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一 (13)
卷一 (13)
1. 外感
予葦莖、蔥豉,加芩、桔、梔子、栝蔞,服一劑而遍身赤疹,神氣爽悟。乃去芩、桔、蔥,加雪羹、蘆菔、銀花、蘭葉。服數帖,解醬矢二十餘次,苔退知飢,脈和而愈。
一鐵匠婦患感,雜治經旬,身熱不退,不眠妄語,口渴耳聾,求治於余。脈來細數,唇紅面白,肌瘦汗頻。雖是貧家,卻為嬌質,神虛液奪,余暑未清。以西洋參、甘草、小麥、黃連、麥冬、石斛、丹參、蓮心、竹葉為劑,服之神氣遂安。自云心悸,因加紅棗與紫石英服之,浹旬竟以告愈。
七月初旬,余遊鴛湖歸,三侄壽和陡患凜寒,身熱筋瘛,面紅,譫妄汗頻,四肢厥冷。年甫六歲,其母危之。余察其苔色黃膩,口渴唇紅,乃停食感冒耳。以枳實梔豉湯加菖蒲及冬干之蘆菔葉煎成,調入玉樞丹五分灌之。次日譫瘛皆減。而腹痛微有吐瀉,寐醒則神猶瞀亂,知其邪有外泄之機,治當迎刃而導。
於前方加蘇葉一分、黃連二分,同炒煎服。連吐三五次,瀉六七次,痛即減,第三日神清爽朗。余曰:去疾莫如盡。再服原方一帖遂愈。蓋小兒之病,因於食滯者多。胃不和則臥不安,陽明實則譫妄,而世人輒作驚風治之,每致僨事。昧者更惑於巫瞽,而祭非其鬼,則尤可笑也。
八月初余遊虎林歸,二女定宜患感旬余,熱雖退而乾咳無痰,不眠、不食、不便,胸腹無所苦,湯飲亦不思,五熱形瘦,僉慮成勞。余按脈弦細,是痰阻而氣不通也。以紫菀、白前、蔞仁、薤白、橘紅、半夏、菖蒲、竹茹、枳殼、桔梗,服數帖漸愈。三女杏宜年十四,因侍姐病過勞,且浹旬風雨,寒氣外侵,而自恐不支,勉強納食,起病則凜寒微熱,腿腫而酸,泛泛欲嘔,兼以微嗽,適余歸之次日也。視其苔微黃而膩,尖微絳,脈緩滑,以枳實梔豉湯加前、蘇、杏、桔、芩、菔飲之。
日晡余遊南鄉歸,內子述服藥後,神情昏瞀,嘔出藥食。恐夾痧邪,曾為刮背。余謂此食滯上焦,濁未下行耳。迨夜頗靜,詰朝察之,胸仍拒按,原方加菖蒲、紫菀投之。余即遊硤川,黃昏而歸,內子云:午後神復瞀亂,恐有變證,明日君毋他往也。余頷之。夜間亦靜,次早問答如常,胸猶拒按。
因其吐既未暢,大便未行,以前方合小陷胸為劑,外用朴硝罨其胸次。至己刻又神昏如寐,引衣自覆,呼之不應,時或妄言,面色晦滯,四肢時冷,內子對之下淚。余按脈如故,確係濁氣上熏,清陽失布。既非寒邪深入,亦非溫熱逆傳。原方再服一帖,病如故。余再四思維,徑以薤白、石菖蒲各一錢,蔞仁三錢,煎成,和入醇酒一杯灌之。
外用蔥白杵罨胸次,牙皂末吹鼻取嚏。時將薄暮,至初更始得微汗而肢和。尋即溏解一次而識人,夜分安眠。第四五日,胸次已舒,略無譫語,乃目有妄見,寐即惡夢,時有潮熱。余以蔞、薤、菖、茹、翹、薇、菀、半、梔、豉、省頭草等藥,通府滌濁。連解三次,各恙皆平。
白話文:
[外感]
某人服用葦莖、蔥豉,加入黃芩、橘皮、梔子、栝樓後,服藥一劑,全身便出現紅色疹子,精神卻感到清爽明悟。於是去掉了黃芩、橘皮、蔥,加入雪羹、蘿蔔、金銀花、蘭葉。服用幾劑藥後,瀉下二十多次,舌苔消退,感到飢餓,脈象平和而痊癒。
一位鐵匠的妻子患感冒,雜亂治療十多天,高燒不退,失眠胡言亂語,口渴耳聾,來求我診治。脈象細數,嘴唇紅潤,面色蒼白,肌膚消瘦,經常出汗。雖然是貧苦人家,卻體質嬌弱,氣血虛弱,津液不足,暑氣未消。我用西洋參、甘草、小麥、黃連、麥冬、石斛、丹參、蓮子心、竹葉配成藥劑,服用後精神狀況就平穩了。她自訴心悸,於是又加了紅棗和紫石英一起服用,十多天後就痊癒了。
七月初,我遊覽鴛鴦湖回來,三個侄子壽和突然患上嚴重的感冒,身熱抽搐,臉紅,神志不清,出汗頻繁,四肢厥冷。孩子才六歲,他母親非常擔心。我觀察他的舌苔黃厚膩滯,口渴嘴唇紅潤,認為是因飲食停滯而引起的感冒。我用枳實梔豉湯,加入菖蒲和曬乾的蘿蔔葉煎服,再加入五分玉樞丹灌服。第二天,神志不清和抽搐都減輕了。但是腹痛,略有嘔吐和腹瀉,睡醒後精神仍然迷糊,我知道邪氣有外泄的趨勢,治療應當順勢引導邪氣排出。
在原方基礎上,加入蘇葉一分、黃連二分,炒後煎服。連續嘔吐三五次,瀉下六七次,疼痛減輕,第三天精神清爽明朗。我說:治病最重要的是徹底根除病邪。再服用一劑原方就痊癒了。小孩的疾病,大多是因為飲食停滯引起的。胃不和則睡眠不安,陽明經實熱則神志不清,而世人往往當作驚風治療,常常導致病情加重。愚昧的人更迷信巫師,祭拜錯誤的神靈,那就更加可笑了。
八月初,我遊覽虎林回來,二女兒定宜患感冒十多天,雖然退燒了,但是乾咳無痰,失眠、不食、大便不通,胸腹沒有不適,也不想喝湯水,消瘦發熱,大家都擔心她會勞損成疾。我診脈弦細,這是痰阻導致氣機不通。我用紫菀、白前、蔞仁、薤白、橘紅、半夏、菖蒲、竹茹、枳殼、桔梗,服用幾劑藥後逐漸痊癒。三女兒杏宜十四歲,因為照顧姐姐生病而過度勞累,又連續十多天風雨交加,寒邪外侵,自己也擔心身體承受不住,勉強進食,發病時則凜冽寒戰伴隨微熱,腿腫痛,噁心欲嘔,兼有輕微咳嗽,正巧是我回來的第二天。我看她的舌苔微黃而膩,舌尖微紅,脈象緩滑,用枳實梔豉湯,加入白前、蘇葉、杏仁、橘皮、黃芩、蘿蔔飲服。
下午我遊覽南鄉回來,妻子說服藥後,精神昏迷,嘔吐出藥物和食物。懷疑是夾雜痧邪,曾為她刮過背。我認為這是飲食停滯在上焦,濁氣沒有向下運行。等到晚上病情稍有好轉,第二天早上察看,胸部仍然拒按,在原方基礎上加入菖蒲、紫菀。我立刻去硤川,黃昏回來,妻子說:下午精神又昏迷了,恐怕會有變化,明天你別再出去了。我點頭同意。晚上也比較安靜,第二天早上問答如常,胸部仍然拒按。
因為她嘔吐還不暢快,大便也沒有通暢,用之前的藥方合用小陷胸湯為藥劑,外用朴硝敷貼胸部。到巳時(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又昏迷像睡著一樣,自己拉被子蓋上,叫她也不應答,有時胡言亂語,面色晦暗,四肢有時冰冷,妻子在她旁邊哭泣。我診脈如前,確實是濁氣上衝,清陽之氣不能布散。既不是寒邪深入,也不是溫熱逆傳。再服用一劑原方,病情如故。我反覆思考,直接用薤白、石菖蒲各一錢,蔞仁三錢,煎服,加入一杯醇酒灌服。
外用蔥白搗爛敷貼胸部,用牙皂末吹鼻子引嚏。將近傍晚,到初更(晚上七點到九點)才開始微微出汗,四肢溫暖。接著就腹瀉一次,能認人了,夜裡睡得很安穩。第四五天,胸部已經舒暢,幾乎沒有胡言亂語,只是眼睛出現幻覺,睡覺就做噩夢,有時發熱。我用蔞仁、薤白、菖蒲、竹茹、澤瀉、薇菜、紫菀、半夏、梔子、豉汁、省頭草等藥物,疏通腑臟,清除濁氣。連續瀉下三次,各種症狀都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