫痛,通常偏在右側,這是濕熱邪氣入侵所致。如果按疝氣治療,一定會化膿。孟英醫生按照濕熱邪氣的治療方法進行治療,果然疼痛馬上減輕,服藥三次後,大便通暢,發熱退去。後來因為吃了羊肉,腫痛又發作,孟英醫生再次給他服用清熱解毒的藥物,並再三囑咐他小心飲食,病就好了。
吳憲章先生年過六十,患上感冒,醫生知道是濕溫病,用藥後卻沒有效果,但他還能下床處理事務。石北涯請孟英醫生診治,希望病情不要加重。孟英醫生診脈發現左寸脈跳動很快,其他脈象都軟弱有力,食慾略減,大便稀溏,小便量少,舌苔厚膩發黃,舌尖卻是黑色的。孟英醫生不肯開方,大家都感到奇怪,孟英醫生解釋說:病情本身並不嚴重,但我從脈象和舌苔觀察到,他平時操勞心力過度,心火內盛,腎水不足以制約心火,勢必會自行焚燒,何况又受了濕溫的侵襲呢?果然幾天後他就去世了。
黃純光先生七十八歲,患上濕溫病,十多天後,脈象時有時無,呃逆連綿不斷,其他醫生都望而卻步。孟英醫生診脈後說:雖然脈象時有時無,但脈搏有力,說明他的生命力很強,即使年紀大了,仍然是實證。考慮到他病情嚴重,聲音嘶啞,這絕非小病,而且大便小便都困難,舌苔厚膩呈灰色,看來是臟腑之氣不通暢,痰濕熱邪阻礙了氣機的運行。清熱宣通,還是可以治療的,何必聽信那些庸醫的意見呢?
於是孟英醫生用旋覆花、白術、梔子、楝樹皮、枇杷葉、杏仁、吳茱萸、連翹、款冬花、細辛、雪羹(一種藥物)等藥物組成處方,加一兩片通草煎湯送服藥物,服藥後症狀馬上減輕。服藥幾次後,大量吐出膠狀痰液,連換幾次衣服,然後就能吃粥了。只是活動時會咳嗽氣逆,逐漸顯露出下元虛弱的症狀。孟英醫生又給他服用西洋參、龜板、牡蠣、肉蓯蓉、石斛、牛膝、冬蟲夏草、石英、茯苓、當歸等藥物,各種症狀都逐漸好轉,然後又加入砂仁、熟地黃,黃先生就完全康復了。
沙沛生鹽課官,患有身熱頭重、腹部膨脹、大便稀溏、脘腹脹滿不餓、流口水、腿痠、小便少、脈象軟弱無力等症狀。孟英醫生診斷為:體內濕氣本來就盛,又受了外邪的侵襲,真是想不到在這樣乾旱的年份,竟然也會患上這種濕邪過盛的病。孟英醫生給他服用檳榔、厚樸、肉豆蔻、茯苓、豬苓、澤瀉、橘皮、半夏、防己、秦艽等藥物,小便雖然排出來了,但口水流得更多,病最終痊癒了。後來,他的兒子龍官初次患上瘧疾,耳朵聾、舌頭紅、小便赤、痰多、脈象數而弦,寒少熱多。
兒科醫生說胎瘧不能馬上痊癒,孟英醫生說:這是無稽之談。孟英醫生給他服用滑石、竹茹、知母、花粉、茯苓、羌活、橘皮、半夏、青蒿、鱉甲等藥物,八劑藥就痊癒了。
沈南臺先生,三十七歲,初冬在鄉下收租,回家路上吃了很多羊肉麵條,路上就開始發熱頭痛。到家後請沈某醫生診治,沈某醫生認為他體質豐滿,陽氣不足,導致傷寒夾雜食滯,於是用表散解表、消食導滯的藥物,並輔以生薑附子。服藥幾劑後,病情加重,神志昏迷,其他醫生都束手無策。過了八天,沈南臺的親戚許錫卿、吳久山推薦孟英醫生診治。
舌苔黃膩,不太口渴,一點米飯都不想吃,時不時發熱,汗多煩躁,說胡話,小便赤,大便不通,面色晦暗,眼睛紅,呼吸不調,胸前按壓會有抵抗感,脈象虛弱,略帶弦滑,不很充實有力。孟英醫生說:他的體質本來就虛弱,但脈象和症狀差別很大,一定是因為痰邪阻礙清陽之氣,所以氣機阻塞,脈象才沒有力量。於是孟英醫生用小陷胸湯合雪羹湯,加入旋覆花、菖蒲、薤白、枳實、梔子、膽星等藥物,服藥後痰液就吐出來了,脈象也好了些。
再服一劑藥,胡話就不再說了,服藥三劑,痰中帶出幾塊紫色的血塊,服藥四劑,發熱退去,煩躁不安也消失了。服藥七劑,舌苔乾淨,胸部舒適,小便量多,口渴了,孟英醫生就改用甘涼滋潤的藥物。服藥幾劑後,痰逐漸減少,舌頭上長出新的舌苔,但還是不怎麼出汗,感覺有濁氣往上衝,也不覺得餓,孟英醫生又給他服用甘涼養胃的藥物,並加用蘭葉、野薔薇露,以下降濁氣。服藥幾劑後,濁氣消除,能吃粥了,但是大便還是不通,家人很擔心,孟英醫生說:既然沒有什麼痛苦,又能吃東西,脈象也平和,就靜靜等待大便自然通暢,不能妄用藥物催促。後來,病人能下床活動了,大便仍然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