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1)
卷二 (1)
1. 嘔吐
朱某患嘔吐，諸藥不效，甚至大小便秘，糞從口出，臭不可當，自問不起矣。孟英用代赭旋覆湯加蜣螂蟲，（上者下之之法，而意甚巧）服之而愈。
陳芰裳之太夫人，陡患嘔吐，徹夜不止。次早延孟英診之，自述因寒而致。孟英知芰裳進場，家無主藥之人，若明言屬熱，必致畏藥不服矣。漫應曰：固寒也。而疏方則芩、連、梔、楝，以大苦寒為劑，投之良愈。
趙子善令愛，患發熱嘔吐，口渴便秘。而年甫三齡，不能自言病苦。孟英視其舌微絳，而苔色干黃，因與海䖳、鼠矢、竹茹、知母、花粉、杏、貝、梔、斛之藥，二劑果下未化宿食，色醬黏膩。設投俗尚溫燥消導法，必致陰竭而亡。繼往維揚，孟英臨別贈言，謂其體質勿宜溫補。次年偶病，果為參、術殞命，惜哉！
白話文：
朱某因嘔吐，服用各種藥物都無效，甚至大小便不通，糞便從口中排出，臭味難聞，自覺無救。孟英用代赭旋覆湯加上蜣螂蟲，（這是上行下行的治療方法，而且用意十分巧妙），服藥後病就好了。
陳芰裳的母親突然嘔吐，整夜不停。第二天早上請孟英診治，自己說是因為寒氣引起的。孟英知道芰裳家裡沒有懂藥的人，如果明說病症屬熱，病人必定會害怕而不肯吃藥。於是隨口說：「確實是寒氣。」但是開的方子卻用了黃芩、連翹、梔子、苦楝，都是大苦寒的藥物，服用後病就好了。
趙子善的女兒患病發熱、嘔吐，口渴便秘。她才三歲，無法說明自己的病痛。孟英觀察她舌頭微紅，舌苔乾燥發黃，於是給她開了海蛤、鼠矢、竹茹、知母、花粉、杏仁、貝母、梔子、天花粉等藥物，服藥兩劑後果然排出未消化的食物，顏色像醬油，黏糊糊的。如果用一般流行的溫燥消導方法治療，必定會導致陰氣耗竭而死亡。後來，孟英臨別時叮囑家屬，說孩子的體質不適合溫補。第二年孩子偶爾生病，果然因為服用人參、黃芪而喪命，令人惋惜！
蘭溪吳氏婦，盛夏患惡阻，洪某進旋覆、薑、桂等藥，而壯熱神昏，腰疼欲墜，二便秘澀，嘔吐不休，脈數而洪。予梔、芩、連、楝、竹茹、知母、銀花、綠豆為劑，佐以蘇葉二分，冬瓜煮湯煎藥。下咽即安，數服而愈。
吳綠園患發熱嘔吐，莖縮腹痛。孟英診脈弦軟而數，苔色膩黃，曰：熱伏厥陰也。與楝實、通草、梔、蓮、茹、斛、絲瓜絡，一劑知，數劑愈。
潘嫗久患痛吐，多藥莫痊。孟英視之，脈弦勁而數，曰：口苦而渴乎？大便不暢乎？小溲如沸乎？病者云：誠然。第冷氣時沖，欲嘔不暢，渴喜飲沸，吐沫極酸，總由積寒深重耳。孟英曰：因此諒諸醫必用溫燥之藥矣。須知氣衝覺冷者，熱極似寒；渴欲飲沸者，飲邪內踞；吐沫作酸者，曲直所化；其病在絡，故吐之不易。
白話文：
蘭溪吳姓婦女，在盛夏時節患上惡阻，洪某用旋覆花、生薑、桂枝等藥物治療，結果卻導致她發高燒、神志昏迷、腰痛欲墜、大便秘結、嘔吐不止，脈象又快又強。我用梔子、黃芩、黃連、苦楝皮、竹茹、知母、金銀花、綠豆配成藥方，並加入蘇葉二分，用冬瓜煮湯煎藥。病人服下藥後，立即感到舒服，吃了幾劑藥後就痊癒了。
吳綠園患上發熱嘔吐，下腹疼痛，陰莖縮小。孟英醫生診斷她的脈象弦細而快，舌苔厚膩發黃，說道：「熱邪伏在厥陰經。」他用苦楝子、通草、梔子、蓮子、竹茹、天花粉、絲瓜絡配成藥方，一劑藥就見效，吃了幾劑藥後就痊癒了。
潘姓老婦長期患有嘔吐疼痛，服用很多藥物都無法痊癒。孟英醫生檢查後，發現她的脈象弦緊而快，便問她：「口苦口渴嗎？大便不暢嗎？小便像沸水一樣嗎？」老婦回答說：「確實如此。」接著她又說：「每次遇到冷空氣就覺得胃氣上衝，想吐但吐不出來，口渴想喝沸水，吐出的唾沫非常酸，都是因為積寒太重。」孟英醫生說：「所以我想其他醫生一定會用溫燥的藥物治療。」但是要知道，胃氣上衝卻感覺冷，那是因為熱極似寒；口渴想喝沸水，是因為邪氣內踞；吐出的唾沫發酸，是因為脾胃不和，曲直不調；她的病在經絡，所以嘔吐難止。
方以茹、旋、梔、楝、枇杷葉、絲瓜絡、木通、生薑衣、海䖳、鳧茈、蘇葉炒黃連，煎吞當歸龍薈丸。一劑知，五劑愈。
白話文：
這個方子用茹、旋、梔、楝、枇杷葉、絲瓜絡、木通、生薑皮、海螵蛸、鳧茈、蘇葉炒黃連，煎煮後服用當歸龍薈丸。一劑就能見效，五劑就能痊癒。
2. 噫
予素患噫氣，凡體稍不適，其病即至，既響且多，勢不可遏。戊子冬發之最甚，苦不可言。孟英曰：此陽氣式微，而濁陰上逆也。先服理中湯一劑，隨以旋覆代赭湯投之，遂愈。嗣後每發，如法服之輒效。後來發亦漸輕，今已不甚發矣。予聞孟英常云：此仲聖妙方，藥極平淡，奈世人畏不敢用，殊可陋也。（法本喻氏。）
袁某患噫，聲聞於鄰。俞某與理中湯，暨旋覆代赭湯皆不效。孟英診之，尺中虛大，乃詰之曰：爾覺氣自少腹上衝乎？病者云：誠然。孟英曰：此病在下焦。用胡桃肉、故紙、韭子、菟絲、小茴、鹿角霜、枸杞、當歸、茯苓、覆盆、龍齒、牡蠣。服一劑，其沖氣即至喉而止，不作聲為噫矣。再劑寂然，多服竟愈。
白話文：
我平時就容易打嗝，只要身體稍微不舒服，就會打嗝，而且聲音響亮又頻繁，根本停不下來。戊子年冬天，打嗝狀況最嚴重，痛苦不堪。孟英說：「這是陽氣衰弱，濁陰上逆導致的。」他先讓我喝了一劑理中湯，接著再服用旋覆代赭湯，結果就痊癒了。之後每次打嗝，只要按照這個方法服用藥物，就都能見效。後來打嗝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現在已經很少打嗝了。我聽說孟英常說：「這是仲聖的妙方，藥性很溫和，可惜世人害怕不敢用，真是太可惜了。」（此方出自喻氏。）
袁某患有打嗝，聲音大到鄰居都能聽到。俞某給他開了理中湯和旋覆代赭湯，但都沒有效果。孟英診脈後發現他的尺脈虛大，就問他：「你感覺氣從小腹往上衝嗎？」病人回答：「的確是這樣。」孟英說：「你的病在下方焦。要用胡桃肉、故紙、韭子、菟絲、小茴、鹿角霜、枸杞、當歸、茯苓、覆盆、龍齒、牡蠣。」服用一劑後，氣衝到喉嚨就停住了，不再發出打嗝的聲音。再服用兩劑後，就完全消失了，多服用幾劑之後，病就痊癒了。
許太常滇生之夫人，患腿痛而素多噫氣。若指頭一搓，或眉間一抹，其噫即不已。向以為虛，在都時服補劑竟不能愈。冬間旋里，孟英診脈弦滑，乃痰阻於絡，氣不得宣也。以絲瓜絡、竹茹、旋覆、橘絡、羚羊、茯苓、豆卷、金鈴、柿蒂、海䖳、荸薺、藕為方，吞當歸龍薈丸而安。其媳為阮芸臺太傅之女孫，在都因喪子悲哀，患發厥，屢服補劑，以致汛愆。
或疑為娠，孟英曰：脈雖弦數以滑，乃痰挾風陽而為厥也。與大劑蠲痰息風、舒郁清營之劑，漸以獲愈。
白話文：
許太常滇生的夫人，患有腿痛，平時經常打嗝。只要輕輕觸碰她的手指頭，或是在她眉心輕輕一抹，打嗝就止不住。以前以為是身體虛弱，她在京城服用了許多補藥，卻始終沒有好轉。冬天回鄉後，孟英大夫為她診脈，發現脈象弦滑，判斷是痰阻於經絡，導致氣機不暢所致。孟英大夫開了藥方，裡面包含絲瓜絡、竹茹、旋覆花、橘絡、羚羊角、茯苓、豆卷、金鈴子、柿蒂、海螵蛸、荸薺、藕等藥材，並讓她服用當歸龍薈丸，最終病症痊癒。
她的媳婦是阮芸臺太傅的孫女，在京城因為喪子悲傷，患上了發作性昏厥，也服用過不少補藥，結果身體狀況更加糟糕。
有人懷疑她可能是懷孕了，孟英大夫說：雖然她的脈象弦數而滑，但其實是痰挾風陽，導致昏厥。他開了大劑量的化痰止風、舒緩鬱氣、清熱涼血的藥方，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媳婦也漸漸康復了。
3. 呃
一老人霍亂後，目閉呃忒。醫謂脫陷在即，與桂、附回陽之藥，業已煎矣。適孟英至，詢知溺赤口乾，診得脈形軟數，而藥香撲鼻，即曰：此藥中有肉桂，叟勿服也，服之必死。迫令將藥傾潑，而與肅肺清胃之劑，果得漸安。
黃履吉截瘧後，患浮腫。趙某聞其體素虛，切其脈弦細，遂用溫補，馴致呃忒不休，氣衝礙臥，飲食不進，勢瀕於危。請孟英決其及返餘杭否，孟英曰：脈雖弦細而有力，子必誤服溫補矣。肯服吾藥，猶可無恐。因與栝蔞薤白合小陷胸、橘皮竹茹湯，加柿蒂、旋覆、蘇子、香附、赤石、紫菀、杷葉為方，四劑而瘳。
白話文：
這兩則故事都是講述孟英大夫精湛醫術的例子。他善於辨證論治，即使是經驗豐富的醫生也可能犯的錯誤，他都能及時發現並糾正，從而挽救了病人的性命。
第一則故事中，醫生誤用回陽藥物，而孟英大夫及時指出錯誤，並開具了清肺胃的藥方，幫助老人恢復健康。
第二則故事中，趙某大夫誤用溫補藥物，導致黃履吉先生病情加重，孟英大夫根據脈象和病症，判斷出病人是誤服了溫補藥物，開具了清熱化痰、理氣止呃的藥方，幫助黃履吉先生恢復健康。
這兩則故事都突顯了中醫辨證論治的重要性，也展現了孟英大夫的醫術精湛和醫德高尚。
陳笠塘年近花甲，於初冬時偶從梯半一跌，遂發寒熱，痰多咳逆。沈辛甫作虛痰、類中、挾風溫治，熱退便行，而痰逆不休，且兼呃忒。改從清肅鎮攝，其呃日甚。因拉孟英商之，診脈左弦澀不調，右兼軟滑。察其呃，時有微甚而有欲呃不爽之象。詢其噴嚏，久不作矣。曰：此氣鬱於肝，欲升而不能升；痰阻於肺，欲降而不能降之證也。
補攝之品，咸在禁例。以柴胡、枳殼、石菖蒲、紫蘇、薤白、蔞仁、竹茹、橘皮、白前為劑，覆杯而減，再劑而安。
白話文：
陳笠塘先生年紀將近六十歲，在初冬時節不慎從梯子上摔了一跤，之後便開始發燒發冷，痰多咳嗽，並伴隨嘔逆。沈辛甫醫生診斷為虛痰，類中風溫，採用了溫熱的方法治療，退燒之後症狀有所好轉，但咳嗽嘔逆卻沒有停止，反而還加重了呃逆的症狀。於是改用清肅鎮攝的方法治療，結果呃逆反而更加嚴重。於是陳笠塘先生找到孟英醫生商議，孟英醫生診脈發現左脈弦澀不調，右脈兼有軟滑。觀察他的呃逆，發現有時輕有時重，而且有想要呃逆但又不得志的感覺。詢問他是否打噴嚏，陳笠塘先生說很久沒有打噴嚏了。孟英醫生說：這是氣鬱於肝，想要升發卻不能升發；痰阻於肺，想要下降卻不能下降的症狀。
由於補攝的藥物都屬於禁用的範圍，因此孟英醫生用柴胡、枳殼、石菖蒲、紫蘇、薤白、蔞仁、竹茹、橘皮、白前等藥材，以少量藥量開始，經過兩次服用後，呃逆症狀就消失了。
錢某患感，醫治旬日，漸致神昏瘈瘲，大便泄瀉。以其體素弱而吸洋菸也，胥束手矣。始丐診於孟英，左脈弦軟，右則虛大而滑，汗出不解，目瞀耳聾，囈語溲紅，時時呃逆，心下拒按，舌不能伸，斡齒視苔，滿黃微燥，曰：溫邪雖陷，氣分未清。裡氣雖虛，伏痰內盛。幸瀉數次，邪勢稍衰。
先予人參、牡蠣、犀角、元參、竹葉、竹茹、銀花、石斛、枇杷葉、川貝母、蓮子心為劑，調服萬氏清心丸一顆。目明熱退，呃減舌伸，臂顯赤斑，夜亦能寐，詰朝去參、蠣、牛黃丸，加竹瀝、桑枝，絲瓜絡，痰果大吐，瘈瘲即平。再去犀、元、桑枝，加紫菀、海䖳，呃止胸舒，苔色漸退，稀糜漸進，耳聽略聰。
白話文：
錢某患了感冒，醫治了十天，病情逐漸加重，出現神志昏迷、抽搐、大便稀溏的症狀。由於他體質原本就虛弱，又吸食鴉片，因此醫生們都束手無策。後來他向孟英醫師求診，孟英醫師診斷他的左脈弦而軟，右脈則虛大而滑，汗出不止，目眩耳聾，說胡話，小便顏色紅，時常呃逆，心下按之堅硬，舌頭伸不出來，觀察他的牙齒和舌苔，發現舌苔滿布黃色且略微乾燥，便說：「溫邪雖然已深入，但氣分尚未清解。裡氣雖然虛弱，但伏痰內盛。幸好已經瀉了幾次，邪氣稍微減弱。」
孟英醫師先用人參、牡蠣、犀角、元參、竹葉、竹茹、銀花、石斛、枇杷葉、川貝母、蓮子心等藥材配成藥方，並服用萬氏清心丸一顆。服藥後，錢某的眼睛明亮，發熱退去，呃逆減少，舌頭可以伸出來，手臂上出現了紅色斑點，晚上也能睡覺，第二天早上便去掉了人參、牡蠣、牛黃丸，加了竹瀝、桑枝、絲瓜絡，痰液大量吐出，抽搐症狀也消失了。之後又去掉了犀角、元參、桑枝，加了紫菀、海蛤，呃逆停止，胸部舒展，舌苔顏色逐漸退去，能吃稀粥，耳朵也能稍微聽到聲音了。
再去竹葉、蓮心、紫菀，加沙參、花粉。服五貼，而下堅矢，嗣報調養而安。
白話文：
再加入一些藥材如沙參和花粉，服用五次後，排便會變得順暢，之後繼續調理身體就能康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