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醫案》~ 卷二 (36)
卷二 (36)
1. 內風
孟夏許芷卿偶自按脈,左寸如無。招他醫診之,僉云心散,舉家驚懼,己亦皇皇。屈孟英視之,曰:勞心而兼痰火之郁,故脈伏耳。其火升面赤,不寐脅鳴,乃驚駭激動肝膽之陽勃然升越,非本病也。予人參、黃連、菖蒲、紫石英、小麥、麥冬、蓮子心、紅棗、竹葉、甘草為方,一劑知,二劑已。
石北涯之大令媳,忽患多言不寐,面赤火升,汗出心搖,倉皇欲死。孟英察脈虛弦小數,乃賦質陰虧。將交春令,虛陽浮動,有鳶飛魚躍之虞。亟以人參、龍齒、牡蠣、石英、甘草、百合、小麥、竹葉、紅棗、青鹽水炒黃連為劑,引以雞子黃,投匕即安,續加熟地、阿膠滋填而愈。
乙卯冬初,余摯眷回藉,卜居濟諪溪。秀水呂君慎庵邀余遊新塍,視屠舜傳之女適張氏者。據云病起產後,延至五年,久臥於床,勢成癱瘓。廣服補劑,迄不見功。及入室視之,病者尚著單衣,貼身僅鋪草蓆,而窗戶盡扃,因詢畏熱而喜暗乎?曰:然。按脈弦而滑,執燭照之。
面有赤色,苔甚黃膩。復詢其胸悶氣升乎?溲熱易汗乎?亦曰然。且汛事仍行,飢不能食,耳鳴頭暈,腿軟痰多,病不在於血分。雖起自產後,而根株實不在是。細詰之,始云未嫁之前,宿有氣升眩暈之疾,於今已十載矣。余曰:是也。此固風陽內熾,搏液成痰之證。因娩而血大去,故發之較劇。
醫者不揣其本,而齊其末,遂以為產後之虛,溫補率投,升逆愈甚。下虛上實,致不能行。與清火降痰之劑而別,曰:氣得下趨,病可漸愈。後聞其西席鍾君子安向慎庵云:服王藥五帖,即能扶杖而出矣。
謝君再華之室,偶患齒痛,日以加甚。至第五日,知余遊武林,拉往視之,已呻吟欲絕,渾身肉顫。按脈不能准,問病不能答,苔色不能察,惟欲以冷物貼痛處。余諦思良久,令以淡鹽湯下滋腎丸三錢,外以坎宮錠塗痛處,吳茱萸末醋調貼湧泉穴。次日復診,已談笑自若,如常作針黹矣。
向余致謝曰:昨夜一飲即寐,而病如失,真仙丹也。余曰:昨日大窘,若非素知為肝陽內熾之體,幾無措手。今火雖降,脈尚弦數,宜用滋潛善後。以一貫煎方,囑其熬膏服之,遂不復發。
仁和胡次瑤孝廉,北上未歸,其令正於仲夏陡患肢麻昏暈,速余往視。面微紅,音低神憊,睛微赤,舌苔微黃,足微冷,身微汗,胸微悶,脈微弦。乃本元素薄,謀慮縈思,心火上炎,內風隨以上僭也。不可誤以為痧閉,而妄投香燥辛散之品。以人參、龍、蠣、菖、連、石英、麥冬、小麥、竹葉、蓮子心為方,兩服而愈。尋與平補,以善其後。
白話文:
內風
孟夏時節,許芷卿自己按脈,發現左寸脈象幾乎摸不到。請其他醫生診治,大家都說是心神散亂,全家人都非常驚恐,許芷卿本人也非常慌張。屈孟英診治後說:這是勞心過度,又兼有痰火鬱結,所以脈象才隱沒。他面紅、失眠、脅肋有鳴聲,這是驚嚇導致肝膽陽氣勃然上升,並不是真正的疾病。我給他開了人參、黃連、菖蒲、紫石英、小麥、麥冬、蓮子心、紅棗、竹葉、甘草的藥方,一劑藥就見效,兩劑藥就痊癒了。
石北涯的大兒媳婦,突然出現說話很多、失眠、面紅、火氣上升、出汗、心慌,驚恐萬狀,好像要死了。孟孟英診脈發現脈象虛弱而弦細,脈數較少,這是先天體質陰虛的緣故。正值春天將至,虛陽浮動,有陽氣過盛的危險。於是,我急忙開了人參、龍齒、牡蠣、紫石英、甘草、百合、小麥、竹葉、紅棗、用青鹽水炒過的黃連的藥方,用雞蛋黃引服,服下一劑藥就安靜下來了,之後再加入熟地黃、阿膠滋補,病就痊癒了。
乙卯年冬初,我親戚回到家鄉,住在濟諪溪。秀水呂君慎庵邀請我到新塍遊玩,去探望屠舜傳的女兒張氏。據說她產後生病,持續五年,長期臥床,已經癱瘓。服用過很多補藥,但都沒有效果。我去她家探望,發現她只穿著單衣,身下只鋪著草蓆,窗戶都關著,便問她是否怕熱喜暗,她說是。我按脈發現脈象弦而滑,用燭光照她的臉,發現臉上泛紅,舌苔很黃很膩。我又問她是否胸悶氣往上衝、小便熱、容易出汗,她都說是。而且她月經仍在,食慾不振,耳鳴頭暈,腿軟痰多,病不在於血虛。雖然病起於產後,但根本原因不在此。仔細詢問後,她才說未婚前就患有氣往上衝、頭暈的疾病,已經十年了。我說:正是如此。這是風陽內盛,搏結津液成痰的表現。因分娩失血過多,所以病情加重。
醫生們沒有考慮到病的根本原因,只治標不治本,認為是產後虛弱,便一味溫補,結果導致病情加重。下焦虛弱,上焦實熱,導致她不能行走。我給她開了清熱降痰的藥方,並說:氣機向下運行,病情就能逐漸好轉。後來聽說她老師鍾君子安告訴慎庵,她服用我的藥五劑後,就能拄著拐杖行走了。
謝君再華的妻子,突然患上牙痛,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到第五天,她知道我在武林,便請我去看。她已經痛苦呻吟,快要不行了,渾身肌肉都在顫抖。我無法準確診脈,她也無法回答我的問題,我無法觀察她的舌苔,她只想要用冷的東西敷在疼痛的地方。我仔細思考很久後,讓她用淡鹽水送服滋腎丸三錢,在外用坎宮錠塗抹在疼痛處,用吳茱萸末和醋調和後貼在湧泉穴。第二天複診,她已經可以談笑風生,像平常一樣做針線活了。
她向我致謝說:昨天晚上喝藥就睡著了,病就好了,真是仙丹啊!我說:昨天情況很危急,如果不是我平時知道她是肝陽內盛的體質,幾乎束手無策。現在雖然火氣下降了,但脈象仍然弦數,應該服用滋陰潛陽的藥物來鞏固療效。我開了「一貫煎」的藥方,囑咐她熬膏服用,病情就再也沒有發作了。
仁和胡次瑤孝廉,到北方還沒回來,他的妻子在仲夏時節突然患上肢體麻木、昏厥,於是急忙請我去看病。她的臉色微紅,聲音低沉,精神萎靡,眼睛微紅,舌苔微黃,腳微微發冷,身體微微出汗,胸部微微悶,脈象微微弦細。這是因為她先天元氣不足,思慮過多,心火上炎,內風隨之上犯。不能誤認為是痧症,而濫用辛香燥烈的藥物。我開了人參、龍齒、牡蠣、菖蒲、黃連、紫石英、麥冬、小麥、竹葉、蓮子心的藥方,服用兩劑就痊癒了。之後又給她開了一些平和的補藥,以鞏固療效。